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更!)
鄭衡心中清楚,此事要從她或老師身上撇開,必須慎之又慎。
此事針對非一家一宅,而是針對大宣國朝。又誰會針對大宣國朝呢?除了她和老師,最有可能便是南景與北寧。——誰都會這樣想,尤其是至佑帝。
然而,此事明面上絕對不能落到南景或北寧身上!
先說南景,雁城之盟已過去十數年了,南景帝王穆醒野心勃勃,怕是正在機會撕毀雁城之盟,若說是南景對付大宣,正好如了穆醒之意;
至于北寧……至佑帝正愁沒有理由與北寧打一場呢。至佑帝先是迫令錢貫辭職,而後派皇族宗親李盛作為監軍,至佑帝對北寧出兵之心,從來沒有偃止過。
她揉了揉眉頭,覺得情況竟比她剛臨朝听政時還要艱難。
是了,那時候她手中有暗衛,身邊有賢。臣良將追隨,她敢誅殺謀反的四王,也不懼于南景戰一場,如今,卻不行了。
非是沒有了做到的勇氣,而是沒有了做到的能力,如今的大宣,已非當年的大宣了。
她賓天不過四五年的時間,大宣便處處見絀,再也沒有了與南景一戰的能力,也要極力避開北寧,這是為什麼呢?
大將軍寧琚不在了,能將寧昭不在了,直臣孟瑞圖不在了,賢臣顧運玉死了,錢罐子錢貫離朝了,佞臣謝惠時入主門下,媚上的賀應棠執掌關外……
這一個個卓絕的人才,隨著哀家的賓天,而一個個都沒了!而另外一些人,卻隨著至佑帝親征而起來了!
哀家,還能說什麼呢?
想及此種種,鄭衡冷硬著臉,隨即想到的便是虞三畏。
說到底,現在這件事關鍵在于至佑帝的態度,而至佑帝身邊的人,她現在只對虞三畏還抱有一些希望。
倘若錢皇後與至佑帝之間還像從前那樣情篤……如果還是以前,大宣朝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除了虞三畏,怕是京畿衛大將軍陶元慶也要出來了,陶元慶能辨別得出來的,在帝王面前也能說得上話……
她心中還在想著種種對策,忽然听到了一陣「撲撲」拍打翅膀的聲音,一只紅嘴灰翅的小鳥落在她窗邊,正睜著圓溜溜的黑眼楮「啾啾」朝她喚著。
是小紅!裴光肩膀上站著的小紅!
見到小紅,她心里咯 一聲,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以往送消息來長見院的,是一只通身漆黑的小鳥,那是裴定所養的,這會為何是小紅?
出了何事,竟重要到讓小紅送消息來?
待鄭衡看清楚小紅送來的消息後,忍不住咬了咬牙,然後「啪」的一聲重重拍在了桌面上,驚得小紅騰騰飛了起來,好一會才落下來。
而婢女司悟、司慎則不明所以地看著她,不明白何以一向沉穩的姑娘會生這麼大的氣。出了什麼事?
隨後,鄭衡稍稍冷靜了下來,仍氣得咬牙道︰「好,好,他可真是好!」
好到讓她這個母後再一次感嘆看漏了眼,好到讓她再一次難以置信。
她還在想著怎麼平息此事,還想著用虞三畏去影響他,起碼平撫這動蕩的人心,不想,他根本就不在意這些,已經開始行動了!
裴家說,陶元慶無法去到刑部,因為陶元慶根本就見不到皇上。——大概也想起了陶元慶曾得厲平太後看重,至佑帝直接讓內侍給陶元慶送去了一道訓誡︰「諸事勿理,好好練兵。」
傳話的內侍見陶元慶打賞豐厚,還額外送了幾句話︰「大將軍,奴才要是您啊,就好好在京畿衛練兵,只當什麼都沒有听到。本來,這些事情也不是大將軍所能管的,有什麼比安安穩穩做個大將軍重要呢?大將軍您說是嗎?」。
宮中的內侍,斷不敢這麼跟陶元慶說話,這些話只是通過內侍之口來敲打陶元慶罷了。
話是這樣的話,理也是這樣的理,然而這一次陶元慶卻听不進去了,而是借著稟告軍務的由頭進了宮,還質疑左翊衛將領的結論。
如此一來,陶元慶便惹了至佑帝不喜,還被訓斥了,至佑帝還在紫宸殿放了話︰「陶元慶恃兵而驕,太放肆!」
有這樣的話語,怕是陶元慶大將軍之位也做不了多久了。
不僅如此,在訓斥陶元慶之後,至佑帝下了幾道命令,將好幾個官員奪職的奪職、貶斥的貶斥,令吏部尚書顧春朝都不敢多說半句話。
這些被奪職、貶斥的官員,都和厲平太後有一絲半絲的關聯。四年多前,這些人已被壓制了一次,如今再來一次。
裴家因此知道︰皇上相信永安寺的事情與厲平太後有關,不然不會如此行事。
如果是這樣,鄭衡盡管會失望生氣,卻不至于會如此憤怒。
至佑帝他……他京兆召了北寧使臣進宮,對著北寧使臣貶斥一番,還甩了北寧使臣兩個耳光,道是正元大師為北寧人所殺,此事有人證有物證,令北寧使臣深感侮辱,然後拂袖而去。
如今,北寧使臣已在收拾行囊,打算返回北寧了……
兩國交戰尚不斬來使,如今大宣與北寧尚算平靜,大宣卻無緣無故將北寧使臣打辱了一番,北寧定會對此表示態度,還不知道會作出什麼事!
在北寧使臣收拾行囊的時候,朝中已經傳出了「北寧殺永安寺高僧」的話語,還傳到了尋常百姓中,百姓們的心都隱隱被挑動起來了……
至佑帝這一連串行事,讓裴光等人目瞪口呆,同時也讓他們再次意識到︰皇上欲對北寧出兵了!如今不過是民心鋪墊而已!
鄭衡捏了捏這情報,白皙細女敕的手背竟泛起了青筋。
她以為,她賓天之前一切都安排妥當了,不想重生以來見到的一幕幕,幾乎讓她雙眼刺痛。
她以為寧琚寧昭等人身死已是難事了,不想還有謝惠時等人入主中樞;
她以為謝惠時等人入主中樞也便罷了,不想他還如此不辨朝局,竟心心念念對北寧出兵!
北寧使臣當年在使館,曾嘲笑過他「仰仗婦人之臂,實乃傀儡兒」,他便記恨至今,想滅了北寧一國。——偏偏,如今的他並沒有這樣的能力!
他到底在做些什麼呢?又想證明些什麼?
哀家十年教導,就教出這個蠢貨!怎麼可能,怎麼可能啊!
她低低垂首,最後用手覆住了雙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