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見人走遠了,裴妍含笑走近,朝手里還掂著二兩小銀錠的朱掌櫃笑道,「您看我們這花兒……」
朱掌櫃可沒想這花還在人家牛車上,就叫自己給賣了。
照這麼看,倒也不是沒有銷路。
只是又怕象這樣的識貨人,少之又少。今兒這單湊了巧的生意過後,再沒人過問。
一時下有些踟躕。
裴妍大略知道他的想法,便道,「咱們還和早先賣春蘭一般,我這些花只是寄賣。若是賣得出去,咱們五五分成。若是賣不出去呢,這花還是我的花。」
說著,她又笑道,「不瞞掌櫃的說,我那里還育了許多常春,等往前百花調零的時候,也差不多能上盆賣了。若您有意,咱們做個長期的合伙人怎麼樣?」
朱掌櫃就笑了,這小姑娘口氣倒大,只不過倒騰了幾盆花`.``而已,就想和他做合伙人。
再說,那常春本是極普通,價兒又賤的東西。哪家園圃沒有?難道她的常春還能種出個花兒來不成?
待要說不應,那常春現下只不過個設想,還沒到眼前。可這石竹確是實實在在地賣了錢的。
何況她說的法子,對自己也真是一點損失沒有。
便含笑點頭,「那成,今兒這些就留下,我先賣賣試一試。」
說著這話,到底心頭不甘。本是自家扔了不要的東西,人家撿去略做收拾。竟然又拐回頭賣到他的鋪子里來了。
這叫什麼事兒啊。
做這行當也有五六年的朱掌櫃,還沒遇上過這麼讓人心氣不順,卻又不得不應的事呢。
得他的應承,裴老四飛快把花草卸了下來。
裴妍不好總拉著掌櫃的說個不停,就招方才嗆她的小伙計過來。
小伙計很是不高興地走近,拉長了臉道,「做什麼?」
裴妍便笑著將自己上盆時的設想,與他一一說了,指著那大大小小十來盆的石竹道,「若人家來買時。你也可以這麼跟人說。」
小伙計不耐煩地皺了皺鼻子。「這還要你教?」
他在花鋪里當伙計,也有一年有余了。不比她這個鄉下丫頭片子懂得多。真是的!
裴妍也不以為意,畢竟這花若賣不出去,還是要砸在自己手里的。
多說兩句。吃他一嗆也死不了人。
倒是朱掌櫃因她這話。而贊許地點了點頭。
他怎麼沒想到呢?
不但是他。恐怕這青州府附近的園圃都沒想到。
大家只管種,花開了只管賣。管人家買回家擺在哪里呢。
這倒象是做盆景那一行當的做法。
雖然也沒什麼新意,但是這小丫頭先想到了。又用在盆花上,這就是新意。
倒喝斥了那小伙計幾句。
小伙計吃癟,偏頭斜了裴妍一眼,嘴里嘟嘟噥噥的進了鋪子。
裴妍望著他的背影笑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好意思地朝朱掌櫃手上瞄了一眼。
朱掌櫃會意,忙把剛到手還沒暖熱乎的小銀錠遞過來一個。
因這個,心頭又是一堵。
裴妍還當他是嫌自己討要銀子討要得太急切了,忙和他解釋道,「因我方才說的常春往前要上盆,今兒就打算買些盆回家呢。讓掌櫃的見笑了。」
朱掌櫃雖然有些小不高興,但他鋪子里每日的進出,也有十幾兩,計較這個自己都覺得羞臊。
忙擺手,表示自己在不意。又因她說買盆而好奇,「常春也是照著那樣的上盆嗎?」。說著,他指了指那兩大盆被鋪上了苔蘚的石竹。
裴妍懂得他的意思,道,「這要看能挑到什麼盆兒。」頓了頓她又說,「各色都有,要看常春苗的形態。」
常春老樁或者形態飄逸的小整株,自然要做成盆景狀的。
而這老樁與形態好的小整株不好得。更多的還是要扦插常春枝條,以做成前世常見,也是眼下常見的滿盆綠植的模樣。
這兩種,也沒有哪個比哪個好,哪個比哪個不好。
單看買主是什麼樣的人。
朱掌櫃因她這含糊得象是什麼都沒說,而自己卻又听懂的話。對眼前這小丫頭少了幾分輕視,反而好奇她侍弄出來的常春會是什麼樣的。
時下,花圃雖多,甚至于青州府往東,有個叫江都的地方,那里還有不少花農。皆是大田如種菜般種花。
但會侍弄盆景的卻不多。
便是有,也不過是常見而又價值不菲的天目松刺虎等,這種把草花甚至常見綠植這樣侍弄的,還真沒見過。
一是因這些花草本身就不值錢,入不得那些會侍弄盆景的眼;二是肯種的,又不會侍弄。
因為好奇,倒想改口讓她侍弄好了也送來一些試賣,卻又覺得自己太過迫切了,反倒說不出口。
反正眼下她還沒侍弄好,自家鋪子里正是賣牡丹芍藥等花賣得熱火的時候,就等等再說吧。
而裴妍也是這個心思。
是以,這話點到為止,也沒再往下說。辭了朱掌櫃和裴老四往花市最南頭,專賣盆器的鋪子而去。
裴老四一邊趕著車一邊不住往後瞄。
從前家里的頭生的那些氣,他一是懶得問,二也是覺得煩,所以听過就算了,也沒深究。
只知道三哥家的這個大丫頭,性子變得極厲害。
可沒想到,除了厲害之外,還有……
裴老四皺了皺眉,回想著她方才那朱掌櫃論起花草來,那幾句含糊不清,卻能听得出,她是極在行的話來。
就納罕不行。
四佷女兒啥時候懂這個了?還說得頭頭是道。
還有方才和那掌櫃相談時的神態,比他這個有些年紀的大老爺們都來得坦然有底氣,一點不怯。
若是叫他來賣這些東西,他一準兒得賠著笑臉,把那姿態低得跟個三孫子一樣子,求爺爺告女乃女乃的。就這樣成不成事兒還不一定呢。
在來的路上,他還想,自己帶著個孩子上府城,得幫襯幫襯她。
結果倒好,一句沒幫襯上不說,反而象個佷女的小跟班一般,跟在她身後,她指哪兒打哪兒。
想不明白的裴老四,轉回頭繼續趕車。
心里總有些小不服氣,這叫什麼事兒啊。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