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那過堂風吹著,可因這連日秋雨下個不停,這冬衣總有一股子潮氣,模著潤潤的卻是如何都不能干透。始終沒有日頭,即便是南枝苦惱也是沒了法子,因秦疏酒不許她們同蘇蝶通報,這遮遮掩掩的風干更是叫南枝為難了。
也好在天沒有驟然降得過低,若不然秦疏酒必要凍出病來。
連日的雨,這般下著人越發也倦怠了,往日翁師師跟蘇蝶還會上自己的寢殿聊天解悶,可因這不間斷的雨,來得倒也少了。今兒天難得露了點日頭,灑下的光可算叫人這幾日的陰郁都散開了,推開了窗瞧了瞧外頭,想這短時辰之內應當是不會在下雨的,秦疏酒便喚了南枝一塊上外頭吐悶去。
攜了傘隨了秦疏酒一塊出了宮門,因剛才下了雨,這宮里頭處處都是濕的,路上也無那行色匆匆的宮人,想來此時還在那屋內未曾出來。難得宮中一片清幽,`.``不過秦疏酒也曉得這清幽怕是長久不得,所以出了宮門之後秦疏酒便直朝那西海池行去,那是離鐘碎宮最近的園林亭湖了。
空氣中還纏著濕氣,濕濕的雖然不是很舒服,不過聞嗅起來卻有種青草自然散發出的清香。說實在的,比起那百花的芬芳,秦疏酒會更加鐘愛這雨中清新的草香,淡淡的總叫人有種舒心之感。
行步在林草間,四下都是雨後匯聚出的水窪,因為行時免不得要弄濕了鞋襪,琢磨著這樣的氣候怕是甚少有人會上林園來,秦疏酒便偷模著褪去了自己的鞋襪。瞧了秦疏酒竟褪去鞋襪光了腳踩著水窪,擔心她著了涼的南枝是勸的,一面替秦疏酒提著那鞋襪,南枝一面說道。
「姐姐,這雨後的地氣最是涼了,你可千萬別著了涼,莫不然可就糟了。」在那後頭勸著,怎奈玩出了性的秦疏酒卻是不听的,一面踩著那水窪叫那濺起的水濕了衣裳一面說道︰「放心吧,這樣的節氣還不至于受了寒,難得連番下了這麼些雨外頭甚少有人來,你就讓我好好玩個痛快吧。」
說著更是瘋鬧一般,竟是蹦著進了那水窪,濺起的水珠子可是連著身後南枝的衣裳都打濕了,趕忙避開瞧了秦疏酒那裙擺上的泥水,南枝只能無奈說道︰「你這一身,一會兒玩完怕是真要受了涼的,若不然南枝先回宮取件衣裳來,一會回去時也好披著。」
現在玩鬧是不覺寒的,可一會靜下,這般濕漉必是骨子都發了顫,南枝當下便打算回宮取件干披衫以及用于擦拭的干布,待秦疏酒耍完後方來擦拭濕了的玉足。一番的叮囑將那鞋襪置于邊上的亭內,南枝這才匆匆離去。
南枝離後秦疏酒繼續在林中戲耍,時時踩著水窪倒也覺得有趣,這在大家小姐眼中極其粗魯的玩法此時倒是給她玩出了不少的樂子,以至于秦疏酒都笑出了聲。一人處之肆意玩鬧,卻也沒留意到有人行至此處。
奏本看得有些倦了,本是想召許才人彈上幾曲琵琶靜靜心,怎奈又突然沒了那興致,璃清便一人走了出來。雨後的林園別有一番韻味,雖無佳人曼行卻也清幽得緊,便是璃清棄下內侍獨自一人在林中走著,忽听見林處有女子輕笑。
笑聲輕揚不是那宮中女子那細婉的笑,像是有著什麼天大的趣事似的,那笑聲遠遠听著便叫人有種打心里的好奇。
究竟是怎樣的事,能叫一人的笑聲听上去如此輕躍,叫人不禁勾了唇欲陪她笑上一回。因為林中突傳的笑聲,為璃清指了一條明道,他便朝著那笑聲之所走了過去。
繞過竹林踩上了石階,上了那林中的觀竹亭後璃清瞧見這樣一幕。
只見那林中有一清麗身影,在這雨後的草地之上肆意耍玩,雨後的草泥頗有些泥濘,這是這位佳人卻是半分都不在意。褪去了鞋襪在水窪之中輕身彈躍,偶爾一兩只飛過的彩蝶,許是覺得她那彈躍實在有趣,便在她的足邊盤繞飛尋。偶然也會一兩次落到了那如玉般的縴足,雖然很快的便又飛離了,卻是極其難得的‘彩蝶盤繞縴玉足,佳人水中戲玩笑’。
此番之景在宮中著實稀罕,當即璃清也就不動了,不出聲也沒動作,而是靠在亭柱上,饒有興致的看著這雨後的戲耍之景。
璃清沒有任何聲響,而玩得正興起的秦疏酒也是沒有留意身邊多了一人,全然以為這兒只有自己的她幾乎是玩出了性。瞧著那飛出的彩蝶,一時起了童心的她正想踩潑水驚了這彩蝶,誰知這一腳踩下去彩蝶是沒叫她澆濕,自己倒是一個不慎滑入水中。
重重摔于地上,吃了痛的秦疏酒直接輕呼道︰「哎,痛。」
重摔之下本就是遭了罪的,誰知這人摔下後她竟听到有人幸災的竊笑,當即緩過神意識到這兒還有旁人的秦疏酒急忙正了色,隨後慌著起身正欲行禮,誰知那一眼瞅見失笑之人竟是當今聖上時,秦疏酒更是默了。
本是覺得這樣的時候應當不會有人出來,方才這般的隨性,誰知竟叫那最不該遇上的人踫上,心中當下是不平靜的。只是秦疏酒還是急忙收了性子,隨後屈身道了萬福說道︰「嬪妾參見陛下,陛下萬福聖安。」
道了萬福曲著身,因在水中踩玩了許久雙足有些發了軟,這般行禮腳是有些顫的,誰知這素日不慎在意宮禮的陛下今兒也不知怎麼的,竟未叫自己起身,反倒是靜看著,半晌之後方才出聲說道︰「看來窈寶林也非平日里常見那樣雅靜清月兌,不理塵世啊。」
此番話可叫秦疏酒猜不出是何寓意,當忙那身子又下蹲了幾分,低頭不敢直視聖顏。方還像那放開了心性的孩童,現又是那謙和嫻卑之態,見她無開口之意璃清便下了亭隨後走至她的邊側,看著那**在外頭的縴細玉足。
許是璃清的視線叫秦疏酒感到有些面臊,在那行禮之際還不忘偷模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裙將那雙足藏于擺下。原先還能瞧見的玉足這當口卻是隱入裙中,倒叫璃清感到有幾分意趣,便是笑了一下隨後說道︰「看來這窈寶林以往在庵中,倒是習了不少有趣的玩戲了。」
「嬪妾不知陛下親臨,驚了陛下,望陛下恕罪。」低聲請罪,卻見璃清又往邊上行近幾步,瞧那樣像是還要說些什麼,誰知偏在這時卻下起雨來。雨來得極快,甚至未有任何先兆,那雨便撲灑了下來,瞬間將兩個人都澆濕了。
如此大的雨勢叫璃清蹙緊了眉峰,倒是沒料到還有如此大的一波雨,因為這雨下得極其突然,璃清便抽身往那亭中走去,方行幾步卻見秦疏酒沒跟上的意思,顧停下說道︰「怎麼?難道這水玩得還不痛快。」
見璃清說了這一句,秦疏酒急忙回了「喏」隨後隨著上亭中避雨。
這深秋的雨來得是有些急了,突然而下倒也不知得多久才能停,因為方才的戲耍已濕了衣裳再加之叫這雨澆了個透心涼,現在這亭中坐著,越是坐著秦疏酒越是感到有些許寒意,不禁收攏了披衫,想要去些寒風。只是那濕了的衣物實在沒有擋寒的效用,只是更添寒意罷了。
就在這冰寒之下琢磨著南枝多久才能過來時,秦疏酒突覺肩上一沉,隨後便瞧見身上披了一件朱紅色的寬袖袍。袍子沉厚,帶著體溫,披在身上瞬間擋了周遭驟襲的寒風,袍子之上用金線繡著五爪金龍。
那是帝皇的象征。
這衣服是……
下意識的抓了寬袍收攏幾分,可當意識到這是璃清的寬袍時秦疏酒趕忙喊了聲「陛下」隨後便要將那寬袍還回。可還未褪下便已叫璃清喝住,掃眼看著秦疏酒,璃清喝道︰「誰許你褪下。」
便是一句話止了秦疏酒的動作,僵站在那兒倒是不知該如何做了。抓握寬袍的手又是緊了幾分,秦疏酒只得偷偷的瞄著面前的帝王。
她知道璃清生得好看,一直一直都知道,只是從未想過真的如此近的端詳後,那天性的王者之風會更叫人錯不開眼。偷瞄著璃清,也只是偷偷的瞧了幾眼,隨後便忙的收回自己的視線叫自己靜心。
在這亭中也是困了一小會兒,就算自己宮內的宮人不急想來那陛上的余公公也是急壞了,尋到他們怕也就是時間上的問題。在這雨下的風中,秦疏酒的心慢慢的定了下來,南枝本就只是回去取一件披衫,來回不過一會兒的事,當看到南枝撐著傘出現在竹林時,秦疏酒趕忙看著她,隨後輕搖了頭。
此時的璃清正巧是背對著,所以不曾瞧見有人行來,而南枝在看到秦疏酒的搖頭示意之後很快便會了意,隨後又悄聲退去。在南枝退下不久後余善便尋到了他們,當瞧見璃清只著一件單衣在那亭中站著時,余善急忙撐著傘小步跑了進來隨後請罪說道。
「老臣罪該萬死,現在才到,陛下您受寒了。」請了罪在璃清示意無礙之後,余善這才起了身隨後看著秦疏酒笑揖道︰「老臣參見窈寶林。」
「余公公。」道福回禮,隨後攏緊了身上的寬袍。
在這雨中將陛下跟丟可是一件大罪,現兒可算是找到陛下,余公公自當是一番操心的,尤其是看到璃清身上叫雨濕了不少,余善便更是覺得這是自己的大罪,當即便說道︰「陛下,您這衣裳怎麼都濕了,這下雨天的亭中又有寒風,這風中吹著可是極易受了風寒。陛下,要不要趕回紫宸殿,老臣伺候陛下換下這些濕衣免得受了涼。」
皇帝的龍體自是第一要緊事,余善的擔憂也是必然的,只是這話剛剛詢完還未听到璃清回話,身後的秦疏酒倒是因這寒氣而咳了幾聲。數聲咳嗽之後急忙屈身請罪,余善關切問道。
「窈寶林可是受了寒?」
「多謝余公公關心,不打緊的,許是這雨下的寒氣也重了故咳了幾聲。我這兒是不打緊的,倒是陛下,這雨瞧著半天是停不了了,雨天路滑這寒氣又重,紫宸殿離這兒又有些遠,一會兒陛下回去余公公可得擔心仔細些。」
「窈寶林叮囑得是,老臣記下了。」
也正如秦疏酒說的,這雨的確一時半會兒是停不了的,如此回去的確不妥,正尋思著如何處置比較妥當,誰知璃清卻開了口給了旨意。
「鐘碎宮離這兒算近的,便去鐘碎宮吧。」
「喏。」
璃清給了旨意,余公公自然是要遵的,而秦疏酒也在此時應著說道︰「陛下要去鐘碎宮,昭媛姐姐怕是歡喜了。」
「誰同你說朕要去廖昭媛那?」
「咦?不若呢?」倒是有些迷糊了,還以為璃清去的是蘇蝶那兒,不過還未說出就叫璃清打斷,負了手下了亭,璃清說道。
「朕上你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