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無煙此次入宮為的便是廚子口中所藏的隱秘,既是為了這事,那救下的廚子自當也是隨著帶入宮中。蘇毅如今宮中已是有了自己的權勢,若是要將一個人帶入宮中,也非極難。
廚子之事,蘇毅早就安排妥當,如今見了秦疏酒點頭願著見他,蘇毅當即遣身將那廚子帶回宮中。便是見著那人入了自擬宮,秦疏酒的心不禁觸听,下意識屏了呼吸,便是瞧著那人行入宮中而後伏跪于殿堂之下,恐顫著身子。
如今殿堂之下伏跪之人,秦疏酒自當認識,他曾是如意宮中的廚子,也是蘇蝶最是鐘喜的廚子,只是後因蘇蝶滑胎失了性命,因是聖上遷怒故而被趕出宮中,生生世世不得再入京都。雖是從宮中驅趕出去的人,可是憑著他在宮中當過差,就算回了祖家也當是風光得緊,可如今瞧看著,卻非這般。
廚子看上去極是狼狽,一身著體衣裳極是狼藉,披頭散發形如枯骨,若非綠無煙早些道言此人曾是如意宮的廚子,忽的那一眼下秦疏酒還真不敢妄斷。便是坐于妃榻之上審瞧著殿下所跪之人,心中已是百般思量後,秦疏酒開口說道。
「抬起頭來。」
一句話,叫那廚子驚了身子,卻也只是觸的一驚,而後緩著抬了頭,白煞著臉,枯瘦見了骨的面頰,依命抬了頭後廚子叩拜說道︰「罪民,罪民見過窈妃娘娘。」聲如蟻蚊,極細極輕,語中滿是恐驚之態,廚子顯然已是受了極大的折磨,此時瞧著已臨瘋癲。
也不知一個人要受了如何的罪,才會成了如今這一番模樣,廚子離宮之後究竟遭遇了什麼,秦疏酒並無興趣,此時的她唯一想知的便是綠無煙所道的廚子心中深藏的隱秘。便是正了眸打量一番,上下一番的打量使得廚子看上去更是驚恐,也是瞧著廚子的神色都已恐的渙了散,秦疏酒這才說道。
「本宮听言你有事要稟了本宮?如今已是入了自擬宮,既是有話便是道來,本宮正在此處,定會詳听。」
她所欲知的便只有廚子所藏的隱秘,出語問詢自當也是沖了那件隱秘之事,秦疏酒直詢,廚子卻未立答。也不知是因著什麼仍是恐著結思,廚子伏跪在那處久久不曾出言,他的恐而不言叫秦疏酒有些失了耐性,當是蹙緊了眉而後看著,略等片刻見了廚子還無道言的意思,秦疏酒當是再道。
「既是有話為何不速稟?這般久而不言,莫非你這心中並無隱秘之事?」一語落下人已壓沉了語調,便是話落秦疏酒當是說道︰「既是無隱秘之事,本宮這處也是留不得你,南枝,請出去。」
她這宮中可不打算留這無用之人,既是廚子不願開口,她也就沒有再留下他的必要,當下便是命了南枝將他扔出去。他之所以犯險再入宮中,便是宮外頭已是走投無路,唯一能求的就只剩下秦疏酒,如今秦疏酒下命要將他扔出去,于他而言無異于將他往黃泉路上趕了,當下廚子已是驚得失了恐,直接吊語跪求,廚子高聲求道。
「娘娘,娘娘求求您救救罪民吧,求求您救下罪民這一條賤命吧。」
實在恐了南枝將他仍趕出去,廚子已是不住的跪磕著頭,便是聞了他的這一番恐求,秦疏酒當即示意南枝莫動,而後看著廚子說道︰「救你性命?你想求了本宮救你性命?你如今可是有了性命之憂?」
也是詢落廚子急是說道︰「娘娘,罪民,罪民現在已是沒了活路,有人想要罪民這一條賤命。罪民實在不想死,又實在想不到半分活路,只能求了娘娘開恩,保了罪民這一條賤命。」
他不過是個廚子,縱是有人真的想取他的性命,想來也不至于叫他半分活路都尋不到。可瞧著他眼下那絕望的求語,到真是普天之下無了半分活路,只能至了她這處苟求一條性命。廚子越是這般,他心中所藏的隱秘之事越是凜沉,便是因了他的嚎求心中已是判思,半頓之後秦疏酒說道。
「求了本宮救你性命?本宮雖然也不算不能救,可救人之前本宮也當曉得,何人欲取你的性命?」
要旁人救你性命,首先得叫人明了何人要取你的性命,秦疏酒的問詢,合乎常理,可廚子那兒卻再度頓了。因了秦疏酒的問詢身子猛然一僵,而後又是一番叩拜,廚子只是復言說道︰「罪民不,不敢說。」
欲求人救他性命,卻又不敢直言何人要取他的性命,如此倒也叫人難辦,當下秦疏酒的面色可是幾分沉了。陰下了眸,沉色看著廚子,已是瞧得廚子的身上都發了寒,秦疏酒這才說道︰「不敢說?既是不敢說又何來求了本宮幫你?本宮雖也善性卻也不是不長心眼的菩薩,既然你不敢說,那就怨不得本宮不幫了。南枝,將他給本宮攆出去,本宮倒要看看他的不敢說會換來什麼。」
有求卻不肯直言,實在白費秦疏酒的時間,她也不用特取了廚子的性命,依了如今這個情況只需將他扔出宮中,恐是不出幾****的尸首也就暴于荒野了。只要踏出自擬宮,必然再無活命的可能,這一事廚子心中也是清的。
他不願意,也不想死,如今能就他性命的普天之下也僅能想到秦疏酒一人,便是南枝下了殿堂正欲將廚子攆趕出去,廚子已是重叩。一聲重叩,踫聲極重,便是連著南枝的行步也給止了。便是這樣一聲重磕叫秦疏酒再定了眸,而後見了廚子說道︰「娘娘,求您別將罪民扔出去,娘娘若是真將罪民趕出去,罪民必死無疑。」
「有何必死無疑?普天之下闊闊疆土,難不成就沒有你的容身之處?可是因了你行的事極惡?還是因了……」話至了此特地一頓,便是這樣收聲一頓叫廚子的身子又顫僵了幾分,也是瞧出他心中更是揪了恐,秦疏酒這才笑了續道。
「還是因了要你性命的人,權勢過大?」
秦疏酒本就非一般俗人,好些事縱然沒有明言,猜也可猜出幾分,便是聞了秦疏酒這一番問詢後,廚子的心已是恐得都頓了停,當是面色煞白宛如失了魂魄,便是恐著急促喘了呼吸當是連連重喘之後廚子定默了。仍是無語,不過面上瞧著卻已定了決心,一番糾思之後廚子終歸還是如實言稟。
一聲重叩再沉入了耳中,廚子叩下而後說道︰「娘娘,想要罪民性命的乃是當今皇後,罪民實在無路可逃,如今能求的就只有娘娘您了。還望娘娘看在昔日蘇充媛的份上,救救罪民這一條賤命吧。」
宮中有實權差遣禁軍的,也就只有那幾人,秦疏酒心中不是沒疑過當今皇後娘娘,只是起疑歸起疑,當由這廚子口中探詢出幕後之人真是皇後,秦疏酒仍是覺了一震。畢竟這鄭皇後素來也是個公正嚴明的主,從來皆是以身伏禮,堪稱宮中楷模,甚得陛下信任。這般母儀天下權統後宮的一國之母,如今竟是命了禁軍追殺堂下這小小的一名廚子,實在叫人覺得詭異。
便是默了聲長而不語,只是坐于妃榻之上凜眸審視,一番瞧審之後秦疏酒才開口說道︰「構誹當今皇後,乃是誅九族的重罪,你可知方才一語已是大逆不道。」
便是厲語落下,當叫廚子更顯惶恐,忙是再伏幾分,廚子哀道︰「娘娘,即便再給罪民一百個膽子罪民也不敢構誹皇後娘娘,罪民真叫皇後娘娘逼得走投無路實在沒了活頭,求窈妃娘娘開恩,救救罪民吧。」
「你說皇後娘娘要取你性命,並非本宮不信你的話,只是皇後娘娘賢惠淑明,無端怎會要取你這區區廚子的性命。這般言語實在難叫本宮信服,皇後娘娘想要你的命,總得有個緣由?你可是因了何事竟是開罪了皇後娘娘?」
探詢,秦疏酒在探詢這件事背後的隱秘,只是這背後的隱秘實在過大,大得廚子縱是想說也不敢說出口。他的久而不言恐而沉糾,再次叫秦疏酒失了耐性,已是等了片刻仍見廚子支吾不語,秦疏酒再度失了耐性。
這一次可無那般好的語氣,當是狠眸厲聲,秦疏酒命道︰「既是本宮這兒也難言,那就莫來求了本宮,南枝,將這賊子給本宮扔出去,本宮倒要看看是他藏的那事比較重要,還是他的命比較重要。」
廚子的百番支吾不語早已超了秦疏酒可忍的極限,既然糾結不敢道言,那麼秦疏酒也不想再留了他礙了自己的眼。這一回秦疏酒可是下了真命,南枝也不在耽擱,直接上前便是反手叩了廚子,正欲將他押了出去。從南枝手上的力道便知秦疏酒並非嚇唬他,魂魄找就早了一半的廚子如今更是恐得幾若暈厥,肩臂吃痛當是喊道。
「娘娘,罪民招了,罪民全都招了,求娘娘網開一面救救罪民吧。」
可算是肯招了,也是聞了廚子這一番話,秦疏酒才揮了手示意南枝松開,便是送了押擒的手,由了失了力氣的廚子癱軟跪于地面,秦疏酒輕道。
「說吧。」
一語落下,暫頓半刻,便是略的恐驚回思,廚子這才說道︰「皇後娘娘之所以想要罪民的性命,是因了罪民曾替皇後娘娘辦了一件差事。」
「為皇後辦過差事?何樣的差事?」便是因了廚子這一番話,秦疏酒只覺自己的眼皮不住抽跳,一跳一跳的眼皮叫她的心也跟著不安起來,聲音略顯微啞,秦疏酒出聲詢了。詢後,又是小片刻時候的靜頓,伏跪于那處又是糾思了許久,廚子終歸還是開了口。
「皇後娘娘曾經命了罪民,要了蘇充媛與月復中龍裔的性命。」
廚子,也算是新入宮的廚子,當時蘇蝶晉升充媛位份後,這個廚子也是新著入了宮,因是擅了蘇蝶所喜的菜系,故而鄭皇後也就賞給了蘇蝶。蘇蝶甚是喜歡這個廚子,便是除了他所制的菜色旁人一概覺著無味。這個廚子入宮之後也就在如意宮當差,一開始入了宮,秦疏酒不是沒有起疑,只是疑心了許久未見出過何事,也就安了心。
誰會想到這樣一個廚子竟是埋于身側的隱患,素日瞧著無害,可當上頭的命下了,便是一招立取人的性命。
如何能想到蘇蝶的死,竟非候賢妃,也非翁師師,而是面前的廚子,那個坐于後宮尊位朝妃之上的皇後娘娘。秦疏酒已算詭思,可再如何的心思詭想也是沒有想到這一件事竟是鄭皇後所為。
早在許久之前,蘇蝶還未對她起了威脅,她便已在蘇蝶的宮中插入自己的人,素時不動,一切如常,可當那人于自己而言有了威脅,那個安插于宮中的人,便可無聲無息的替自己取了眼中釘的性命。
這一份謀思布局,才是宮中之最,叫人震顏。
已是連著心都驚了,便是半晌驚愣後,回了神的秦疏酒強忍心中怒憤,便是強壓屏氣看著廚子,秦疏酒問道︰「你說蘇充媛之事,乃是皇後娘娘命你為何?為何?皇後娘娘為何要蘇姐姐性命?」
「回娘娘,罪民不過是個當差辦事的廚子,皇後娘娘的心思罪民哪里曉得,總的,總的不過是恐了蘇充媛月復中的龍裔,憂著誕下的是龍子,爭了儲君之位。」
宮中為了這儲君之位,明里暗里的算計何時少了,鄭皇後如今有了六皇子在手中,旁人的孩子于她而言自當不可留,將一切不安扼殺于萌芽之中,鄭皇後這一招也是以絕後患。她倒是算得極精,卻生生要了蘇蝶的性命。
蘇蝶的死,便是到了如今再提秦疏酒仍是覺著沉傷,已是強壓了心中痛思,便是思壓之後秦疏酒問道︰「你究竟用了何等法子,害了蘇姐姐。」
人是誰害的,如今已是清明,眼下秦疏酒想知曉的便是他如何辦下這等惡事。
既已明言,也就不用在做旁的掩飾,當下廚子便是說道。
「回娘娘的話,罪民用的是馬齒莧。」
蘇蝶孕時正是盛夏,綿綿夏日實在難熬,悶熱之中免不得叫人沒了胃口,盛夏之時為了叫主子多吃幾口,廚子也是費勁了心思。而那馬齒莧用于涼拌最是爽口,對于不喜吃食的蘇蝶來說,到可食下些許。涼拌馬齒莧確是幾分爽口,只是這爽口的馬齒莧卻是孕婦大忌,此物滑利,若是孕婦誤時必致小產。因了馬齒莧的緣故引了小產,加之平素吃食之上廚子也是動了些許手腳,諸多害處堆加在一起,莫說是蘇蝶肚中的孩兒,便是她的性命。
也是保不得了。
能見謀思算到這一處,便是早早的便已布下棋局,宮中最是詭算之人恐非秦疏酒,而是鄭皇後。
白思終是未曾想到竟是這般無聲日夜中取了蘇蝶的性命,此時的她,已是怒意團了胸。
欲釋而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