「官家,啟稟官家,苦刑司的人來報,收押在監中的秋雲與李枝兒兩個人犯,方才在來的路上突然暴斃了。」
李兆勝急匆匆的邁著碎步從殿外進來躬身向趙璟稟告。
趙璟兩條長眉一挑,凌厲看向李兆勝沉聲喝問︰「怎麼回事!好端端的為何暴斃!苦刑司的內侍是如何羈押犯人的!」
「回官家,執司的掌事大監正跪在宮外請罪,說是昨兒官家吩咐務必要問出口供,因此小番兒們連夜審問,想是用刑過了些。
女犯熬刑不過,今早拖出監來時已經氣息奄奄,還未到內宮便暴死在路上了。」李兆勝擦了一把汗偷眼看著面沉如水的趙璟。
「什麼死呀活的,說來那兩個人犯到底是什麼人,官家在跟哀家打什麼啞謎呢?」太後听著苦刑司死了兩個女犯,李兆勝又說得不清不楚,不由趕著朝趙璟發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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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璟嘆了口氣揮手︰「教那蠢物回苦刑司去罷,那兩個女子本就半死不活,一時熬刑不過也是有的。傳朕的話,罰他半年俸銀,日後掌刑要謹慎些。」
「官家你倒是說啊,教哀家蒙在鼓里,這好端端的說著金氏的事,又扯出什麼人犯是什麼緣故?」
趙璟正待回復催問不停的太後,殿外便有人通傳神醫孟先生求見,還有太醫局的錢太醫也奉召到了。
待人紛紛進來,太後越發奇怪,指著趴在地上的錢太醫和大禮參見的孟令啟發問︰
「官家是嫌我這鶴年宮不夠熱鬧麼?錢太醫敢是官家召來問金氏脈象的,這個人又是誰?」
孟令啟低頭略退半步,整衣正容朝太後雙手抱拳欠身深深打了一躬滿臉含笑道︰
「回稟太後老仙君,草民孟令啟,原籍京中。听聞皇後娘娘病危,皇上召傳入宮診治,現已蘇醒無恙。
因草民醫術尚可,皇上一片仁孝之心,吩咐草民今日進宮來與太後娘娘請個平安脈。
老仙君在宮中自然是福壽綿長,偶爾請個平安脈乃是皇上的孝心,咱大楚皇室母慈子孝,教化萬方,當真是普天萬民之幸。」
孟令啟本就生得相貌儒雅身材碩長,更有中年男子沉穩平和,儒雅之氣。這談吐對答揖禮之間,進退得當言語和煦,兼之衣飾清潔風度翩翩,自然令太後生出幾分好感。
眯起微花雙眼細看著孟令啟微微點頭︰「嗯,說得好。原來是孟先生救活了我的兒媳婦,按理說也是我皇家的恩人,官家當要好好賞賜才是。」
孟令啟又長身一揖︰「草民不過為君父盡心效力,都是該當的,萬萬不敢妄稱有恩。若太後恩準,可否容草民近觀氣色,請脈問安?」
太後和藹一笑︰「既然是皇帝一番孝心,孟先生又有妙手回春之醫術,為哀家請脈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哀家年紀大了,沒那麼多避諱,你上前便是。」
孟令啟告了罪小心翼翼提步上前走近太後,細細觀看了太後臉色一陣,拱手道︰
「草民見太後面色微有潮紅,雙眼稍干,雖炎熱而少汗。大膽請問太後,平日可是有些心神躁動,飲食無味。夜間多夢少眠,精神短缺之感?」
太後神色一凝,挑起淡淡眉毛,看向孟令啟的眼神便多了幾分信任︰
「不錯,孟先生單憑觀哀家氣色,便能察覺這許多癥狀,果然不是浪得虛名。哀家近年來飲食漸減,胸膈煩悶,的確有孟先生所說之狀。
平素太醫院王老院令常來與本宮請脈,本宮也曾和他說過。王大人又道無妨,只是多多靜養,飲食清淡便是,莫非孟先生有解決之道?」
孟令啟笑道︰「王老院令在醫界素有大名,太後老仙君若按他的法子倒也使得,只是成效甚慢。況且年長之人若少動靜養,常食清淡,便覺著菜色無味,身子倦怠,漸漸不思飲食。
這人體精神氣血全靠飲食所養,若食之無味,吃的少了自然心血精氣不足,夜間便多夢難眠。如此周而復始,則精神倦怠越發不適。
草民有師門秘傳金針之術,可助打通太後血氣關竅。血氣流動自然脾胃寬和,不單食之有味,也無須日日清淡,便是肥甘也可偶爾試之。」
說到底太後也只是個遲暮老人,味覺消退。
她自生來便是錦衣玉食,嘗遍天下珍饈。如今日日清淡,慢說常年養尊處優的太後,便是尋常百姓也難免渴望吃些味濃鮮美之物飽飽口月復之欲。
听說孟令啟能讓自己不必每日清粥素菜,又可添加精神哪里有不願意的,連聲應承︰「孟先生有這樣的神通手段,那哀家倒願意一試。」
孟令啟含笑取出隨身金針道︰「草民秘傳金針之術不必除去衣物,只需認準穴位點刺即可見效,還請太後安坐,容草民下針。」
半個時辰後,孟令啟小心取下太後手足背部的金針︰「老仙君可以起身走動幾步,看可有成效?」
太後在他下針一刻鐘後,便覺著渾身舒泰胸口悶漲漸消,血氣漸漸流暢擁塞開動。
如今取了針更是從頭到腳的輕快,依言站起身抓著拐杖,在殿中來回踱了幾步滿心驚喜︰
「哀家覺著頭目清明,胸口輕快,便是這腿腳也靈便了許多。平素肩背上總有疼痛濕冷之感,艾灸姜敷都難見效。如今背上暖融融的酸痛全消,孟先生果然是國手神醫。
綠枝,去取貢綢十匹,金十五錠賜予孟先生。」
趙璟見太後面色果然比先時紅潤,聲音響亮。
心里也是歡喜的,連聲道︰「母後身子健旺是我大楚之福,日後孟先生供職太醫院,還要常常來照料母後才是。」
蘭昭儀看著太後與趙璟一臉喜色,知道今兒趙璟召了孟令啟來就是要給玢婕妤翻案,坐在椅上神情無波,心里已經風車般盤算著轉了無數個圈。
暗道壯士斷腕,等到玢婕妤一來自然真相大白,如今只有另想辦法,地上這只就算替死鬼罷。陰森森的看了跪在地上的錢太醫一眼,目光猶如尖針。
果然,趙璟趁著太後高興,清聲笑道︰「既然母後也覺著孟先生醫術高明,不如將玢婕妤召來,讓孟先生診上一診,萬一錢太醫的醫術不精誤診了玢婕妤,豈不是憾事。」
太後此時對孟令啟千信萬信,聞言點頭應允︰「官家說的也是道理,哀家听那太醫院的話,多年都沒今日這麼精神過。那就召玢婕妤來,讓孟先生看一看可還有救。」
錢太醫跪在地上面如死灰,硬著頭皮梗起脖子高喊︰
「太後娘娘,這位孟神醫雖有些山野偏方奇術,可是婦人疾病上只怕不比微臣強。這醫者術業專攻,有擅治小兒的,有擅長筋骨的,難道孟先生是個全才不成?」
听著錢太醫一番話,太後又有些遲疑起來,錢太醫說的不差,但凡醫家皆有擅專一門之能,這全才的醫師極為少見。
孟令啟也不與錢太醫爭辯,只抬頭緩緩回憶︰「草民原籍京中,家中本是開醫館的。父母早年亡故,不到及冠草民便獨立撐持。
後來巧遇一位游方老人傳授草民醫術,猶記得京中柳大人家三代單傳,到了柳大人一輩竟然無嗣,接連納了數房妾侍都無所出。
也請了錢大人去瞧過,錢大人可記得?柳大人付了千兩診金一無所獲,後來柳大人尋到草民,一副藥方,不單正妻老蚌生珠,接連四房妾侍都頻傳喜事。
隨後草民便隨著師父游方去了,也不知柳大人最後到底得了幾位貴子。錢大人久在京中,想來應該知道,不如錢大人告訴草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