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端若煎熬的那碗湯藥,秦疏酒最終還是服下,便是這一局已是開了,再無收手的可能。待秦疏酒將那一碗湯藥服下,這才食了如燴宮送來的百香酥。
如燴宮送來的百香酥,秦疏酒已是食了許久,便是先前從未出過岔子,加之又是陳書儀親制的,便是無需在請太醫查看。也是直接送入自擬宮,秦疏酒便是食下。
和了往時一般,也是食了不少,只是今日的秦疏酒不知是身子困了倦還是百香酥有些吃膩了,倒也未像之前那樣全數食完,便是吃了一些後,秦疏酒便在南枝的攙扶之下入了寢內歇息。
孕期的女子最是乏倦,秦疏酒自當需著多多休息,入寢安眠時秦疏酒一切皆是如常,也無何處不妥,只是這眠了小片刻後竟是月復痛難忍,額上不住的出著冷汗。秦疏酒覺了月復痛難忍,此乃要緊之事,當即南枝與簾兒也是急了,忙是入太醫院通請太醫。
秦疏酒忽覺月復痛難忍,這一件事很快便傳至延英殿,當下璃清的心直接提了起來,連著政事也是無心在理,璃清當即趕至自擬宮。這不入自擬宮還好,剛踏入自擬宮的殿門便听見秦疏酒壓抑隱忍的痛聲。
秦疏酒最是擅長隱忍,縱是面上瞧著如何謙順羸弱,可這骨中都是好強的,何時如了這般,竟是失聲喚了痛。入了殿內瞧見床榻之上的秦疏酒,璃清覺著自己的心都快頓了。
床榻上的秦疏酒已是疼得直冒冷汗,雙手死死抓握床被,因是用足了身上氣力,手背上的青筋大量乍起,額上冷汗接連冒出,面色早已慘得沒了血色。秦疏酒看上去非常的痛苦,整個人瞧著已是臨了絕望,失痛的臥于床榻之上,痛苦隱忍。
秦疏酒入宮已是多年,這樣多年來璃清從未見過她這般,今日這樣一見,竟是覺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因是心中陣痛,璃清也是沒了素時的鎮定,當是上了前便要至了床榻邊上。秦疏酒此時顯然正是劇痛之期,便是孕期女子月復中劇痛可能有了怎樣的下場,宮中上了年紀之人皆是清的,當下可不敢叫璃清上前,便是忙著跪攔于跟前求了璃清止步。
秦疏酒正在床榻之上受著罪,他心中如何不焦,當是呵令命了攔路之人全數滾開。聖上之命不可不听,可是這等沖煞聖上之事,余善說什麼也不能讓璃清上前,當即已是伏身跪下,余善求了璃清莫要入內。
余善屢屢跪求,璃清已叫這些跪求的內侍氣了一肚子憤火,正要命人將這些攔住內侍全數拉開,便是見了慕容端若匆匆趕至。窈妃娘娘出了事,此事也是剛著傳入他耳中,因是窈妃的胎主是他照看,故而慕容端若也是急的,便是入了內隨後見著躁急失態的璃清,慕容端若揖禮拜行。
秦疏酒如今正在危難之際,哪還有時間浪費在這些無用的虛禮上,當即璃清已是示意莫行,隨後說道︰「慕容,快去看看疏兒。」
太醫院的太醫,他最是信任的便是慕容端若,如今也只有慕容端若入內他才能略感心安。得了璃清命後,慕容端若不再多加耽擱,而是提了藥箱入了內寢。
內寢那呻痛的呼聲仍在,聲聲皆是撞入璃清心中,叫他的心也隨了那聲聲痛吟提了起來,慕容端若已是入了許久,可是里頭痛苦的呻、吟仍是未消。便是璃清那兒已是按耐不住,當是起身便要再度入內,正是行至寢處正要入內時,迎著見了一名太醫行了出來。
在寢外險些與陛下撞上,太醫心中也是驚的,忙是伏了身便要請罪,誰知這身子才剛下伏一半便叫璃清喝著起身,璃清問道︰「里頭情況如何。」
不得入內只能在外頭候著,璃清實在怨得了這種等待的感覺,也是見著璃清是真的憂心,太醫忙是稟道︰「回陛下,娘娘的情況實在不容樂觀,不過好在令丞親至,如今情況也是暫壓。」
情況只是暫壓,秦疏酒仍未月兌了危險,听出話里深意的璃清面色又是一變,他已不願繼續坐于外頭候等,已是動了身打算再入。這身子才剛動了又一次叫余善攔了,直接伏跪擋在璃清跟前,余善跪求說道。
「陛下龍體,這內寢如今沖著血氣,陛下實在不得進啊,老臣求了陛下,莫要進了里頭。」宮中最是忌諱這些,余善自當不敢叫璃清入內,只是心中極焦的璃清如何還能坐于外頭候著,余善的阻擋叫他直接起了憤意,便是冷眸看著,璃清說道。
「這寢內沖著血氣,難道朕就入不得?朕的疏兒跟朕的皇兒如今便在這寢內,你卻要朕在這兒候著。你個老東西,馬上給朕滾開,莫不然,就算你伺候朕許久,朕也要了你的腦袋。」
他已受不得外頭相等,定要入內陪著秦疏酒,璃清何時這般拗執,今日他的拗執便是余善也不曾見過。心中已是清明秦疏酒對于他而言必然非了一般嬪妃,只是非了一般的嬪妃又如何,他還是不能讓陛下入內。
磕下的頭,聲聲響徹,余善跪求璃清三思,三思已是求了,璃清卻無承應之意,正是躍過余善欲入內時,寢內的痛呼聲竟是消了。因而暫了頓,隨後看著慕容端若出了內寢,璃清忙是詢道。
「情況如何?」
此時的他是真的覺著恐了,璃清實在不敢細想,若是慕容端若此時伏跪請罪,他當如何。不知不覺中秦疏酒已是入了他的心,對于璃清而言,秦疏酒已不在是他眾多後妃中的一人,她是特別的。
于旁人而言,秦疏酒是特別的。
就是因為這個女人對他而言已是特別,璃清才會覺了心恐,心不住的顫跳,每一下都叫璃清明白秦疏酒對于他的獨特,當是出聲詢問,璃清正眸看著慕容端若。回答,仍是像了平日那般回答,只是這段時候的等待卻也叫璃清覺著莫名長了,便是慣著蹙眉略思,慕容端若這才回道。
「陛下莫要擔心,窈妃娘娘如今已是暫妥,月復中龍裔也是保了,暫無危險。」
也是等了慕容端若此語落後,璃清這才長著舒了口氣,雖是極想入內瞧看,可在慕容端若一句「娘娘需要靜養」的阻攔之下,璃清最終還是忍了。
秦疏酒最終有驚無險,也是上蒼垂簾,雖說慕容端若已道秦疏酒目前已無大礙,不過好端端的為何會出這樣的事,璃清如何能不細查。當下便是起了怒,璃清當是質詢。
自擬宮中全數宮婢皆是有罪,便是因了璃清盛怒,婢子們全都叩拜跪下,南枝與簾兒自是伏于前頭。秦疏酒平素之事皆是她們兩人操辦,便是今日之況詢了她們最是清明,當下璃清凜言重語,隨後詢道。
「朕命爾等好生照料窈妃,你們這些婢子便是這樣當差?竟叫朕的窈妃出了這樣之事,你們可是嫌命太長,找死。」
若不是因事怒到了極點,璃清怎會道了這等恐語,便是叫聖上的這一番話直接驚得魂魄都散了,宮中婢子全數請罪。南枝伏于最前頭,整個人跪于殿堂之內,南枝恐言說道。
「陛下,婢子們素來事事小心,便是娘娘的一切皆是提了十二分精神,不敢有著半分錯漏。娘娘今日用完午膳時身子還是妥的,婢子實在不知,實在不知……」
明明午膳之後人瞧著也如著常,並未有何不妥之處,誰知不過一覺的時候竟是出了這樣的事,宮婢心中也是恐而不解。便是慕容端若也是站了出來替她們言正,當是稟了璃清,慕容端若說道︰「陛下,臣昨日才為娘娘診了脈,胎象一切穩妥,便是娘娘的身子也是妥當的。可臣方才入了寢內為娘娘護胎脈時,卻是驚現娘娘胎脈虛滑,已現小產之象,便是食了何等活血利氣之物,方才致了胎象逆滑,險是害了龍裔,也是害了娘娘。」
窈妃有孕,宮中一切此時自當更是處處小心,如今窈妃之劫竟是因了吃食之故,璃清更是不得妄縱,當即命人將自擬宮中小廚房的廚子押出,璃清必是查清這事根由。
這個廚子已是跟了秦疏酒多年,宮中吃食之處秦疏酒最是信任的便是他了,如今孕期一切吃食也是由了他親辦,倒也處處留心得緊。秦疏酒一貫的吃食,廚子皆是小心,今日也是如此,他也不知娘娘因了何物竟是險些小產。因是陛下盛怒命人提他,廚子也是恐到了極點,便是受押跪于聖上跟前,廚子將這幾日所布的菜全數道了一遍。
廚子乃是秦疏酒的人,自當不會在吃食上害她,便是所言的一切菜色皆是無礙,慕容端若親自驗明,廚子自當沒了嫌疑。可秦疏酒險些小產,卻是因了吃食上的緣故,當即璃清便是重審,質了南枝。
璃清對于秦疏酒之事,已是格外的上了心,南枝縱是恐了天威也不敢有何隱瞞,也是費了好大的心思,南枝稟復說道。
「回陛下,娘娘今日實在沒有踫過旁的,除了小廚房今日所制的膳食外,便踫過如燴宮那處送來的百香酥。」
這些都是些平時皆吃的東西,實在瞧不出有何不對,南枝也是如言稟了,只是她的稟言剛剛落後卻見璃清直接蹙了眉,略動了心思便是一番猜思,璃清忽是復聲說道。
「百香酥?」
璃清輕喃之後,南枝當是稟應續道︰「回陛下的話,便是如燴宮的百香酥。」
這百香酥乃是秦疏酒近來的摯愛,也是璃清下了旨意命的如燴宮親制,便是因了此,璃清才格外印象深刻,當是喃語之後隨即看了南枝,璃清詢道︰「窈妃可是何時食的百香酥?」詢後南枝忙道︰「午覺前食的。」
「午覺?」又是一聲接喃,喃語之後色已凝然,當是命道︰「那百香酥可還有遺存。」璃清話雖未明,不過這一番質詢卻已有了深意,當下可叫人听了心驚。宮中素來常用的那些手腕,縱是璃清從不插管,不過心中也是清然,秦疏酒白日時還好好的,可是食了如燴宮送來的百香酥後,不過一會午覺便是成了這般,百香酥,自當需著疑查。
璃清之命,南枝自當不敢慢了,當下便是稟了應隨後匆著入了內殿將那僅剩的幾塊百香酥取出,隨後端奉至璃清跟前。百香酥色澤粉女敕,模樣可人,卻是上好精品,不過如今的璃清可無端視的心思,便是掃了一眼而後看了慕容端若,示意他細細查檢。
接了百香酥取舉于鼻下,細細便聞輕拈品嘗,便是這一番細著區辨後,慕容端若的眸色顯然生了異變。璃清自始至終都瞧著慕容端若的面色,如今面上猛然異色,璃清怎會漏看,當是面色也是沉陰而下,璃清出聲詢道。
「如何?可有問題。」
質詢之語,便是質詢,只是這質詢之下直指百香酥可否有異,便是骨子里頭這位當今聖上也不見著全信了宮中嬪妃。
無論如何謙順和卑之人。
皆是不信的。
璃清的質詢,直接而又明了,便是慕容端若也不是那等喜著旁道之人,當即放了百香酥隨後言道︰「稟陛下,這百香酥並無異樣,不過也只是對著常人沒有異樣。」一句話,透隱了其中必然有隱藏,當下璃清已經動了眸色,隨後問道︰「你這話何意?」
「陛下,百香酥乃是鮮花制成,所選花卉品類眾多,花卉雖可容顏,卻是隱了致損之物。不過夢修儀乃是此道的行手,花卉何物有益何物有損,皆是清明,便是百香酥剛剛入了自擬宮時,臣已是查過,內處所選用的鮮花皆對孕期無害。不過……」
話至了此不由著一頓,便是這一瞬頓叫殿內眾人全都頓了心,當是略著思頓後,慕容端若這才續道︰「不過今日如燴宮送來的百香酥,卻與臣先前所瞧不同。」
「不同?何處不同?」
「里頭除了旁日所選的花卉外,還多摻了玫瑰以及洛神花。」道完此語慕容端若已經揖禮行拜,當是慕容端若話後,殿內隨侍的太醫當是皆變了面色。
旁人或是不明,不過這太醫院的太醫卻是清的,玫瑰以及洛神花雖乃女子美容之聖,卻是活血散氣之物,有著身子的女子最是忌諱這些,若是誤食了這些,便是……
後頭之事已是不敢在想,太醫如數伏跪拜下,不敢妄言。
太醫伏跪,慕容揖禮,聖上面色沉而陰郁。
何人能料想,那最是謙柔大度的夢修儀竟會在日、日奉入的百香酥中摻入這種東西,害人于無形之中。(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