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向城門口的兵士要了匹馬後,南宮懿二話不說,開始朝著林府的方向狂奔。
雪已經停了,但天依舊陰沉的可怕。
京都街市上的行人並不多,南宮懿策馬飛騰,恨不得立刻就出現在林家府上。
突然,一輛華蓋馬車從旁邊沖了出來。
跟在後面的劉滿心下一驚,「小心——」的話還未完全說完,就听到前面傳來駿馬的嘶吼,循聲望去,發現那突然闖出來的馬車停在了道路的正中,而南宮懿正臉色鐵青的勒緊韁繩。
他趕緊策馬上前,冷聲道,「這樣橫沖直撞,不要命了嗎?!」
趕車的車夫摔在了地上,馬車就停在那里,靜悄悄的,像是沒人一般。
劉滿愣了下,該不會是遇上裝死訛詐的吧?
「走。」
南宮懿顯然沒有心情與對<方玩捉迷藏,隨手從懷里拿了一錠金子,扔給車夫,作勢就要離開。
已經七天了,阿玦還是生死未卜,他哪里有空理會這種瑣事。
突然一聲冷笑傳來,「天子腳下,撞傷了人,就這麼一走了之?」
話音落下,馬車的簾子從里面掀開,先是露出一抹繡花鞋尖,接著,一位身著淺黃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了兩人的面前,此時正一臉蔑視的看著他們。
劉滿看不下去,「這位姑娘,你不能這麼不講理吧?明明是你們的馬車竄道了!」
如果不是馬車突然沖出來,他們現在都已經到林府了。
少女依舊一臉無懼。伸手指了指倒在地上的車夫,道,「但你們傷了人是事實!」
劉滿無語。忍不住在心中翻了幾百個白眼,「他會摔倒,那是他自己的技術問題,關我們什麼事兒?!再說了,你沒受傷,馬車也沒有翻,我們都沒有說你阻礙了我們重要的事。你倒好,還反過來咬著我們不放了!」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唇邊浮起一絲嘲諷,「就像姑娘你剛才說的,這兒可是京師,若是想要訛詐點錢花的話。那還是建議姑娘你換一個地方吧!」
沒完沒了的對話。南宮懿早已不耐煩,看到這里,他淡淡的對劉滿說道,「你留在這里處理,我先走。」
說罷,便打算策馬離開。
黃裳少女見狀,頓時急了,揚手朝著他的馬肚子就是一掌。馬兒受力,嘶吼一聲。前蹄亂舞。
從未見過如此蠻橫無理的人,南宮懿惱怒,揚手,朝著她就是一鞭子。
當然,鑒于對方是女子,他並沒有用力,那鞭子也沒有打到黃裳少女的身上,只是將她隔開,免得再次擋在面前礙事。
可對方卻明顯沒有體會到他的苦心,見那鞭子沒有落到自己身上,黃裳女子以為是她自己武力高強的原因,冷笑一聲,從腰間拔出一把短刀,作勢就要向著南宮懿撲過來。
南宮懿皺眉。
劉滿見狀,揚了下馬鞭,擋開短刀。隨即直接從馬背上躍起,一個反手,將那女子打翻在地。
不好意思,他們老大是不喜歡對女人下手,但他可沒有這種禁忌!像這種無理取鬧的,不給她點顏色瞧瞧,就不會知道幸福生活到底是什麼?!
「姑娘,見好就收吧……我早就說過了,想要訛錢的話,你找錯人了!」
居高臨下看著歪在地上咬牙切齒的少女,劉滿臉上浮起一絲冷笑。
憐香惜玉這種東西,對他從來都不管用。
「草莽之徒,不要欺人太甚,你知道今日沖撞了誰嗎?!」
黃裳少女咬牙。
「不就是沖撞了你嗎?還有誰?」,劉滿頓覺好笑。
黃裳少女氣的跺腳,正想沖上去與劉滿一決高下,一道柔柔的話音從馬車內傳來。
「阿加塔,都說了不要莽撞,你怎麼就不听?」
猶如天籟般,縈繞眾人耳畔久久不去,南宮懿心下一沉,這聲音……他似乎有點耳熟。
倒在地上的黃裳少女听到聲音,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快走幾步,立于馬車邊上,道,「主子,奴婢實在是氣不過。」
「有什麼氣不過的?不過是一場意外。」
淡淡的聲音傳來,隨即馬車簾子被掀開,露出了一角白色的衣裙,接著便是一張……異常熟悉的臉?
劉滿驚得張大了嘴巴,連馬鞭掉在地上都忘了去撿。
隨即,他像是想起了什麼,趕緊換上笑臉,朝著來人一臉殷勤地道,「郡主,你能沒事兒太好了!你看,老大都擔心成什麼樣子了?」
「大膽!」
他話才剛說完,黃裳女子便大喝一聲,「哪里來的草莽,還不趕緊退下,我們公主也是你能夠說話的?!」
公主?
劉滿嚇出了一身冷汗。
眼前這個人,長得與林玦一模一樣,是公主?
難道林二不僅失憶了,還被冊封為公主?!
老天,這段日子,到底發生了什麼!?
這樣想著,他下意識的回頭去看南宮懿。發現那「公主」已經走到他的面前,朝他淡淡一笑,說道,「這次是我們不對,下人無禮,沖撞了閣下,還望能體諒一二。」
南宮懿僵在原地。
腦子里閃過無數種可能,過了許久,他才看著她緩緩開口,「你是誰?」
「大膽!」,黃裳女子見狀,再次挺身而出,大聲說道,「這是我們羅剎國的維卡公主,爾等草莽,還不趕緊下馬行禮!」
「阿加塔,我剛說了你,你就又忘記了……」,維卡公主笑著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目光落在南宮懿身上,「實在是抱歉,下人總是這般魯莽,只是件意外,閣下若是沒事的話,那,先別過了。」
一陣煙塵過後,華蓋馬車消失在了街角。
南宮懿騎在馬上,冷冷的看著前方,深不見底的眼眸里,少見的浮起了一絲不安。
天依舊陰沉的可怕,看來,又一場大雪將要來臨。
*
林玦坐在窗前,靜靜的看著外面飛揚的雪花發呆。
「姑娘,吃飯了……」
畫眉端著飯菜進來,輕輕的喚了一聲,看到她依舊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不由的鼻子一酸,眼淚掉了下來。
已經三天了。
自從那天在雪地里暈倒之後,林玦便成了這副模樣。平常多數時間都在昏迷,偶爾醒過來,表現出的癥狀也是十分奇怪。看上去與常人無異,可她的情智卻好像每天都在退化,而且似乎對于很多的事情都記不得了。一天比一天來的懵懂,如今,她的辨識力,與四五歲的孩童差不多。
大夫來了幾個,甚至連宮中的御醫也前來看過,可病情不僅沒有好轉,反而變得越來越糟。
二老爺狠心咬牙斥巨資去源平宮請了道人下來,依舊也沒有任何效果。
大雪封道,南宮將軍又被困在南方,她們的姑娘如今又是這副模樣,畫眉越想越難過,轉身走出了房門,站在屋檐下,默默的抹著眼淚。
突然,一抹修長的身影出現在雪中,那身影越來越近,眨眼間,就到了面前。
「南宮將軍!——」
畫眉眼楮瞬間亮了起來,也顧不上儀態,開始朝屋內喊道,「姑娘,南宮將軍回來了!——」
只可惜,屋內無人應答,依舊一片安靜。
南宮懿心下一沉,闊步走了進去。
朝思暮想的人就坐在不遠處的木格子窗前,一身青翠色的百合小襖,烏發半綰,粉黛未施,不笑的時候,看上去恬靜而優雅。
也許情況,並沒有他想象中的那樣糟。
他輕輕的走過去,喚了聲,「阿玦?」
過了許久,就在他以為對方不會回答的時候,林玦突然回過頭來,定定的看著他,目光澄澈,「你是誰?」
他是誰?
南宮懿失笑。
林玦的情況,比他想象中的還要糟上百倍。
「你不記得我了?」
南宮懿蹲,溫柔的看著她。
心中閃過多種念頭,最終還是被他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你長得倒是不錯,只是,我並不認識你。」
林玦回過頭,看著南宮懿,笑了。
南宮懿滿頭黑線,這關注的重點,是不是有些不對?
「哦,是麼?那咱們交個朋友怎麼樣?」
「不了。」
林玦遲疑了一會兒,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心一樣,抬頭看著他,「娘說過,不能與陌生人來往,而且,南哥哥待會兒就會來找我玩了……」
南宮懿眉頭緊鎖。
林玦像是被人硬生生的植入一段奇怪的記憶。
她好像忘記了所有的事情,反而記起了一些根本就不存在的事,比如娘親,又比如,那個什麼南哥哥。
而且他十分確定,林玦口中的南哥哥並不是他,他們倆雖然從小一塊兒長大,但關系遠沒有這般要好。嬌蠻任性的林二小姐,對待他的態度,除了呼來喝去就是拳打腳踢,怎麼可能會有如此親昵的稱呼?
在她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麼?
正欲林家人問個究竟,突然,一個身影閃了進來,直接跪在了南宮懿的面前。
清荷面色蒼白,眼底發青,看上去像是好幾日沒有休息。
「發生了什麼?」
南宮懿看了她一眼,問道。
語氣平淡無波,像是在詢問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
似乎是驚訝于被南宮懿平淡的語氣,清荷抬頭,待看到他充血般的雙眼時,她蒼白的臉上顯出了恐懼之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