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月份越長,蘇蝶的腰月復也是見了凸顯,眼下不過才剛五個月,倒是瞧著月復部已是明顯凸出,可叫蘇蝶好一番喜驚。喜當是有的,初為人母何人不是歡喜得緊,不過這驚倒也參了半,尤其是偶時覺了月復中胎兒有了動靜,更是叫她驚得不知如何是好,可是連番的詢著容太醫,倒是擔恐得很。
這月份越大蘇蝶越是喜著多思,倒是叫秦疏酒很是無奈,總是不住笑著打趣,說是眼下才幾月便這般的憂恐著,這要是到了真正臨盆時到不知蘇蝶會慌成怎番模樣。倒是這樣的打趣叫蘇蝶氣得緊,也是怨著她坐著瞧熱鬧不覺腰疼,還道日後待她也壞上龍裔,必是知了她現下的辛苦。
他日為人母之時,便是能明了蘇蝶受的這些,只是于秦疏酒而言,這一生怕是再無為人母的機會。面色無變心卻壓沉,秦疏酒抿著唇佯了笑,這月把日子過來她天天都往著如意宮送著棗泥糕。紅棗補血,性穩,對那孕中的女子最是好的,加之蘇蝶喜歡,她便日、日做了。
她親制的東西蘇蝶當是喜歡,只是這歡喜之下的蘇蝶卻不知,她日、日服食的棗泥糕里竟是叫秦疏酒慘了旁的。在添加那滑胎之物時秦疏酒也是費了心的加了些補血氣之物,便是力求滑胎之後也能保了蘇蝶性命。
她要的是月復中胎兒,以這胎兒扳倒候賢妃,至于蘇蝶的命當是要完好保下。因是尋思著如何才能將這一過事推到候賢妃身上,秦疏酒到也未留心著蘇蝶。這一分心倒是漏了蘇蝶的詢問。可是看著連問了好幾次秦疏酒也無回話之意,蘇蝶忍不住至了跟前問道︰「想什麼?這般入神倒是連了我的話都沒听著。」
這至了跟前的質問可算將秦疏酒拉了回來,便是猛霍驚了醒,秦疏酒看了近在面前的蘇蝶說道︰「姐姐可是說了什麼?」話詢之後見了蘇蝶嘆了氣,隨後站挺于那兒說道︰「這幾****是怎的?動不動便是走神,倒是一句話都要復著重上數遍。算了,你這心思我也是猜不透,便也懶得詢了,至于我方才不過是想問問,你說這月復中的孩兒當是取個怎樣的名字比較妥當。」
這孩兒離著降生人世還早著。蘇蝶倒是忙著思起孩兒的名來。便是叫她這樣一問秦疏酒也是笑了,當是看著蘇蝶已是凸顯的腰月復,秦疏酒笑道︰「孩兒,你瞧瞧你這娘親。你還沒影呢她便要想出個十個八個好名等著你出來自個挑呢。你說你這娘親的性子是不是比起常人還要急了?倒是事事都要搶了前頭。姨娘真是怕了你日後的性子像她了。」
看著腰部笑著道出這樣的話,便是話落之後忍不住抬了頭笑看投眸下來的蘇蝶。當是迎上了蘇蝶投視下的眸,秦疏酒直了身子隨後說道。
「姐姐為了孩子百般費了心。這一點我是明的,只是這孩兒的名,想來是不用姐姐費心才是。」
「為何?」不禁詢了,秦疏酒笑道︰「龍裔的名諱當是陛下親賜,姐姐月復中的孩兒也當如此,想來陛下到時自有思量,既是陛下有著思量姐姐又何必操這樣的心。」
秦疏酒這話也是真的,龍裔名諱乃是國之大事,當是由了陛下親賜才是。話是這般,不過秦疏酒這一番話卻是抱了自己的心思,不讓蘇蝶為孩子多費心思,那是不希望蘇蝶將太多的心里投到這個胎兒身上,畢竟這個胎兒,注定是留不得。
秦疏酒的話,蘇蝶當是心明,只是心明與從旁人那處听來,卻是全然不同的心境,也是因了秦疏酒的這一番話忍不住抬手撫上腰月復,月復中的胎兒不知是不是感應到覆于腰月復上的手,竟是微動一下。感覺著那從腰月復之內傳出的動感,蘇蝶不禁笑了,蕩出的笑滿是為母的柔愛,蘇蝶說道︰「你說的我都曉得,只是我的孩兒,我還是盼著能自己給他起個名字。」
孩子乃是自己十月懷胎誕下的,對于他的情感當是比著旁人更深,蘇蝶的這一份情,秦疏酒心明,只是她還是忍不住囑道︰「姐姐這話便有些不對了,姐姐這月復中的龍裔先是陛下的皇兒,而後才是姐姐的孩兒。」
龍裔乃是龍脈傳承,當是屬了皇室,怎可是蘇家之子,這樣的話殿內說說也就罷了,外頭卻是不當說的。以前,蘇蝶可以不顧這些宮規,不過現在為了月復中的孩兒她卻已慣了如何去顧及,便是靜後卻是不答。
靜而不語的蘇蝶沒了素來的霸蠻之氣,倒是盡顯了溫柔,到叫秦疏酒看著更覺胸悶。她是真呆不下了,便是擔心再多呆一刻再多看一分蘇蝶現在的溫柔,她會狠不下自己的心腸。因是心中悶得快要喘不上氣,秦疏酒便尋了個緣由先離了如意宮,不過才剛來,茶都還沒喝上幾盅竟是要走了,蘇蝶忍不住出言問詢。只是秦疏酒道了思了些事當趕了去辦,倒也叫蘇蝶不好在攔,只是說道。
「要不在等等,再過會兒我這宮里的小廚房便會送上一道冷菜,現在已是入了夏到了正午免不得覺了幾分煩躁,那道冷菜最是清熱降暑,去心火入肺經,便是再多等一刻留下來嘗嘗。」
蘇蝶可是喜著小廚房新制的那一道冷菜,既是有了那樣的好物當是要邀了秦疏酒品嘗,只是秦疏酒瞧著到真有了急事要趕著去辦,連著片刻的等待也是等不得。謝過蘇蝶的好意後,秦疏酒這才離了如意宮。
離宮之後行得倒是有些急了,可叫南枝也要邁大了步才能跟上,不敢靠上齊了邊側而是一路隨于身後,當是看著秦疏酒的步伐漸慢南枝這才上了前。往前一站倒是看到秦疏酒舒松口氣,便是看著那長長的氣從口中吐出。南枝這才說道︰「姐姐遲疑了?」
南枝是最信得過的人,在她面前秦疏酒是不用掩藏,當下便是應道︰「看著蘇姐姐那樣,我這心里頭……」姐妹之情當是有的,如此的交恩之下叫她如何能徹底狠下心腸,若不是急著離開,秦疏酒真擔心再呆下去自己真會後悔。
秦疏酒已是有了幾分後悔,這一事無可厚非,瞧明了秦疏酒的心思,南枝當下說道︰「姐姐若是真的悔了。便是現在停了還來得及。」剛是話落便叫秦疏酒回眸瞪看。隨後壓沉了聲說道︰「停了,若是現在停了以後上哪尋這樣好的機會?我這心里頭是有了幾分難受,這一點我承認。不過這一點難受跟我們要成的大事比起來,可有相提之處?這一事不會停。斷然不會停。便是我欠蘇姐姐的。日後我自然會還與她。」
說得堅定,不容置疑,這一份堅定叫南枝收了眸。已是不再多言。話說得堅定,不過這語氣卻是有些急的,秦疏酒已是多久沒有這樣失態後,便是話後當即旋身背過連續舒嘆了幾口氣,心定之後秦疏酒這才問道。
「對了,那件事現下如何?」當是詢後南枝回道︰「一早就按了姐姐的吩咐去辦,現在便等著候賢妃何時入圈,只要她一入了圈,這一事她斷是月兌不了干系。」
應語落後秦疏酒頷點了頭,隨後說道︰「候賢妃那一處便由你費心了,至于蘇姐姐那處我自有法子,只要賢妃入圈我必然將姐姐引至那處。」
一切都已安排妥當,就等著候賢妃自己入了圈套,為了這一事秦疏酒可是籌劃了數月,依了候賢妃的性子,她必然會上套,而一旦上了套,蘇蝶月復中龍裔她便拖不得干系。
一切的一切,秦疏酒都是策劃好的,便等著每一事都按了自己的心思入了點,誰知這完好的計策最後竟是叫人壞了。她想要用蘇蝶的孩兒扳倒候賢妃,可是這孩子卻沒熬到構陷了候賢妃,在一切計劃步步而行時,蘇蝶滑胎了。
胎象一貫是穩的,容太醫也說了,蘇蝶的胎象極穩,龍裔康安,可是這頭一日才剛請了平安脈稟了璃清一切安好,隔了一日蘇蝶竟是滑了胎。當听聞這一消息時秦疏酒直接楞了,宛如天雷轟頂般,便是整個人驚楞于殿內費了多時方才回神,而後急著趕去如意宮。
等了她到時後妃已有人先一步至了,因是璃清出宮巡查今日並未再宮內,故而未至。容太醫等諸位太醫院當值的太醫則是忙著替蘇蝶穩著胎象,試圖挽回龍裔安康。寢內的蘇蝶疼得不住的呻、吟,寢外的秦疏酒則是听得揪心,幾次急行到寢外便是想要進去瞧看,卻叫侯于外頭的宮俾們求攔勸下。便是不得入,聞了聲的她只能在外頭焦急的旋著。
秦疏酒與蘇蝶情同姐妹,她會這般著急也在情理之中,便是看著秦疏酒那急得都失了血色的容面,陳書儀不禁上了前而後勸道︰「你便先坐下等著,莫這般焦急,容太醫必然會保充媛與皇嗣無礙,且是坐下候著便是。可別這樣一味的急著,到了最後別是充媛的胎象穩了,你倒是急壞了身子。」
便是再如何的焦急也是無用,陳書儀也只能這樣勸著,陳書儀的話秦疏酒明白,只是這心中的焦慮卻非一個人的言勸便可定的,尤其是明知著蘇蝶這一胎動為何的秦疏酒,更是靜不得心。明明一切都是計量好的,現在也不到動了胎氣的時候,蘇蝶的胎象怎就不穩了,還有寢內的痛吟聲為何那般的重,重得她的心都沉揪處了一塊。
蘇蝶的痛吟聲越大,秦疏酒這心里頭便越是焦急,已是無了平日的謙遜之態,秦疏酒開口質道︰「好端端的充媛怎就動了胎氣,你們是怎麼照料的。」這溫性之人若是動起火來,才最叫人覺得可怕,叫秦疏酒這一聲質詢嚇得都不敢開口,直接恐嚇的僵跪了身子,初濛垂了淚說道。
「婢子也不知怎的,今日充媛起身時一切還是安妥的,便是到了晚膳之分還多吃了一份豬肘子,同著往時也無何處不妥。只是不知怎的到了半夜忽然喚了月復疼,婢子也是驚得忙命了人傳了容太醫入宮,誰知那容太醫也是忽的月復疼月復瀉,生生的耽擱了好些時候。」
這胎象不穩豈可久等,當是听聞容太醫遇了事不能立即入宮,秦疏酒的面更是沉了幾分,喝聲說道︰「縱是容太醫身子不適,那太醫院旁的當值太醫,你們就不知召了其他人先入的宮?」已是叫這些宮俾氣得一悶火直接堵了心口,若不是早已慣了克制秦疏酒斷是不會嘴上質詢。
質詢的話落後初濛又是哭眼回道︰「那旁的當值太醫婢子當也是求請的,只是今日也不知怎的,太醫院的當值太醫竟是尋不來一人,除了些針工之外便是尋不到個可用的太醫。可是婢子忙的去求了皇後娘娘,皇後娘娘急召了旨,這太醫院的太醫們才急著入宮。」
不若何時這太醫院必當要有當值太醫,可今日卻是巧了,竟然除了容太醫便無他人,而容太醫也是趕巧的身子不適,這世上豈有這般巧合之事。不信,秦疏酒這心里頭自當不信,只是眼下蘇蝶在寢內痛苦呻、吟,她實在沒有心思去思這些,那樣的痛吟連著她的心也一塊揪痛,秦疏酒真的後悔了。
她就不該將心思動到蘇蝶身上,蘇蝶是她入宮至現在唯一一個與她交心之人,也是唯一一個叫她不會萬事提防之人,四年的姐妹之情早已超出一切。如今卻是她親手將自己的姐妹送入如此之境,秦疏酒悔了。
她全然不敢想象蘇蝶若是出了事,會是如何,勢必要保住蘇蝶的性命,縱是不能用這個孩子扳倒候賢妃,她也必要保住蘇蝶的命。因是心中起了念,秦疏酒忙是命著初濛入令丞府請了慕容端若過來,只是這太醫院的令丞如今也不在宮內。
他已隨了璃清出行,時刻侍奉于聖上身側。
信慕容端若,她只信慕容端若,只是人現在不在了,秦疏酒也沒了對策。
慌恐之下已是亂了幾分分寸,而真正叫秦疏酒徹底亂了的,是寢內傳來的消息。
容太醫說。
他們已經盡力了。
近六月的胎兒已是成型,這個時候若是胎象不穩滑了胎,對于母體而言當是一種極大的傷害,雖然依著太醫院的醫術強保生母當是可行,只是蘇蝶這一次的落胎來得極其凶猛,無論太醫們如何救治蘇蝶的血還是止不住。
這止不住的血,下場便只有一個。
蘇蝶歿了,秦疏酒唯一交心一人。
歿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