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瞧著那物,總覺著這琉璃金釵好似在何處見過,可是如何思尋卻記不起這熟悉之感由何而來,便是心中迷惑得緊,秦疏酒坐于席處一言不發。
琉璃金釵端奉上了殿堂時,在座諸位皆是驚嘆,不過嘆過之後林淑妃與麗德妃顯然面上多了幾分詭意,便是盯看著那金釵久久未離視線,一番詭沉凝視之後麗德妃出語詢道。
「那七色琉璃珠乃是精稀之物,皇後娘娘如何得了這些,竟是制了這樣一柄琉璃金釵。」話詢之後便見鄭皇後笑了,而後說道︰「這七色琉璃珠罕奇著呢,縱是得了一顆也是上蒼眷顧,本宮何德何能可得這樣七顆。」
「既非娘娘所得,這金釵之上的琉璃珠何來?」全無恭詢之意,麗德妃此言竟是直言質詢,倒是鄭皇後無意斥責她這不恭之意,當是回道︰「這金釵上的琉璃本就是有的,可非本宮之後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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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可能。」鄭皇後的話剛落,麗德妃當是拍案而起,那厲詢的話語叫人听著備感詫異。便是因了這忽的重拍厲語,將秦疏酒與林淑妃落于金釵上的視線引了過去,這一移眸竟是瞧見麗德妃面上渡了一層怒容。臉色青而發了白,唇角以及眉梢不住搐動,雖是厲語可麗德妃面上顯然還隱了幾分恐意。
麗德妃是何等巾幗梟雄,竟叫這樣小小一柄琉璃金釵驚成這般,當下秦疏酒心中更是在意,免不得凝了神掃過紅托上的金釵最後落于鄭皇後身上。麗德妃顯然因了這金釵的出現感了驚措。故而連著最後一絲面上的恭遵也給拋于腦後,倒是鄭皇後卻是仍如平素。端于席位之上未怒未氣,看著麗德妃說道。
「不可能?德妃妹妹這話本宮就有些听不明白了,不可能,怎就不可能了?這琉璃金釵本就是有的,雖是隱了近了二十年,可如今重入本宮手中重見天日,有何不可能的。還是說在德妃妹妹心里,一直覺著這支金釵斷無重現人間的可能?」最後的這一句話說得就有些怪了,微著上挑的話語。雖是不甚明顯。卻叫人有種質問的意思。當下麗德妃的面色又是難看幾分,已是怒由面生,麗德妃怒視喝道。
「皇後,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直了面的詢問。倒像是心里所藏何處叫人觸了一般。自入宮到了現在。秦疏酒雖與麗德妃算不得深交,不過這德妃娘娘的秉性她還是知的。何時見過麗德妃這般,像是戳中心口隱痛一般。按克不住自己的心緒,惶而帶著極大的怒意,連著眼中都因了何事團著極深的怨怒之意。
麗德妃的怒意已是顯然可見,因為此時她的心中也是極亂的,旁人或許不知鄭皇後方才那一番笑言有何深層意思,可麗德妃心里頭卻是清明。這支琉璃金釵,這支金釵不可能再現人間,因為這一支金釵是那人的,是當年璃清特尋為她所制,專屬于她的一物。
只要這一支金釵存在,便是意著這個世上有那樣一人于璃清而言,是無法替代的存在。麗德妃性子是傲橫,何事皆是入不得眼也不屑入眼,可那骨中仍是女兒羨妒。她可以容忍自己所愛的人身側有諸多女子,卻斷是不能容忍在自己所愛的人心中,有著那樣一個全然特別的存在。
所以那一夜,那一夜她所毀掉的不只是她,還有這一支琉璃金釵,她不會叫這一份獨特留在人世間,哪怕只是那樣一件寄存之物也不會叫它留下。
明明已是叫自己給毀了,親手扔于斷崖之下,如今怎又出現在面前。這一支他人眼中不敢奢求的世間極物,對于麗德妃而言卻是一道夢靨,一個叫她永遠敗得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夢靨。
麗德妃不願再見這一支金釵,哪怕一刻對于她來說也是一種怒下的煎熬,可鄭皇後卻像是未見她的怒眸一般,迎了麗德妃的噴了怒氣的眼眸,鄭皇後勾抿了唇笑道︰「本宮能有什麼意思,德妃妹妹多想了。」應後便是將眸移至留影那處,而後命著留影將那支琉璃金釵奉上。
得了命,當下便將那物承于鄭皇後跟前,眸眼輕掃而後一笑,鄭皇後將那支琉璃金釵自紅托上取出。一手持著另一手則托起此物,放于手中細細掂量一番後,鄭皇後由心嘆道︰「這琉璃金釵果是世間罕物,瞧瞧這釵上的金線,織得實在精密,若不是近了瞧到真要以為這是一整片金瓣壘堆上去的。這樣精細的工藝,便是現下尚工局也尋不到這樣好的手藝,尤其是這金釵上的七顆七色琉璃珠,更是重金也難求。這樣絕物普天之下也就僅有那樣一支,對了,兩位妹妹可是記得這琉璃金釵先前乃是何人所物?」
嘆息之後像是順著記起這金釵先前的主人,鄭皇後倒是順了口便是一問,誰知這一問不只是麗德妃的面色愈發青白,就連著林淑妃的面色也是驟著難看。兩人顯然不願見到這支稀罕金釵,更是不願記起金釵原些的主人,因是記憶深處那絕不願重及的記憶叫鄭皇後勾了回來,麗德妃顯然因了怒有些沉不住。當是拂袖怒視,麗德妃說道。
「皇後今日邀了我等前來,該不會便是因它吧。」說完瞪視看著鄭皇後手中仍是持著的金釵,麗德妃質詢道。質詢之語落後鄭皇後頷首而點,而後回道︰「德妃妹妹這次倒是懂了本宮的心思,這宮中奢物雖然繁多,可真要取出一物與此物相比卻是難尋得緊,本宮素來與幾位妹妹交心,如今難得尋了這樣一件奇物怎能不邀了妹妹們一塊賞看而是獨自私留呢?」
話說得倒是好听,可是這話里頭是否藏了什麼更深的意思,倒是在場眾人心中也是清明的。不禁以手輕撫金釵上垂鋪的流蘇。鄭皇後幽輕了聲說道︰「這金釵真是愈看愈叫人驚嘆,縱是本宮瞧久了也不免慕喜,雖說本宮也未曾想過自己有著緣分能得此物,不過這樣絕罕之物本宮倒也深知自己搭襯不起。瞧著它便是忍不住記想起它原先的主人,那樣天仙一般的姿色,這世間恐是只有那樣絕美之人方才襯得起這七色琉璃釵了。」
自從那琉璃金釵現于肅清亭內,這亭殿內的氣氛便顯得有些詭異,除了早知此物已重現人間的鄭皇後外,其余兩位妃嬪的面色便是一直凝沉著。沉凝著面色,陰沉著眼眸。像是皇後手中之物並非罕極絕美之物。而是那妖異之物。
她們都恐著這一支金釵,這是宮里老人心中獨藏的秘密,作為這後宮新人,秦疏酒自當不解其中根由。只是那一支金釵。她實在覺著眼熟得緊。她必然在何處見過。至少兒時必在何處見過,只是那樣的記憶根藏太深,如今一時要將它尋出實在不是件輕易之事。
亭殿內氣氛詭異。秦疏酒心思沉凝至極,便是費著心思找尋著奇異的熟悉感時,麗德妃已沉捺不住,這支金釵愈瞧愈是叫她心中煩躁難捺,她已不願在肅清亭呆著,便是多呆一刻多看一眼對于她而言都是一種煎熬。已是因了不喜面上早已盡失素來慵閑之態,麗德妃呵聲說道。
「皇後所得之物卻是稀罕,可惜臣妾對這物並無興致,若是皇後今日沒有旁的要事,臣妾先行告退了。」說完連著禮都不願再叩,麗德妃甩袖正欲離了這處,誰知這才甩了寬袖人還未行幾步卻是聞見鄭皇後說道。
「好端端的,妹妹這性子怎就急了起來?不過是一支釵子,瞧瞧妹妹這面色,竟是沉得難看,倒叫本宮有些驚了。」
「皇後可還有旁事。」可沒有心情在這處慢听鄭皇後這些無用之語,麗德妃直接出聲斷了鄭皇後的笑言,倒是這以下犯上的憤語叫鄭皇後收了笑趣言話,而後聲色微沉連著眸眼也暗了不少,迎看著麗德妃冷而陰翳的雙眸,鄭皇後字字慢而說道。
「旁事,倒是無什麼要緊的旁事,可雖是沒有旁事,妹妹何是急著這般離去?本宮方才也是說過的,這琉璃釵雖然稀罕,怎奈本宮容顏衰敗已是襯不起它的絕艷,故而今日召了眾位妹妹前來,除了叫妹妹們瞧瞧這稀罕之物,更重要的是本宮打算將這物賞給一人,望其余兩位妹妹順道幫本宮看看,可是合適。」
鄭皇後今日召了她們前來,竟是為了將這琉璃金釵賞于一人,這話落後倒也叫麗德妃起了疑心,當是不在道離而是頓下腳步看著鄭皇後,蹙眉之後便是又回了席位落了座,到像是要瞧瞧鄭皇後那心里頭打著怎樣的算盤。
鄭皇後此番話著實出乎意料,秦疏酒也是沒了心思再去想那琉璃釵之事,當是收心看向鄭皇後,同樣想瞧瞧她心中打了什麼算思。亭殿內眾人皆是因了鄭皇後此番話而屏了呼吸,便是鄭皇後那處,手托著金釵寸寸輕撫下去,流蘇晃搖金珠踫擊發出脆響,將那金釵持于手中叫流蘇自然垂下,鄭皇後忽然將眼從金釵之上移落于秦疏酒身上。
眸眼定落眼中帶了絲深而難察的笑,鄭皇後說道︰「這支金釵便是賞給窈妹妹如何。」
思了萬千也沒料想鄭皇後竟欲將這稀罕的琉璃釵賞與自己,因是此話來得突然,倒叫秦疏酒一時難以應回,便是微著一愣而後明了鄭皇後意思,秦疏酒當即起身拜道︰「承蒙娘娘厚愛,只是臣妾雖才疏學淺,卻也知這七色琉璃才是世間奇罕之物,臣妾入宮不過數年,資質跟旁的皆是不夠的,這樣奇罕之物臣妾實在承受不起,還望娘娘收回恩賞。」
這琉璃金釵于林淑妃以及麗德妃而言必然還有另一層意思,尤其是麗德妃在見了這金釵後面色直接驟變,現下鄭皇後竟將這次恩賞于自己。正所謂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誰知鄭皇後這心里頭打的是什麼盤思。
可不願無心之下成了這宮中秘事的犧牲品,秦疏酒當即謝了皇後恩賞,只是這皇後已定的意思豈是秦疏酒一句承受不起便可收回成命?當下鄭皇後便是輕了笑,而後說道︰「本宮說窈妹妹承得起,窈妹妹便承得起。德妃妹妹雖然美艷,可是說句打趣的話,德妃的性子過于桀驁,與這金釵實在不相搭。至于淑妃妹妹,性子雖然敦厚純良,可是淑妃妹妹素來不喜這些脂脂粉粉的,便是本宮賞與她想來這金釵最後也只是收于珠奩之內,倒是叫人覺著可惜。兩位妹妹本宮是賞不得了,不過窈妃妹妹卻是正好,妹妹如今年輕,正是艷美之時,又深得陛下榮寵,如今不趕著好生打扮莫不是要等了與姐姐這般年歲在惋著襯托不起這等奇罕之物。」
鄭皇後這話欲說欲是叫人惶恐,便是秦疏酒的面上的恭笑也是掛不住了,欠拜之時便是回道︰「娘娘抬愛,只是這金釵雖是奇罕更是端華,臣妾資歷實在不夠,縱是承蒙娘娘恩賞賜了這一支金釵,可是佩于臣妾身上仍是突顯不出這金釵的奢貴仙然之氣,反倒可能叫它落了俗。娘娘慧眼能識天下珍寶,便是這天下驚奇之物也是與娘娘得緣,這琉璃釵普天之下怕也只有娘娘襯得起,還望娘娘收回恩賞,免得叫臣妾折了這金釵的貴氣。」
這琉璃璃釵,說什麼秦疏酒也是不可收下,端著笑看著秦疏酒,默聲無言一番瞧量,鄭皇後開口命道。便是句句正言盼了鄭皇後能收回恩賞的心思,只是鄭皇後明顯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秦疏酒一番切言之語雖叫她無言可應,卻也未有收回之心。便是頓了語坐于席位之上,
「留影,為窈妃插上這支琉璃金釵。」
話命之後留影當是上了前,接奉過金釵隨後行至秦疏酒身側,跪于身旁小心將那金釵插入發中,便是釵入發時秦疏酒能明顯感覺到金釵撩發時的觸感。等著金釵入了發,留影這才起身退于一旁,便是看著蕩于發側的琉璃金釵,鄭皇後說道。
「這釵已入發,窈妃妹妹倒是抬頭叫本宮瞧瞧,可是合適。」
鄭皇後竟已開了口,縱然再如何的不安秦疏酒也只能領命抬了頭,頭略抬起,那眼眸盈動的一瞬秦疏酒竟是听見旁側麗德妃所處傳來茶皿翻倒的聲音,也不知為了何故,此時的麗德妃顯然受了驚。
翻倒的茶皿,茶水濺了她一身,麗德妃卻像是沒有發覺一般,由席位上猛站而起,任由身側宮婢忙著替她擦拭,麗德妃的雙眸卻死死落于秦疏酒身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