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禾把沈天青送到大理寺,拒絕了唐旗相送,獨自回了王府。馬車上她哭了一會兒,玉俊哥哥是絕對不肯放棄的,那麼她也不會。
到了門口,卻看到一人一襲白衣,正和看門的守衛通報。
「雪影公子?」君禾打招呼。
「君禾小姐。」雪影沖她笑笑,解釋道,「我來找小王爺。」
這時君梧正在自己房間,他被軟禁,慕容氏就親自來了這里,好好照顧一月見不到幾面的兒子……
看著君梧對著滿桌的佳肴狼吞虎咽,她慈愛的笑笑,又夾了一個雞腿給他。
「真是,慢點吃,每次見你都瘦一圈。」
「我忙啊。」君梧拿帕子擦擦嘴。
「你是大哥,應該給弟弟妹妹立個好榜樣。」
「君鳳可比我厲害多了,不用擔心,對了娘,爹剛才.+du.讓君禾同唐旗出去辦案,好像君禾要當女捕快去。」
「真是胡鬧。」慕容氏皺眉。
「誰說不是,趕快嫁出去才好,省得娘每次看見她,就在爹面前抬不起頭來。」
「你說什麼?」慕容氏一驚。
「您懷她的時候,爹逼您喝過藏紅花,我記得,我記性是別人的好幾倍。我還向老嬤嬤問過。」
「她是你妹妹,你知道她地位特殊,更應該照顧她,好不好?」慕容氏最後一句帶一點祈求。
君梧正要回答,丫鬟進來通報說二小姐和一位公子來了。
「雪影?娘,這是我一個朋友,叫做易應天。」
雪影彬彬有禮的像慕容氏行禮,讓對方對他印象很好。
「我擔心小王爺,所以來看看。」雪影笑道。
君禾是為了給他帶路才來的,又不好意思過門不入。
丫鬟給兩人搬了椅子,撤下桌上飯菜,換上點心。
「嘗嘗。」君梧像雪影道。
雪影笑笑,卻不時打量慕容氏,雖然年華已逝,卻是依舊美貌。
「君梧哥哥——」一個清脆的聲音遠遠傳來,君然抱著個盒子飛奔進來,撲通一聲撞在雪影身上。
看清是陌生人,立刻不好意思的用盒子一擋臉。
只有十歲的年紀,小小的身子已經開始發育,一雙鳳眼同王爺和君鳳如出一轍,羊脂般晶瑩的鼻子挺拔縴巧,如一支絢爛盛開的朱櫻,不知會出落成何種國色天香。
雪影笑笑:「沒關系。」
「叫雪影叔叔。」君梧有意拿雪影的年紀開涮。
「雪影叔叔。」君然說著躲到君梧身後,顯然是知道這是有意開玩笑的。
「……」
「什麼事,現在你不是應該在練琴嗎?」。
「大哥哥回來,我趕緊把曲子練會了,提前下課了。大哥哥,你送我的梳妝盒子壞了。」她把抱著的木盒子遞給君梧。
「哦,不是想哥哥了,是想哥哥修東西。」君梧故意逗她,眾人都笑了起來。
雪影悄悄看看君禾,她雖然笑著,卻顯得那麼格格不入,她不快樂。
第二天君禾起了大早,穿了一身俐落的紫衣,遠看倒也英姿颯爽。
「小姐真是穿什麼像什麼。」碧玉替她理好衣服上的褶子,笑道。
君禾不是怨天尤人的人,雖然玉俊的事情讓她肝腸寸斷,在外人看來不過是情緒微有低落而已。
唐旗差人送了信來,說昨天沈天青到了大理寺,唐敏風循循善誘,鷹隼王爺更是一副養不教父子之過的悲傷之態,把沈天青感動的一踏涂地,交代是有人攛掇了他。畫師根據描述已經將那人畫了下來。
一群偽君子!君禾做了幾個深呼吸,就因為君梧是王爺的兒子,犯了錯就有這麼多人給他開月兌,王府上下,就沒有一個人覺得他做錯了。
貧民如草芥啊。
可是自己呢?卻還要助紂為虐,為了打垮後面的天殺,拯救玉俊哥哥。
她看一眼那人的畫像,摺好放進衣服里,听丫鬟說唐公子正和三公子在花園里賞花。
君禾到花園時君鳳與唐旗正一邊一個倚在涼亭里,手邊小幾上擺滿點心與花茶,君鳳也是一襲淡紫色長衫,容貌出眾,雖然只是隨意倚著,卻好看的如同工筆畫里的美人。唐旗穿了灰色衣裳,他比不上君鳳英俊秀美,但是讓人看了十分舒服,又有幾分君鳳沒有的英氣。
「君禾。」
「二姐。」
君鳳坐起來,給君禾騰出塊地方。
「那攛掇沈天青的人有了線索沒?」她問。
唐旗搖頭:「大海撈針,已經派了人秘密尋找了。」
然而這海中的針卻是雪影輕而易舉幫他們撈了起來。
當時的涼亭里,王爺和唐敏風,還有君梧雪影先後到了。
王爺斥責君梧還在軟禁,竟然私自出來了,君梧卻滿不在乎說有朋友大清早來,總不能不招待。
就在王爺氣的要拿家法時,雪影拿過君禾面前的畫像笑道:「這人我見過。」
唐敏風方才听君梧叫他雪影,並不真切,這時問道︰「雪影公子?破了江南大案的雪影公子?劍法蓋世輕功無雙的雪影公子?」
「謬贊了。」雪影謙虛道。
王爺這才仔細打量雪影,只覺得眉宇間十分熟悉,好不容易搜索到了那十分相似的身影,又不敢貿然相認。
只好看向一邊吃點心的大兒子:「你朋友是不是姓易?」他試探道。
「嗯。」君梧點頭,想來是娘同爹說的。
一瞬間,君禾看到王爺臉上千變萬化,又喜又悲,還帶著驚訝、愧疚……
雪影將他的表情盡收眼底,這時一掀衣袍跪了下來。
「當年救命之恩,應天回來報恩。」
「應天。」王爺急忙扶起他,喜道,「都這麼大了,你娘怎麼樣了?」
雪影神色黯淡一下:「她已經不在了。」
王爺深深嘆口氣。
幾個小輩均是面面相覷,開始以為雪影是王爺的私生子,又覺得是不是太大了。
「那年我爹去世,我娘一個人照顧我,家里貧寒,又總有惡霸覬覦我娘容貌。後來一次有人要非禮先母,幸好王爺路過,出手相救,還給了一錠銀子讓我娘做些小買賣。後來我娘去世,我有幸拜華清劍客為師,學得武藝。可是我一直惦念王爺恩情,今日竟然會再相見。」雪影解釋道。
你早在賭場門口就應該見過我爹了,你是為了相認才故意接近我的!君梧狠狠瞪雪影一眼。
哎哎,沒錯。雪影回到。他們用的不是語言交流,神奇的是竟然彼此能听懂。
「這個人叫鐵齊,以前在江南,我和他交過手,不過是小角色。」雪影指著那人說,「當初就因為太不起眼,就放過了他。」
「你知不知道,他上面是誰?」王爺問。
「在江南的時候,是一個大商戶的管家,不過那商戶只是表面經商,實際利用商人經常出行做買賣人口的勾當!」雪影說到這里拳頭忽然攥緊,「真是毫無人性!」
「這案子我听說過,那商人叫鐵昆侖。」王爺說。
「當時最後案子交給了江南知府大人,這個鐵齊應該是要問斬的。看來是天殺救下了他。」雪影喝一口茶。
「你也知道天殺?」
「查這件案子時發現的,其實天殺我早有耳聞,在江湖赫赫有名,只是他太神秘。」
「能不能查到,現在是誰在指使他?」
雪影露出一個沒兩把刷子怎麼報恩的表情:「我從知道鐵齊越獄以後就一路追蹤,從江南追到京都,怎麼會不知道?他常常和禮部侍郎王城剛聯絡。我本是江湖人,不問朝廷事,如果不是遇見王爺,也許是不會干涉的。」
沈天青撤了訴狀在他的村子里引起了軒然大波,人人都在猜測原因,說的最多的是收了鷹隼王的銀子。
沈天青在之後第二天就歸鄉,說是官場險惡,決定回去做個教書先生。王爺還親自去送了他,也許是要親眼看他離開才放心。
君禾也陪著去了,她忽然覺得王爺對沈天青的歉意不象是作戲,他真的在為沒有管束好兒子自責。
雪影成了王爺又一個心月復,他也表示願意幫王爺追查天殺。
傍晚。
馬車駛過羊腸小道,最後停在一座墓碑前。
王爺與雪影先後下車。
之前兩人相認,雪影對自己母親只是簡單掠略過,畢竟是當著太多人的面。當年王爺從就叫劉七爺的惡霸手里救下他們母子,還接濟很多次,一來二去風流的性子上來便與易夫人柔情蜜意,隱藏了自己身份,只說是殷實人家的公子,與她夜夜同眠。
「那天晚上你回家去拿銀子,劉七爺忽然就帶了人進來,抓走了我娘,我一路跑一路跑,怎麼也跟不上他們。直到有人說府里缺個干活兒的,于是他們也帶走了我。
「在劉七爺府上,他把我們關在地下室,僕人偷懶便把活兒都扔給我做,我娘後來病逝,他們也就更過分。直到劉七爺太過跋扈,被先帝斬首。我無處可去,卻遇上了現在的師傅,收留我,教我武功。」雪影說的輕描淡寫,很多事情更是直接略去。比如劉七爺會捆著他,鞭打他,來逼他母親給自己「服務」;比如他們母子很多天沒有東西吃,只能吃地下室的蕨類;比如那些下人們最大的娛樂就是怎麼折磨他……
這些事都已經過去,沒有必要再提。他在墓碑前跪下,將準備好的香燭擺好。
王爺挨著他跪下,這讓雪影吃了一驚。
「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那天我離開會給你們帶來這麼多災難。我找過你們,可是劉七爺絕不承認他綁了你們,我真的一直在找你們,對不起,對不起……」說著淚水落下,打濕了地上的土。
那是悔恨的淚,他對易夫人真的付出感情了的,他真的不知道那晚他的離開會讓他們母子陷入水深火熱。
可惜時光回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