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處山石之內最是逸靜,且不說罕著人入了這兒,藏于這山石之內燒紙不用憂著叫人發現,便是這處四季無風而入,也是極佳之所。自從陳書儀命著每逢半月為那些死于權斗之中的妃嬪燒著紙錢時,瓖珠便是選于這處。
靜逸又不用恐著叫人發現,甚好。
只是已連燒了這樣多年,今天還是頭一次見著有風溢入,那溢掛入了山石的風叫火盆中點燒的火燃得更凶了,熊熊燃起的火舌所帶的不只是駭人的熱度,同時還有已叫火舌燒毀的紙屑。發了黑的紙屑飛灑落于四周,叫今夜的山石之中驟顯詭異。
瓖珠的心中本就驚恐至極,因了夢靨的緣故這幾日已是憔悴數分,本是盼著今日多燒些紙錢可以求得泉下之人放過自己,莫要入夜再來尋找自己。誰知今夜竟會現了這等駭人之事,在那陰風驟起之後,瓖珠的心直接提至了嗓子眼,驚恐之W@下的她已是恐瞪了雙眼,失措般的看著隨風而旋的火舌,恐得眸眼都驚了。
便是嚇得面色驟了白,就在瓖珠已是驚得不敢喘氣時,猛忽間她听見有人哽咽泣哭的聲音,那個聲音淒淒婉婉,調輕聲細,便是在這詭異的夜中忽的溢了出來,聲音宛若游幽忽然飄至,那淒哭的聲音直接驚得瓖珠的身子都僵了。當是恐驚了面色,瓖珠厲聲質道。
「誰,誰在那兒。」
因為極恐,瓖珠只能出聲厲喝以此來為自己助氣,只是那淒婉的哭聲並未因了她的這一聲厲喝而消止,反是愈發婉淒起來。哽咽的哭聲,淒婉的飄溢,便是聲聲入耳叫人寒入骨髓。這一番隨風而出的哽泣聲,已是恐得瓖珠心都提至了嗓眼,便是整個人貼靠在山石邊側,瓖珠恐著驚瞧著四周。正是極恐之時,恍惚之間瓖珠總覺得有何物自頂處垂下,一下接了一下輕蹭著她的發頂。
如此詭異的踫觸之感當即叫她的身子直接恐而定,唇白面煞,雙瞪如銅,艱難的吞咽著唾津,在那輕微的踫觸之下瓖珠抬了頭勾觸了發上輕蹭之物。顫著手抬起觸踫,便是勾踫觸到那物時,入手的觸覺細滑如綢。滑而細膩,卻又帶了幾分涼冰,模觸上的感覺像是女人的發絲般。
當手觸踫到垂下的那涼冰之物時,瓖珠的身子當即顫了僵,身子冷僵已是驚得不能呼氣,便是頓了那樣觸踫的姿勢僵了許久,瓖珠最終還是難忍心中的恐奇之心,一點一點抬了頭,朝著頂處看去。便是這樣抬了眸的看,直接叫瓖珠的心驚得都頓停了。
山石之上,自己的手中,不知何時竟是多出一縷秀發,那發極長瞧著卻不甚濃黑,有些稀疏有些發黃,不似尋常女子黑順濃密的發,看著到像是因了何故發黃,稀稀點點最後殘落下來的發。山石之上竟然生垂下女人的頭發,而這女人的頭發瞧著竟是這般枯黃,當下瓖珠已是恐至了極點,再也不能克制心中的恐驚之意,慌恐之時瓖珠夢的甩開手中抓握的長發,而後失聲恐呼轉身便要速離這兒。
這幾****便連夜夢到那等可怕之事,如今又在焚燒紙錢時看到這令人驚恐的一幕,瓖珠怎能不破了膽。火盆以及自宮中帶出之物她已是來不得收拾,便是拔了腿就想離開這兒,誰曉這才剛起逃離之心不過旋拐了身子想從山石之內逃出,瓖珠竟是隱見一白衣身形的女子從前方閃過。
那一閃而過的白從眼前飄過,速度極快不過剎那之事,可就是這剎那之間的事已叫瓖珠更是驚破了膽,當即更是失聲慘叫,瓖珠已是不敢朝了這處逃離,而後忙著轉身欲往他處逃去。
西海池的山石極大,層層疊疊宛若大川之中的詭山,一處山石連著一處山石,此洞而出所至的可能便是下一處穴洞之內。一處層疊的詭山之內有著諸多離了此處的山口,便是因這慣走的那一處見了鬼影閃過,瓖珠當是驚散了魂。忙是換了旁路想要從其他地方逃離,誰知這慌不擇路時尋的一處,不過才行了幾步竟又見到那一閃而過的鬼影。
影入鬼魅,飄行而過,忽的一現自你跟前出現,而後又驟的隱入山石之中,那樣詭行一般的身影,絕非人可行出。心中本就藏了虧恐之事,加之這幾日的噩夢連連,瓖珠早已覺得自己會遭來報應,如今驚見這山石之內游飄的鬼影,更是堅信了泉下冤屈之人尋上了自己。
驚恐,懼怕,聲聲不住的厲叫,可是無用,那白影就像是游蕩在周遭的鬼魅,不時出現,又忽然消失,明著好似人就在你的身後,可是等著你警惕回眸,身後又瞧不見何物。這樣詭異的恐壓之下,瓖珠的心魂已是被驚得都快出了體,便是恐驚連退著身子,一面警視周遭瓖珠一面退至了方才焚燒紙錢的地方。
連番後退已是無心留意身後,便是退時不慎踩了放于地上的火盆,火盆叫瓖珠這樣一踩直接翻倒蓋于地上,發出的「噗鐺」叫瓖珠更是驚得連聲尖叫。受了驚嚇般恐得連連跳退,當身子撞靠在山石上瓖珠這才停了下來,也是待著人停下後,瓖珠這才定眸朝了那處看去。便是這一眼瓖珠才瞧明,方才所踩之物乃是她用于焚燒紙錢的火盆,不知何事火盆里的火已是熄滅,如今因了她的踩踢整個火盆已是翻叩在地面上。燒過的紙屑,因了方才的翻踢如今散飄于空中,因了月色的溢照,瓖珠倒是瞧得還算清透。
焚過的殘屑,飄懸而起,隨風游散宛如夜中鬼魅。
今夜所見之事實在駭人,經由方才那一番恐嚇,如今的瓖珠魂魄已是散了七八分,加之火盆中的火已熄滅,只是靠了山石之上溢下來的月光,這山石之內陰沉的暗感瞬間涌壓入了心頭,便是叫她徹底喘不上氣。
要瘋了,瓖珠是真的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恍惚之中她總覺得這山石的暗處,藏了一雙眼楮正隱著窺探著自己。這種恐壓窺探之下的感覺,徹底叫瓖珠崩潰,她再也受不了這心中連續積壓的虧恐之感。
叫那鬼魅之影困于山石之內,瓖珠早已承受不住,幾乎是已崩潰,瓖珠恐得就地跪了下去,哀求哭道︰「饒了婢子吧,李御女,婢子求求你饒了婢子吧,你的事與婢子真的無干,當初也非婢子想要害你的,婢子不過是听了修儀的吩咐罷了。你不要纏著婢子,你不要纏著婢子啊。」
方才那握入手中的枯黃殘發顯然叫瓖珠記起了太液行宮中得寵的李御女,便是因了心中恐虧,瓖珠懼恐說道︰「婢子並非有心要害您,當初送與御女舒寧膏的也非婢子的意思,婢子只是按著吩咐辦事罷了。那舒寧膏可非婢子所制,乃是修儀親手制的,便是差了婢子送入御女宮中,僅此而已。婢子不過一介宮中喚婢,就是個當差的主,從未起過心思要害誰,更是不敢私下對您起了歹意。那舒寧膏乃是修儀所制,便是舒寧膏里頭的含羞那也是修儀親自養煉並且摻入舒寧膏中。害您發落疏稀容顏毀損的也是修儀,並非是婢子,求御女別要婢子的性命,繞過婢子吧。」
在看到山石之上垂長下來的枯發,瓖珠第一時想到的便是太液行宮因了陛下寵幸故而得封的李御女,李御女當時也是受了恩寵,眼瞧著飛上枝頭成了鳳凰已非空夢。誰知不過一段時日的功夫,竟然發眉盡疏,一頭濃黑的青絲不住枯黃散掉,便是連著陛下所喜的柳葉眉也是禿落了不少。因是那樣一頭青絲短短數日間枯落,璃清也是撤了原先欲帶她回宮的旨意,便是下了旨命了李御女留于行宮當中。
本是思著有朝一日飛上枝頭,誰知一切皆因發落眉疏所害,毀了容顏不說還叫陛下嫌隙,便是璃清下了旨意不許李御女隨了入宮,苟活于行宮之內的李御女最終受不得這毀容的怨痛,便是一條白綾了斷了自己的性命。她本就是個行宮中的使喚宮婢,區區一條性命如何能攪了陛下,便是死後不過草草安埋罷了。
李御女之死,便是所有的人都道此事是因候賢妃所贈的含羞所致,卻是無人知曉這里頭還隱了這樣一層隱秘。
當時的舒寧膏乃是瓖珠送于李御女,李御女會落了如今這番下場,歸根結底她也是月兌不得干系,因是叫山石之處的垂發驚破了膽子,瓖珠覺著報應至了,李御女的冤魂從地府歸來,如今已是尋了自己,要將怨死之恨遷于自己身上。
這幾日的夢靨之下,瓖珠已是快要叫夢靨逼瘋了,如今又遇上這等可怕之事,她如何還能鎮定。已經是心中溢了惶恐,瓖珠當是跪了身子顫了謝罪,求著李御女莫要取了她的性命。
她是極恐得緊,語中滿是恐懼之意,極恐之下不住磕著頭,盼著那暗處冤魂可以饒她一命。只是人命之事豈是這樣跪求便可解的,便是在見鬼影忽閃,一聲詭幽之語從暗處飄出。
「還我命來。」
僅是四個字,卻是吊了氣發著幽說著,也是這忽蕩出的一句話僵住了瓖珠磕跪的身子,便是持了伏跪重磕之勢,瓖珠僵了身子恐道︰「不是李御女,你不是李御女,你是,你是……」
那聲音听著詭幽,可聲音听著卻不像那李御女的聲調,便是因著覺了不似李御女,瓖珠心中的恐懼愈深了。已是恐得眼中沒了焦距,視線游離恐驚萬分,白蒼著面色,眸眼頰唇已是半分血色皆無。撐扶于地面的手上不自覺的使著勁,便是十指成爪摳抓著地面,瓖珠恐驚說道。
「不似李御女,你是,你是,閔婕妤?」
驚恐之下,一個名字從瓖珠口中道出,便是因了瓖珠吐道出閔婕妤的名諱,當即身子因了她的吐言直接觸了僵。恐僵的緩起了身子,恐著雙眸瞧盯著四周,詭幽之氣下的壓抑叫瓖珠已是有了幾分癲意,便是伏跪吊眼著眸,恐驚盯瞧四周,瓖珠出了聲壓語喃喃細道。
「閔婕妤,是閔婕妤嗎?您的那一事,您的那一事可與婢子全無干系,當時婢子可不在邊上,婢子什麼都不知道。那一件事,那一件事若是要恨的話,那也當恨修儀,那一件事可是修儀做下的,就算真的要遷恨也不當來尋婢子。婢子什麼都不知道,您若是心里頭真的恨了就該去尋那幾個人,做下那事的可是她們,不是婢子啊。」
不停的推卸責任,已叫這山石之下的詭壓之意以及方才的鬼影與心中的虧恐之意驚散了心魄,瓖珠不住的撇著自己與那些惡事之間的干系。碎碎重復的話,摻雜著太多宮中的不為人知,便是不是的道言閔婕妤之事與自己沒有干系時,瓖珠忽然又是一頓,這一次已經是宛如癲瘋一般直了身子,就了伏跪之勢挺身跪坐,瓖珠一面驚了神智恐瞧四周,一面神叨說道。
「不是,你也不是閔婕妤,你也不是閔婕妤,你究竟是誰?到底是誰?難道?難道是?」話至了此不禁更是恐至了極致,瓖珠的雙眸眼瞳已是瞪得幾若裂爆而出,便是那樣恐瞪著雙眼無神的驚看著面前石處,瓖珠恐沉了聲輕問道。
「難道,難道是魏充儀,還是魏充容?」
一連已是說了諸多名諱,每道一個立即便叫瓖珠否決,最後也是快叫自己給逼瘋了,瓖珠最終因了極恐再也承受不得這恐壓的詭幽,在那劇烈的虧恐之下瓖珠瘋了。幾若癲瘋的起了身而後在山石之中狂逃極行,便是沒了目的跑沖著,這兒本就位于西海池側,山石之外便是一片闊大的西海池,白日行時到也安穩,可如今已是深夜加之瓖珠已然癲狂,這樣夜幕之下的狂奔如何可保安穩。
便是奔逃之時未能留心腳下之路,瓖珠最終跌入西海池內。
已是入了池中,撲打喊著求救,然而卻無人出來救她,便是一人池中驚呼之後,片刻人已漸沉入了池里。等著瓖珠徹底沉入池中,南枝才從隱暗之處露行,沉著眸看著漸復平靜的西海池,最終退隱離了這兒。(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