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中行刺之事才剛剛消淡,顏閡將軍竟然自刎于府中,這一件事可算驚動朝野,便是不明其中根由的朝臣皆覺得詭怪得緊。這私底下也是諸多竊耳探究,朝臣之中的猜談必是有的,不過這些猜談也只敢藏于暗處便是,璃清于此事已是下旨不得多言,如何膽敢忤逆聖意。
顏閡的喪事一切交由內侍省處辦,至于這埋葬之處,到也是應了慕容端若之求,最後選著落葬于磐石坡之上。那次是他與傾羽君初次相遇之地,也是他埋葬傾羽君衣冠冢之處,縱是二人有緣無分,可在顏閡的心中,他的結發妻子便只有傾羽君之人,如今傾羽君已死,他也不願苟活于人世,便是一命了結萬事皆罷。
慕容端若與他也是故交,顏閡心中所盼他當是能明,便是請了旨意求了璃清降旨。顏閡這些年究竟掛著什麼,璃清怎能不知,既已默認了磐石坡上的衣冠冢,慕容端若的這一份跪求,他也默認了。
所求之事璃清皆是應的,便是將一切全都交由內侍省以及慕容端若打理,畢竟身為一國之君的他,心中當系萬朝子民,可無閑情為一個臣子多加分憂。
朝堂之上諸事繁多,便是近來又出一件極重之事,崇王鐵騎踏過,趙國兵敗連連,因是撼于姜國大軍的威懾,趙國率軍投敗,如今派了使臣入了京都,想借此言和並且借此機會求得聯姻,以保兩國萬事修好。
為保兩國子民安康。聯姻必然是最好的法子,既然趙國有意求和,為避免兩國交戰再平添亡魂,這一次的求親姜國自當應了。便是回了求帖,意同趙國使臣不日可入姜國京都。
趙國派了和親使臣,這等大事宮中自當早就傳開,便是聞了這一事後,南枝當是入宮稟了秦疏酒。坐于妃榻之上擺插手中芍藥,一面听著南枝匯稟秦疏酒一面行著自己的事,當是聞到趙國使臣所為和親不日便要啟程入了姜國京都。秦疏酒手上的動作也是頓了。
手中拈捏著剛剛拿起的芍藥。在手中一番滾揉後秦疏酒才將芍藥花插入面前的青瓷瓶中,一番細細賞玩,秦疏酒這才挪眸說道︰「趙國使臣?可是這次叫崇王鐵騎遍踏的趙國?」便是詢後南枝應了頭,而後說道。
「正是。自從輔國將軍因罪叫陛下削官廢爵。手中兵權全數交于崇王手中。崇王其勢勢不可擋。屢屢重襲來犯敵軍,便是這一次舉兵攻打趙國,不過一月便將先前來犯時所掠城池全數奪回。連著趙國不少池城如今也叫崇王鐵騎踏下。趙國這一次恐怕是叫崇王打怕了,連夜休書前來求和,倒是恐著崇王舉兵直接攻入都城,到時連著皇位都保不下。
這一次舉兵攻了趙國,想來崇王勝役宮中也是屢傳,便叫南枝聞後也覺澎湃,到是欲說愈覺得心興不止。到是秦疏酒聞後仍顯鎮定,未如南枝那般興喜,便是柔了一笑而後說道。
「輔國將軍與趙國勾結,倒賣軍需發了一筆橫財,這一筆惡賬陛下豈是罰了輔國將軍便可消怒。這有賣當得有買,趙國以銀兩購入我朝軍需,再用我朝軍需打我朝將帥,陛下怎能咽下這一口氣。攻打趙國,只怕崇王秘奏入朝查處這一事時,咱們那位聖明的陛下心里便已打了這一份算思。輔國將軍舊部全數歸入崇王麾下,兵部戶部也是早早就備妥了一切,為的便是將這一份折辱全數奉還于趙國君侯,如今崇王一路都快打入他國京都,趙國為保本朝不滅,自當得派了使臣入朝求和。求親聯姻,不過是國與國之間最常用的手腕,你便等著吧,這一次的聯姻,恐怕趙國那處是討不得好的。」
便是輕柔一笑,秦疏酒道言笑語,這語落後見著南枝略點了頭,隨後接道︰「咱們那位陛下最是攻于算計,如今這般養兵突攻,當年兵敗旻州的舊仇怕也算報了。不過陛下雖然攻于心算,可是面上為人最是和善,即便兩國之下姜國為勝,可眼下趙國示弱遣了使臣前來求和。恐怕陛下也當行了他那和善一面,就算真是借機提了不平公的條約,可這和親之事,怕是會應吧。」
接語落下,南枝頓思之後便是開口輕道,她這話說得雖輕卻也中了要點,便叫一旁的秦疏酒頷了頭,隨後應道︰「既然趙國有心求和,陛下若是借機再攻只怕得落個不仁不義的罵名,咱的陛下可素來不喜這些,當年不會做這等叫民生涂炭之事,趙國的和親,必是可成。再說了,趙國如今乃是強弩之末,若是繼續打下去崇王之勝必是當然,不過趙軍抵命強抗,于崇王而言必然重創。這時若是旁國再起野心,妄思漁翁之利,到時兩難的恐是咱們陛下了。」
璃清可不是那等蠢俗之人,這種陷自己于不利之境的事他也不會去犯,如今趙國已敗,休書求和,面子里子皆算的璃清當是見好就收,免得打過了頭反叫人起了抗意,到時反是得不償失。秦疏酒此話也算道明了聖上的心思,便是這話落後叫南枝略蹙了眉,頓思半晌而後再道︰「和親看來是眼下必當之事,只是我朝可有適齡皇親可與趙國聯姻?」
若是聯姻,必是皇室宗親方才可顯璃清交和誠意,只是這皇室之中的子嗣實在凋零,眼下要尋一人和親還真是件不易之事。便是因了此時順思了此,南枝說道︰「陛下這一脈龍裔實在稀薄,便只有三位皇子以及安平公主一人,安平公主雖也豆蔻年華,可終歸是陛下獨女,如今又是養于皇後膝下,想來陛下當不會命安平公主和親吧。至于同陽長公主,南枝覺得也不可行,長公主雖說身份尊貴。可長公主畢竟和離過。趙國雖然兵敗,可趙王終歸是一國之君,將這和離過的長公主嫁于他,恐會叫人覺著姜國借勢羞辱,到時更是不妙。」
和親之事事關重大,這和親之人自當難選,也是見了南枝將心思打到同陽長公主身上,秦疏酒不禁笑道︰「命了長公主去和親,這樣的心思恐怕也只有你敢動,那長公主是何等脾性之人。且不說和離不和離。便是長公主那脾性,嫁過去還不得要了趙王的命。就算趙王願娶長公主願嫁,陛下也不會答應的。」
見著秦疏酒說得那般肯定,南枝也是覺著疑了。當下開口詢道︰「姐姐怎就這般肯定?」便是問後見著秦疏酒面上掛了一絲不明冷笑。而後說道︰「你可莫忘了。長公主乃是崇王胞妹,崇王心中最是記掛之人。崇王能一直鎮守巴異不逆陛下聖旨,便是因了長公主人在京都。在咱們陛下眼皮底下。當年崇王手中不過一只軍隊,陛下便得留個心眼對付他,更何況現在輔國余部皆在他麾下,他又重擊趙國立下赫赫戰功,陛下怎麼舍得這個時候將長公主嫁出去?自當是一直留在身邊,仔細的不給半分委屈了。」
同陽長公主乃是制克崇王的利刃,璃清斷然不可能將這樣一枚棋子送去和親,也是這般說後南枝才應了頭,隨後說道︰「就算是為了崇王,長公主斷不會成為此次聯姻的棋子,怕是最後苦的還是安平公主,這兩國聯姻,也只能她了。」
也不知是惋惜還是覺了心嘆,南枝此語倒有幾分嘆意,也叫秦疏酒听了眉梢不禁輕挑,挑了眉梢看著南枝幽著輕嘆,秦疏酒說道︰「怎麼?難不成是心疼安平公主不成?」
「倒也說不上心疼,只是覺著……」
「不若你覺著什麼,南枝你都得記著,誰也不能左右陛下的心思,這讓誰去不讓誰去,皆是陛下一人說了算。咱們不過是後宮眾多女人中的一個,就算想得再多也是惘然。」
便是話落見著南枝沉了聲,而後應道︰「南枝明白。」
「你當然明白。」便是因了這一番話露了幾分笑意,也是待了笑意展後秦疏酒才笑著舒嘆口氣,而後微挪了身子再度把賞起邊側芍藥,便是一面把賞一面細玩,秦疏酒笑著說道︰「趙國使臣嗎?這趙國使臣來得還真是時候。」
原先還在說著和親之事,這才一眨眼的功夫卻見秦疏酒笑著道出這等古怪之語,便是不甚明了秦疏酒這忽的一笑是何用意,南枝不禁問道︰「姐姐,你可是想到了什麼?」
要說這宮中,還是南枝最明秦疏酒的心思,叫那唇上的笑揚起,便已明了秦疏酒心有思計,當是出語詢道。南枝問詢,秦疏酒自當不會隱瞞,一番擺弄瓶中芍藥,秦疏酒笑道。
「本來還苦著不知如何下手,現在趙國派了和親使臣入我姜國,倒是個難得的好機會。」
「難得的機會,莫非姐姐打算……」忽的思明秦疏酒話意,便是面上略驚而後收淡輕笑,南枝說道︰「姐姐可是打算借由趙國使臣,扳倒宇文一家。」話音落後便見秦疏酒移眸看著她,眼眸微眨之下便是笑意縈開,秦疏酒看著她笑道︰「果然還是你最明白我,一點便通。」
「跟在姐姐身邊這樣些年,就算想不出姐姐這樣極妙的法子,懂姐姐,也是當的。」話落見著秦疏酒抬手點了她的額,隨後說道︰「少貧嘴,便是問你一事,從趙國入我京都,可需幾日?」詢語落南枝言道︰「回書當已送回趙國,想來趙國使臣也當啟了,趙國至姜國路途遙遠,途中免不得要費些時候。加之這使臣一貫皆是文官,想來也是受不得路上過分顛簸,依了南枝看,個把月是必當的。」
「個把月啊。」接語附著,便是復後秦疏酒說道︰「個把月,想來時間也是夠的。」算計已在心頭展開,如今該如何布局,便得看趙國使臣何時到了。眼中笑意便是多了幾分,那一展而露的笑意如了星光縈溢,便是笑溢之後秦疏酒說道︰「也是時候該請了她了,南枝,抓緊時候尋一趟小蘇子,便是叫他速將消息傳出去,必趕在趙國使臣入京時將雲麾將軍請回。」
趙國使臣乃是她扳下宇文一家的籌碼,這使臣若是入了京都,宇文一家卻無人在京,豈不是得白白費了這等好機會。便是聞了秦疏酒的話,南枝示了明白,只是明了意卻不明白秦疏酒此行根由,便是微了思而後說道。
「姐姐的吩咐,蘇公公自當照辦,不過宇文浩如今乃是出征在外,無陛下旨意,姐姐如何讓雲麾將軍歸京?」此乃一大難事,南枝實在百思不明,便是見著南枝詢後秦疏酒宛然笑道︰「究竟如何叫雲麾將軍抗旨歸京,這可不是你我當思之事,而是得看了她的手腕。能否趕在那個時候辦妥這一件差事,倒是真得瞧她的本事了,不過你大可放心,就憑她的本事,必然能勸服宇文浩,抗旨歸京。」
最後四字咬得極重,倒也字字入了南枝心中,秦疏酒已這般斷定,南枝又何必多言,便是點頭應下而後退出內寢,尋了蘇毅傳遞消息。
趙國與姜國,路隔千里,使臣入朝自當費時費力,便是等了趙國使臣入朝之時已經個余月後的事。姜國素來號稱禮儀大邦,對待他國使臣自當諸事周全。趙國使臣才剛入了京都便有朝官相迎,安排其入了驛館休住。趙國使臣入京便是為見姜國聖上,當是入了驛館便已遞了國書,求覲姜國聖君。只是那負責接迎使臣的官員卻是笑而不應此事,自道路途遙遠使臣舟車勞頓,當是該好生歇息,待妥了聖上自當接見。
朝官不肯接了國書,趙國使臣也不能強求,只得順了朝官的意思暫且在驛館住下。只是身兼本國使命,一日不見璃清,趙國使臣心中不免焦思,便又連著上遞了幾次國書,換來的仍是那一番舊言,趙國使臣也是明了姜國之意。
如今他們乃是戰敗談和,本就沒有諸多要求的立場,姜國此番不易于打擊他們的斗心,便是叫他們在焦躁之下愈亂陣腳,最後接見之時便可駁了他們眾多談和之約。
璃清野心之明,使臣也是心清,怎奈如今處于他們之地,便是諸多煩怨也是無可奈何,終只得慢慢等著。
便是在驛館又候了半余月,使臣這才等來璃清接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