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分,晚霞燒紅了半邊天,斜陽殘似血。
景仁宮內,所有下人都已經退下,只留熹妃和宜斕二人獨處,說些怕隔牆有耳的話。
熹妃神情悠閑,把玩著手里的翡翠福鐲,得意道,︰「有了彩雲這枚棋子,以後顧氏的一舉一動可就休想逃過本宮的眼楮,若是她再敢恃寵而驕妄想爬到本宮的頭上,就只有死路一條。」
宜斕應和道,︰「顧常在哪有資格和您較量,她也太不自量力了,以為享有皇上一時間的專寵就能獨霸後宮,行事囂張絲毫不知收斂,簡直是愚蠢可笑。」
俗話說得好,風水輪流轉,這句話同樣適用于後宮,誰沒被皇上寵愛過,可又有誰的恩寵長久過,一時的聖寵給不了後妃們一輩子的幸福安康,只不過是短暫的歡愉罷了。
熹妃自皇上還是王爺時便入了王府,時至今日,身份已經從一個不起眼的格格升至了尊貴的妃位,這中間所經歷過的榮辱起伏不是常人能夠想象到的。見慣了皇上對其他女子的寵愛,熹妃早已沒了妒忌之心,不會像其他人那般喜歡爭風吃醋,為了恩寵而明爭暗斗。
在皇上眼里,熹妃是賢惠體貼善解人意的,從不會為了多一次侍寢或是多一些賞賜而糾纏不休。可在熹妃心里,一切卻不是如此簡單,她並非不爭不斗不搶,只不過她看重的不是虛無縹緲的恩寵,而是地位,權力,以及皇上的信任。
人人皆以為熹妃是皇上最寵愛的後妃,所以才能坐在高位手握大權,實則不然,皇上是個念舊之人,熹妃陪伴在他身邊已有多年,他對熹妃的好只不過是出于長久以來的信任和照顧而已。
這些熹妃都懂,所以她從不介意哪個妃嬪承蒙聖寵最多,但是卻最見不得別人有威脅到她地位的勢頭,一旦發現,非要先下手為強斬草除根不可。
皇上子嗣不多,皇後體弱無子,她的兒子弘歷又是如此出類拔萃,這未來的太後之位,她已是志在必得,容不得任何人擋路。
「對了娘娘,春香報上了長那邊的消息,知道蘇答應死了之後,墨魚很是難過,一直痛哭不停甚至都暈了過去,看來她對那個不中用的主子還挺有心的。」宜斕匯報道。
熹妃听到此話後臉上浮現出了滿意的笑容,︰「很好,這正合我意,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你去辦。」
老謀深算的熹妃已經查明墨魚的身份,她不打算馬上去向皇上揭穿,而是要讓這假戲真做,進而使墨魚成為真正的妃子,成為她計劃中重要的一環,這樣一來,她的手里便有了兩顆棋子,只要一切順利,她就可以如願地操控後宮局勢。
長。
墨魚睜開眼,眼楮重得抬不起來,長長的睫毛上掛著繁重的淚珠,眨了幾回,晃晃悠悠地跌過下來,視線迷迷蒙蒙的,透過依稀水汽,映出一張模糊的臉龐。
她就這麼一直看著蘇答應,悲傷的眼神投過去,傳遞出無限的痛苦和思念。
經歷了號哭和暈厥之後,此時的墨魚略微冷靜了下來,頭腦里也清醒了不少,固然再悲痛,她也要強忍著不能讓自己頹廢下去,接下來還要很多事情要做,蘇答應的身後事,還有背後的死因和真相,她都要一一辦妥善查清楚。
現如今墨魚頂著蘇答應的假身份,當然就不能夠再把主子被害之事向上匯報了,要不然不僅她會性命不保,還會連累著主子一起跟著承擔罪名,不得安寧。
看來一切只能靠她自己了。
墨魚揉了揉紅腫的眼楮,然後勉強站了起來,湊近蘇答應的尸體從頭到腳仔細察看,若是被人加害,從尸體上就會看出端倪,她不放過任何蛛絲馬跡。
果然,蘇答應的頸處有異,厚重的衣領蓋不住脖子上深紫色的勒痕,墨魚從這痕跡上便能看出,歹人是用繩子之類的長物勒死蘇答應的,好大的膽子!
想到主子臨死前所遭受的痛苦和恐懼,墨魚心如刀絞。她確定蘇答應在宮中沒有任何仇人,也不曾在之前得罪過誰,身為最末等的答應又成不了別人的威脅,那到底是何人費盡心力要對處事不爭的蘇答應下手呢。
墨魚不解,即便是要除掉蘇答應,也應該沖著她來才對,畢竟現在她才是名義上的主子,頂著蘇答應的名分赴賀春宴,進養心殿,宮里不少人都已經識得她了。既然能找準真正的蘇答應下手,就說明謀害之人定是早已知道她們二人真實身份的!
知曉長里沒有其他宮女太監,趁著墨魚外出其間,偷偷溜進來勒死手無縛雞之力的蘇答應,神不知鬼不覺,手段的確高明,但也恰恰說明此人處心積慮謀劃已久,並且很是了解長的具體情況。
墨魚想了又想,符合她所推測出來條件的貌似也只有顧常在了,顧氏驕縱蠻橫心腸狠毒,一定還對先前的事情懷恨在心,算得上是有動機的。
墨魚想到了今日彩雲欲推她入水之事,不由地多了幾分確定,猜想到很有可能是假借邀約的名義,實則是想把她支開,來一記調虎離山,同時將她們二人一同奪了性命,實在是狠毒。
當然,盡管她對顧氏和彩雲頗有懷疑,但卻沒有充分的證據,並不能就這麼妄下結論,要想抓出幕後真凶,光靠猜測可不行,必須得從長計議一步一步來。
「主子,我知道你是被奸人所害,你放心,我一定拼盡全力幫你找出凶手,還你個公道,不使你枉死。」墨魚跪在榻前對著已經逝去的蘇答應承諾道,她的臉上有悲傷,有不平,有憤恨,更有不移的堅定。
縱然我只是一介無權無勢的宮女,也絕不要向無恥之徒們低頭,父母給予的身家性命,豈能由那些卑鄙小人做主?我偏不遂了他們的願,這血債,必得有人以血來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