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容自太後臉上漸漸泛起,仿佛突然長出了一朵花苞兒。
笑容漸漸綻放,花苞兒也越開越盛,最後整個老臉就變成了一朵怒放的菊花。
楚南國最尊貴的老太太拄著杖三步兩步走到藏嬌面前仔細端詳,又圍著左右轉了幾圈,甚至伸手在瑩潤臉上捏了一捏。
「哀家就看這孩子容色鮮明,媚而不俗。肌體雖柔潤卻不豐肥,腰肢婀娜體態合宜。與哀家年輕時有幾分相似。哎我趙氏一脈向來子嗣不豐,只有哀家為先帝誕下皇子。
說來這玢婕妤哀家那天雷鳴雨暗的遠遠兒看的不真切,如今這麼一看果然是個有福的孩子。孩兒啊,你莫要怕。哀家那天對你是刻薄了些,也都是被這庸醫所誤。
往後你只管好生在雲舒宮養著,喜歡什麼吃的穿的玩的用的,缺了哪樣珍奇藥材就來跟哀家說。若誰給你委屈受,W@只管告訴哀家,我定然與你作主。
你雖位份不高,也是哀家半個兒媳,多多的給皇上添幾個聰敏皇子,哀家豈有不疼你的道理。」
太後點著頭肯定了藏嬌的各種好處,轉身朝趙璟喜笑顏開的叮囑︰
「皇上是個有福的,皇後雖在病中卻也伶俐明理,好在知道將玢婕妤接回來了,這麼好的小娘子若是折在司苑局,就少了皇孫,哀家豈不是大罪過了。便是他日入了皇陵,也難見你父皇。
對了,上回不是因為皇後急病,與玢婕妤還不曾侍寢麼,哀家想著教陰陽監快快選個上吉的大好日子,好生收拾準備了便早些侍寢罷。
你們早日和合,也好早早給哀家添幾個孫兒。這後宮只有昶泰一人又年紀漸大,翻年便要分宮別居,哀家在宮里整天一個人孤零零的冷清。
玢婕妤給哀家多多的添上幾個孫兒,就不那麼冷落了。對了,哀家前些日子得了幾件稀罕東西,就都賞賜給玢婕妤以慰司苑局之苦罷。」
回身對著綠枝舉了拐杖吩咐︰
「你快去將那尊漢玉送子觀音和石榴石整雕的榴開百子擺件兒送到雲舒宮去,再把哀家平日用的金絲血燕拿上幾盒,還有上等花膠,蟲草老參都多拿些賜給玢婕妤。
我可憐的孩兒,哀家瞧著這手腕都縴細了,想是受了大苦。回頭官家定要將司苑局的執事好好責問一番,為何要苛待我的好孩兒。」
扭頭瞧見錢太醫還跪在地上,不由分說舉起拐杖劈頭蓋臉的胡亂打下去︰「哀家只道你是個能醫,誰知醫術低微滿嘴胡言,險些誤了哀家的孫兒。
像你這等庸醫還說是婦科聖手,我看你是浪得虛名,多半也是自個兒胡亂編造的。似這等人還留在太醫局做什麼,收拾鋪蓋滾回鄉中種田去罷。」
錢太醫抱著頭臉縮在地上又不敢躲避,囁嚅著嘴想分辨幾句。忽見蘭昭儀惡狠狠滿眼殺意,目光有若尖針般盯在自己臉上。
錢太醫狠狠打了個哆嗦,又將嘴緊緊閉上,只胡亂嚷著叩頭討饒︰「是微臣醫術不精,誤診了玢婕妤。微臣有罪,求太後娘娘開恩饒恕。」
蘭昭儀站起身來攙著太後回殿上重新落座,親手斟了茶遞上與太後柔聲勸道︰「太後娘娘息怒,這錢太醫也曾醫好過幾個人,想來眾口相傳越說越烈,便捧成了個名醫。
看著玢婕妤先時不入太後的眼便胡亂診治決斷,實在是人品有失。念在他多年在宮中效力,太後賞他回鄉已經是極大的恩典了。錢太醫你還不叩謝太後娘娘隆恩,在這里嚷些什麼。」
錢太醫也知道今兒丟官罷職是少不了的,能留下一條性命也算萬幸。何況蘭昭儀與了他不少金銀,便是歸鄉也足夠做個富家翁安度余生。
他倒也光棍,一咬牙便跪在地上接連磕了幾個頭叩謝太後。
淑妃的奇特之處便是有時蠢笨的緊,有時又很有幾分精明。見蘭昭儀言語有頗為錢太醫開月兌的意思,眼珠就開始微轉,陰陰的笑起來︰
「蘭妹妹這話就奇怪了,這錢太醫也是伺候過本宮脈案一段時日的。服了他的藥本宮才養了昶泰,說來也不算庸醫。
即便是個庸醫,難道這玢婕妤身子有無虛寒子嗣還看不出來麼?依我看,別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專登來誣陷玢婕妤的吧。嗯~~~~」
這話倒是一語中的,趙璟與太後懷疑目光都落在蘭昭儀臉上,蘭昭儀嬌美臉上如面具般得體的表情終于破開一絲裂縫,掩嘴強笑了幾聲︰
「淑姐姐說這錢太醫是受人指使,倒也有幾分道理。只是不知什麼人和玢婕妤有這樣深仇大恨,要設下這樣毒計陷害她于死地呢?
我雖蒙官家聖恩才晉了昭儀,太後娘娘不嫌愚鈍,賜了我協理宮務。可這後宮大小人事還不盡熟悉。淑姐姐掌管後宮多年,想來最清楚不過了。
說來淑姐姐也的確該琢磨琢磨,如今宮中只有您位份高崇,又養了唯一的大皇子。若真有這樣嫉妒的人,恐怕姐姐堪憂啊。
話題轉了一圈又繞回淑妃的脖子上,淑妃挑眉琢磨琢磨蘭昭儀的話,杏眼一瞪︰「沈碧柔,你說這話是安的什麼心。難不成是本宮妒忌玢婕妤,怕她懷上龍嗣奪了本宮的地位不成!
你別跟我兩面三刀嘴甜心苦的,人前裝著比賢妃還要賢惠。打量著你那做皇商的爹孝敬了些銀子換來個位份便得寸進尺。若說妒忌,你沒少欺負在你宮里的幾個低位吧。」
「都住嘴!」看著兩個嬪妃便要拌起嘴來,言語之間越發難听。趙璟心里十分不快,長眉緊皺重重喝了一聲︰「淑妃你位居四妃之列,怎麼說話如此沒輕沒重。
什麼拿銀子來換位分,莫非朕糊涂到要拿妻妾換取臣屬的家財不成!還有蘭昭儀,淑妃說的也不無道理,玢婕妤無端被誤診無孕打入司苑局。
在司苑局勞役辛苦不說,還幾次遇著宮人刺殺陷害,今日那兩個暴斃人犯便是刺殺玢婕妤的宮人。若說這其中無人指使,朕也是不信的!」
太後這才知道藏嬌在司苑局幾乎被人刺死,大驚失色用拐杖尖兒戳著錢太醫氣狠狠的痛罵︰「都是你這狗才胡言亂語,害的玢婕妤幾乎喪命。既如此還留你禍害人作甚!
官家,那兩個賤奴倒死得巧,依律該凌遲才是。便如此也不能輕饒,當將兩個謀逆賤奴曝尸三日,家人連坐三族!敢謀刺主子,想來一家子都不是什麼安分良民。
至于這個錢太醫,先丟入苦刑司嚴刑審訊,看看究竟有沒有人指使她誣陷玢婕妤,待問出話來再做理論。剛斥責了苦刑司的執事,想來這回可不能讓他也暴斃了罷。」
藏嬌自從太後一臉和顏悅色的拉著自己連聲好孩兒的叫喚,便一直默默坐在一旁心里百感交集。如今看著太後換上當日待自己的冷厲神色,隨口便是要誅殺秋雲等人三族。
心里一陣五味雜陳,想著這後宮便如天上風流雲散,忽而艷陽高照,忽而疾風驟雨。
自己這些人便如風中柳絮搖搖欲墜,不知何時騰上青雲,何時又委頓泥中。絕美臉上神情黯然,悵然若失。
一道溫煦目光落在藏嬌臉上,藏嬌若有所感抬頭順著目光看去,卻是孟令啟眼中飽含和善笑意看向自己,神情猶如家中心情不快時阿爹也是這般暖暖看著自己殷殷詢問。
心頭泛起微微感激,輕輕點頭回以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