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下了懿旨,撤了秦疏酒幽閉之罰,便是不必在幽閉于曇亭院內,即日便可搬回鐘碎宮。太後這一次的重罰本意便是要借了秦疏酒這一事震懾六宮,叫六宮嬪妃明了何事不當做,也是想著遇了這等禍事,秦疏酒怕是再無翻身的可能,誰知太後竟是撤了原先的旨意,不但解了秦疏酒的禁足,甚至還了她婕妤位份。
這一事可叫人驚嘆,百思不明其中緣由。
太後撤銷責罰懿旨,秦疏酒自當搬回鐘碎宮,不過秦疏酒所行之事也是叫人覺著奇的,非但沒有重入鐘碎宮的意思,反倒在曇亭院留住起來,倒也叫人心生不明。
對外秦疏酒也是宣稱曇亭院幽靜,甚是合了她的性子,雖然偏幽簡陋得緊,不過她也是住慣了,繼續留下來居著也是極好的。曇亭院那樣一個連著宮婢都不願前往的地方,誰知有何吸人之地,倒是叫秦疏酒好上不走了,雖總叫人覺著怪得緊,可如今她已非受罰之身,卻也無人會在這剛撤罰時去尋她的晦氣探究她的心思,倒也叫這一惑疑暫擱于心底。
秦疏酒無搬移之心,璃清也無再召幸之意,倒也由了她繼續在曇亭院內清修。便是日子逐漸暖了起來,連著荷塘里的藕荷也露了尖角,葉葉張開的荷葉中偶的露出那一二色粉藕,倒也叫人看的舒暢。
這日召了璃寒入宮下棋,誰知那璃寒卻是難得的坐不住性,手下的棋也是沒個門路。倒也不出片刻就落敗了。璃寒乃是老尚書親把手教,這棋自然也是極佳,如今這心思不在棋上屢屢走神也叫璃清下得無趣,當下便收了棋而後詢道。
「今日是怎的?心思都飄到何處?這棋下得半分局形也無,可是懶得陪了朕下棋?」便是出聲發了詢,這詢語剛落便是見著璃寒恍的歸了神,隨後展笑回道︰「皇兄此語可是煞了臣弟,臣弟怎會懶著陪皇兄下棋,只是……」
「只是何?」璃清發詢璃寒下意一頓,而後笑顏而道︰「只是忽然覺著今日、日頭正好。難得這等溫涼天氣。外頭荷塘里的藕荷怕也是開了,咱們卻要在這殿內下棋打發時間,實在覺著有些浪費光陰罷了。」說完竟是搖了頭嘆了氣,一副虛度光陰的悲嘆。璃寒這樣的嘆語可叫璃清听了由覺好笑。當下便是看了他說道。
「懶了便是懶了。何來這樣多的說辭。」便是道完隨後也是朝了外頭看去。屋外日頭倒也正好,當即便是開口笑道︰「既然你也沒了興致,不然咱們兄弟兩邊上外頭走走。權當散了心。」
璃清旨意下後,璃寒自當心喜,當即起身隨後作揖謝了禮,調笑之後的璃寒便是隨了璃清出宮上御園散去。
現下入了夏,荷塘里的藕荷已是快開了,荷花雖只是展露了點點尖角,不過看了那自水下跟生出來葉葉張開的荷葉,也是一派賞心悅目,尤其是近年來內侍省的花匠養出的一片新奇的荷花,更是叫璃寒向往得緊。便是出了延英殿後,璃寒當是開口說道︰「皇兄,我聞前年內侍省的花匠在東海池內養了些新樣的荷蓮,算了下時日今年當是能長成,若不然咱們上那處瞧瞧,看下是否能先睹新蓮的異美。」
內侍省的花匠的確在東海池處養了些新樣的荷蓮,只是因這那荷蓮剛剛種下未有長成,偏偏稀疏並無新意,故而璃清也是忘了,如今叫璃寒這樣一說到也是起了幾分興致,當下便是應肯隨後移駕前往東海池。
東海池遠離御園,離妃嬪所住的寢宮也是遠了些,故而罕見有嬪妃特行至此,這沿路擺駕至了此地,倒也未遇妃嬪,也是同璃寒一路笑談,甚是舒心。在臨了東海池時,璃寒指了前頭綠林後的一片,而後說道︰「皇兄,過了前頭那片林便到了東海池,皇兄覺著今年那新樣的荷蓮可是開了?」
「朕向來不善此道,也不妄猜,你若有意便上前看看,一會兒便知。」又是這般,問詢之下不得璃清直答,也是早就慣了璃清的性子,璃寒倒也不覺有什麼,只是笑著道了句「皇兄便是如此」而後才與璃清往前行去。
因是璃寒覺著一大波人伺候著會攪了那難得的雅興,故而璃清便命了隨侍內侍原處候等,只命了余善以及蘇毅跟隨。過了那片綠林繞過小徑,忽的入目的竟是又一片綠,東海池上一目鋪去全是墨色的綠,忽的那一眼入了眸倒叫璃清有些驚了。
尋常的蓮葉枝枝而生,至水下伸出的睫托起張張荷葉,一張接著一張或是鋪散或是疊加,層層而上累累而積,煞是好看。可眼前的這一片綠卻與尋常所見的蓮葉全然不同,一片片的荷葉宛如獨立于水面上的萍浮,一張張飄在水面上,像是有人散放于池面上的平托。
蓮葉葉面光滑,葉緣上卷,不若如何看都像是漂浮于水面之上的翠綠色大玉盤,叫人越看越是覺著驚奇。尤其是這新樣荷葉張得極大,小的瞧去也有一尺,大的直長更是近了十尺,那樣一片下去的翠綠托玉,叫人不禁嘆這內侍省的好手藝。
這樣新奇之物乃是宮中內侍省花匠的手藝,不過璃清日理萬機又怎有心思去留心這一些,便是看後而後點頭微贊,璃清說道︰「早就聞了內侍省有這樣的心思,不過這一物也是養了許多年,也未見長便是叫朕給忘了。如今這樣一瞧,到也新得緊,便是不住這荷叫什麼。」
因是覺著這物新奇,璃清便是問了,詢問之時倒也是看了身側余善,璃清對這物原是不上心的,余善自當也就沒有多加留意,如今叫璃清這樣一問到也是答不上來。倒是余善身側的蘇毅。見著義父遇了難忙是上前說道。
「稟陛下,此荷名為王蓮,乃是內侍省前些年的心思。」稟完之後便知行揖拜于一旁,便是見了蘇毅回了,璃清了然微點了頭而後應道︰「王蓮?倒是不錯的名。」處語之後復又看了蘇毅,璃清說道︰「你到聰慧,連這物之名也知?」話音剛落蘇毅忙是作揖言稟,雙手叉握揖了禮,蘇毅說道︰「稟陛下,前幾日與義父行至此處。當然只是偶的生出幾葉。臣也是不明方詢了義父,當時乃是義父講解,故而記得。」
「余善告知于你的?」見著蘇毅這樣回稟,璃清的語調倒也略了上揚。便是話落余善忙是在一旁揖禮笑道︰「陛下。看來老臣是真的老了。這才剛跟下頭的說過,回頭自己倒是給忘了,果是一歲不如一歲咯。」
便是听了余善這樣笑嘆。璃清便是看了他隨後笑道︰「你啊,既然曉得自個已不如以往便是別事事都要親辦,若是些不打緊之事便是交予手下的人替你處辦吧。依了朕看你這義子挺好,往後便是有事就差他吧。」
璃清這話可是提及之意,當即余善領了旨而後示意蘇毅快些謝恩,雖是一時沒能回過神,不過在余善的示意下蘇毅也是明了,當即伏跪而下忙是謝了璃清榮恩。正是叩謝之時,忽的見身側璃寒輕「咦」一聲,便是這一聲輕「咦」叫璃清惑了心思,而後回身詢道。
「怎了?」話詢之後見著璃寒朝了池內瞧去,而後說道︰「皇兄,那池內可是有人?」叫著璃寒這一說,璃清這才定色朝了池中細瞧,便是這一細瞧果是見了池內緩行來一舟。那葉扁舟極輕,飄蕩在湖面上緩而前行,小舟上顯然坐了兩人,一人撐船劃駛,另一人則是坐于舟上,褪去鞋襪雙足放入水中,微踩著水腳下一蕩一蕩。
許是因了他們人少,如今又處在那較為隱蔽之處,故而那舟上二人也未發覺,仍是撐舟步步劃近岸旁。日頭照下,射入水面蕩氣瑩瑩斑光,便是這瑩瑩的斑光之上那踩于湖上的玉足,叫人疑著有種斑斑瀾光皆是她踏下之物,瀾波隨了那蕩開的漣漪,一下一下蕩入璃清心中。
翠蓮之內,扁舟之中,窈窕女子,波瀾細踩,瀾光渙蕩,漣漣散移,漪漪隨飄,縷縷叩心。便是見著如此美人戲水之景,叫璃清的心瞬間柔了,雙目不禁移了過去,隨著那女子踩水的玉足一下一下點著。
美人玉足細女敕如羊膏,便是那般噙了笑注看時,忽見舟上那人起了身,當扁舟行到一片王蓮邊側,女子竟是躍足而下,玉足落于王蓮之下,輕點踩下之後便是借了王蓮水上張力躍上邊側另一張蓮葉。
王蓮本就生得極大,加之女子身量輕盈軟巧,縱是落于荷葉之上也不會叫王蓮踩塌,便是那般點躍前行,那人在湖蓮之上舞躍宛若如了水中仙子,叫人看得心都傾了。
女子舞得極美,也是戲耍得極歡,便是那一葉扁舟始終隨于身側,並隨而行。待女子在王蓮之上舞累了,璃清只是見著她躍起而後在空中旋了身,隨後便是踩落蓮上最後借力又回了扁舟。
踩落舟上船身微的晃了一下,很快的便又叫那撐舟之人穩住,扁舟漸行靠了岸來。
入夏之時,荷塘之側,能叫這樣一幕美景實乃愜怡,縱是見慣後宮佳麗的璃清,如今這心也是隨了那女子而去,當是看著那女子落舟,扁舟駛近河岸,璃清便朝了扁舟落靠出走去。
扁舟落靠,秦疏酒提裙正欲踩上湖岸,誰知這光luo的玉足才剛踫觸到地面也不知是否因了岸池邊的地太滑了,一個不慎竟是險著摔滑,便是驚著呼出聲時,一只手在這時探了出來,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而後往了岸上一帶。便是因了這忽然伸出的手,因了他的力秦疏酒的身子猛然朝前跌卻,還未回神時人已落入一處寬闊的胸膛。
這一滑一拉一帶,來得極其突然,一時之間秦疏酒未能回神,便是神回之後猛然受了驚,慌忙從那寬闊的懷中退離,秦疏酒後退數步隨後行禮請罪說道︰「臣妾不知陛下至此,失態之處還望陛下恕罪。」
欠拜請罪時那是因了惶恐,不過在叩拜之後瞧了璃清身側還隨了寒親王,當是意識到自己的雙足還露在外頭,秦疏酒忙是扯了衣擺將那雙足遮于裙下。便是這驚慌失措的模樣實在與她素日恭謹有悖,當下叫璃清看了好笑瞧著她說道︰「現下遮擋有何用,你那足早在扁舟之上就已瞧清了。」
叫璃清這樣說秦疏酒更是覺了惶恐,當是唯唯不安起來,或是因了太後先前責罰,倒是叫她起了幾分慎心,當是看了她這般竟叫璃清心里頭起了幾分憐惜之意,當下也是不在出言微戲,而是上前親著將她扶起,隨後說道︰「朕不過是順勢開個玩笑,疏兒何時變成這般?竟是對朕也起了驚懼之意。」
這樣一句話語,勝過旁數諸多柔情,便是由了璃清攙扶而起,秦疏酒不禁輕了聲喚了句「陛下。」僅需這樣一語,旁的已是不用多言,便叫璃清明了她這段時日所受的委屈。委屈如何,當是心中清明,便是意會也就不用在多言了。握了秦疏酒的手,示意她無需在擔心,璃清柔了眼眸看了她,隨後說道︰「這段時日朕知道,叫你受苦了。」
輕柔的言語,溫柔的眸情,縱若那天下最無心之人遇上璃清,心中怕也是要蕩了漣漪。璃清這般輕柔的一語,卻是叫秦疏酒的心微的發了顫,卻也只是也一瞬發顫,秦疏酒笑了應道。
「臣妾並未覺著苦了,太後責罰並有太後思量,臣妾怎會覺著受苦?再說那曇亭院清幽得緊,一人住著也是安逸,臣妾更是不覺著苦了。」
曇亭院可是處受苦之地,說是不苦那都是騙人的,內侍省對那落了勢的嬪妃是個怎樣的態度,璃清心里頭多少也是知曉一些,便是看著秦疏酒時眼中更是多了幾分不忍。一番凝視默而不語,便是那般看後璃清柔聲說道。
「以後,朕斷然不會再叫你受委屈。」
明知這柔情的甜語皆是唬人的,秦疏酒卻還是忍不住因了璃清的話生了悸動,便是輕了聲應了一句。當是這一聲輕應落後璃清垂目看了那藏于裙下的玉足,隨後說道︰「出門也不知道著雙鞋,路滑石多也不怕傷了自己的足。」便是道了這一語,而後也不再多言,璃清徑直彎身打橫將秦疏酒抱起。
美人入懷,攬入懷中,微笑看後璃清略有心疼說道。
「你是真的,瘦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