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之危,算是過去了。
林芷萱瞥了一眼地上的林雅萱,才看著身上還滴滴答答滴著水的魏明煦道︰「王爺,讓顧媽媽和秋菊伺候您上藥更衣吧。」
魏明煦點頭。
林芷萱讓秋菊找出了衣物和藥匣子交給顧媽媽和秋菊,自己讓冬梅拖了昏迷的林雅萱,退去了屏風後。
顧媽媽自然無礙,可是秋菊畢竟是個姑娘,這伺候上藥更衣的事,又是個男人,卻是百般猶豫。
畢竟如今過了險時,血滴子的人來查過了,一時半會就不會再回來,眾人也是仿佛死里逃生,松了一大口氣,冬梅瞧著秋菊的模樣,也笑著上來打趣,在她耳邊低聲道︰「就當是伺候姑爺了。」
秋菊听了一驚,也是佯怒著瞪了冬梅一眼︰「滿口胡沁的小蹄子!」
說著才進去了。
林芷∼萱還在想著林雅萱的處置之法,倒是沒在意那兩個丫頭咬耳朵說了什麼。
只讓冬梅取了素紗綁了林雅萱的手,又堵住了她的嘴,總要等她醒了才能跟她理論。
不過,這當真是個麻煩,貽害無窮啊。
林芷萱囑咐冬梅看好了林雅萱,一旦她醒了,趕緊告訴她。
冬梅應著。
將近半個時辰,顧媽媽和秋菊才給魏明煦換好了藥,只是身上刀傷箭傷頗多,又泡了水,若不盡快醫治,怕是會十分棘手。
兩人也都是看得心驚膽戰,不知道魏明煦都經歷了些什麼,只是給他清洗了傷口,上了金瘡藥,又包扎了起來,還吃了一些清熱解毒的丹藥。
等林芷萱進來之時,只見他已經換上了自己親手做的衣裳,只是他身材比梁靖知高挑,倒是看著略短了一些,好在他身材健碩,卻並不突兀,穿上衣裳反而顯得有幾分瘦削,衣裳的肥瘦倒是合適。
他換下來的滿是血跡的衣裳林芷萱囑咐顧媽媽連帶著那些帶血的紗布都用火烤干了,然後燒了,要燒得一點不剩,燒成黑灰。再將沾染了血跡的水都倒在浴桶里,一同倒在院子里的竹林跟上,今日天陰得很,怕是要下雨,一場雨過後,就什麼痕跡都不留了。顧媽媽應著趕緊去了。
此時此刻,林芷萱和魏明煦才終于有功夫坐下來說話。
方才一番上藥,魏明煦不禁想起了當初在金陵,便問她︰「你腳上的傷可好了?」
林芷萱接過了秋菊奉的茶,先給了魏明煦,才道︰「承蒙王爺掛念,已經好了,還要多謝當時王爺相救。」
魏明煦接了過來,抿了一口茶,淡笑道︰「當時,本王也是著實欣賞姑娘機敏,如今一番,也算姑娘報了當時之恩,姑娘日後便不必再介懷了。」
林芷萱听了魏明煦的話,心頭卻是一緊。
從金陵的事情,自己就早該知道,他並不是一個單純的軍伍之人。
適才自己那樣的一番算計,讓他躲進女子的浴桶之中,她還以為他定然不從,覺得有損顏面,還要費自己好大一番口舌,可是瞧著他方才安排和機變,甚至比自己更縝密,就知道他是個能屈能伸、不拘小節之人。
如今又看似隨意地拉出當初金陵的事情來,他救自己,自己救他,要與自己一筆勾銷。
只要他回到京城,便再無後患,有了防備的敬親王,想來皇帝也拿他沒有辦法。
可是林家算什麼呢?
魏明煦並不想保林家,一則是因為他知道這其中的難處,二則是他知道這其中的益處。
方才他也听見了林芷萱和梁家還有李家的關系,若是被皇帝知道了保住魏明煦的竟然是他們兩家的人,當今皇帝多疑,他定然不會相信這只是這樣一個小女子的籌謀,定然會對李家和梁家產生懷疑。如果魏明煦再妥善地加以引導,折掉皇帝手里的這把刀也不是沒有可能。
這件事情魏明煦並不想做,但是他也不想現在就承諾他日後不會做。
林芷萱听了魏明煦的話,並沒有多少驚訝,畢竟萍水相逢,他是身份尊貴的天家皇子,而自己只是個連被他利用的價值沒有的微末小吏家的閨閣女兒。
當初在金陵,他舍命相救的確是天大的恩情,自己要回報他也是理所應當,又怎能奢求一個政客的善良仁慈,為此而感動,像個青澀的毛孩子似的,承諾要護她家族長安呢。
這太過痴人說夢了。
魏明煦並不是一個那樣的人,林芷萱也不是。
他們見過了這世上太多的興衰成敗,自然也不會再相信那些虛無縹緲的黃粱美夢。
林芷萱並沒有接魏明煦的話,反而笑著問了一句︰「王爺為什麼會選擇曲陽?」
瞧著魏明煦的傷,不似一日所為,血滴子的人定然追殺他不止一天兩天了,為什麼魏明煦偏偏在曲陽停了下來,送走了魏柘懷都要再折回來,曲陽有什麼吸引他的地方?林芷萱並不相信,他是實在無處可逃。
魏明煦看著林芷萱眼眸微眯,再一次為這個丫頭的機敏而震驚詫異。
默然半晌,魏明煦才終于對林芷萱道︰「丫頭,有些事情,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險,參與得越多,就越難抽身。我是為了你好。」
這句話,魏明煦是真心的,今日的事情,魏明煦不得不承認林芷萱辦得很漂亮,即便是有後來林雅萱的意外,可是這樁意外讓梁靖義查無所獲,更是洗清了林芷萱的嫌疑,這個時候,是林芷萱抽身而退的最佳時機。
林芷萱聞言卻是淡淡一笑︰「那我來問王爺,若是沒有我的幫忙,憑王爺一己之力,可有把握成後事?我知道王爺心思機巧不輸任何人,可是寡不敵眾,獨木難支,王爺如今沒有可用之人。
王爺難道還想再賭一次,明日我們走了之後,進到這間屋里的人能比我的人更能成事,能對王爺更加忠心嗎?」。
魏明煦听了林芷萱的話,卻笑了起來︰「你說的不錯,只是丫頭,你要的太多了,而我,又不想騙你。」
林芷萱看著他愣了一下,他當真是個極聰明的人,自己的每一點心思竟然都逃不開他︰「我只是求個平安而已。」
功名利祿,加官進爵,金銀錢帛,良田美舍,魏明煦自認都給得起,可是這丫頭跟他要的是一世長安啊。
「平安」兩字,說得輕巧。
可是魏明煦卻是從刀尖上走過來的人,沒有人比他更知道在那個比疆場黃沙更可怕的京城,「平安」是一件多麼過分的奢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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