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懿冷冷的拒絕了維卡的邀約。
剛才在御書房的時候,昭陽帝已經提起了此人,雖沒有細說,但語氣里卻帶著其他意思。
其實也不怪皇帝,對于外人來說,兩個長相一模一樣的人,無論他選擇哪個,到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吧?而羅剎國從來都不安分,若是能迎娶了他們的公主,兩國間的關系說不定能緩和。
「而且人家國君都說了,只要能嫁給你,維卡公主不一定要是正房,鑒于南宮你已經訂了親,平妻他們也是沒有意見的。」
昭陽帝的話再次的耳邊響起。
平妻?
南宮懿的思緒飄遠。
「你就這麼討厭見我?」
維卡的聲音將南宮懿拉回現實。
「只就見一面都不願意?」
她精致好看的臉上寫滿了悲戚,似乎是極度的委屈。
「這不是見到了麼?」
南宮懿淡淡一笑。
就算前世他們倆真的有過糾葛那又如何,經過了一世的輪回,他不再是丞相家的風光無限三少爺,而她,也不再是那個被深鎖在皇宮之中的孤獨皇後。
「就算知道了在她身上下蠱的人不是我,你還是恨我?」
維卡走近了些,直視著他的眼楮。
突如其來的倔強,與林玦莫名的相像,這讓南宮懿有那麼一瞬間的晃神。
「公主想多了……」
南宮懿平定了下心神,淡淡說道。「你我素昧平生,在下一個外臣,咱們自然還是不要多見面的好。」
「素昧平生?」
維卡突然笑了起來。像是听到了極其好笑的笑話一般,她竟然笑的停不下來,笑了一陣,才停下來道,「南宮將軍果然是貴人多忘事。你我竟然是素昧平生?」
南宮懿淡淡的看著她,原本平淡無波的眼眸里,泛起些許漣漪。他記起了前世所有的事情,所經歷的那些事,那些人。就像是一場舊夢,縈繞在他的心頭,有時甚至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兩個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如果眼前的維卡是前世的那個人。那林玦呢?林玦又是誰?
「其實雲舒郡主與我本是同一個人。」似乎是看出南宮懿眼里的疑惑,維卡的面上浮起一絲苦笑,「好笑吧?我竟然自己跟自己在爭!?」
「你想如何?」
南宮懿皺眉。
「自從跳下山崖之後,我發現自己來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從那一刻開始,我就一直在找你,一直一直在找……終于,如今讓我找到了你……」
維卡看著他。情緒有些激動。
見南宮懿沒有過多的反應,維卡往前走了兩步。突然伸手握住了他,「南宮懿,你已經全部記起來了對不對?我就是淼淼啊!在這里,再也不用擔心有誰會追殺我們了,咱們——」
話說到一半,她卻突然停了下來。
林玦站在一處矮灌木叢邊上,冷冷的看著他們倆。
那個握著南宮懿手的人,就是傳說中的羅剎國公主維卡吧?果然與她夢中出現的那個女人生的一模一樣,就連身上的氣質,也是一樣的凜冽。看著一個與自己生的完全相同的人同南宮懿站在一起,林玦竟意外的沒有感到一絲違和。
也許,這就是命運吧?它親手締造了生離死別,又將相隔千萬里的兩個人聚在了一起。
可惜,這樣一來,她就成為了格格不入的多余一個。
琉璃宮就在附近,她本想抄近路,卻沒有想到,看到了不該看的。
其實,南宮懿也想起了以前的事情吧?帶著前世的記憶,如果真是如此,那他也還是應該愛著維卡的吧?
可惜,就算林玦怎麼絞盡腦汁,在她的記憶里,還是找不出任何有關南宮懿的蹤跡。
所以她真的是人家散落出來的碎片麼?
剛停了一會兒的雪又開始下起來,林玦沒有帶傘,不一會兒,銀白的雪便落了滿頭。
「阿玦?」
南宮懿直接甩開維卡的手,朝著她快步走過來。
「好巧?」
林玦用力扯了抹笑容來,她剛剛破解了蠱毒,精神還不算太好,原本就白皙的面色顯得更加蒼白,她今日披著一件紅袍,映襯著周圍白茫茫的雪景,倒是顯得分外美麗。
南宮懿看著她,眼里多了一抹讓人看不清的神色。
「阿玦,天這樣冷,我扶你回去休息。」
「好。」
林玦淡淡的應著,任由南宮懿扶著她往回走,他為她撐著傘,雪一片一片的落在繪者江南水鄉風光的油紙傘上。
如果下雪天不打傘,是不是就可以一路到白頭?
她的腦子里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來,不由失笑。他們倆,就算不打傘,也沒法到白頭了吧?
可兩人才走到宮中第二道門,一個太監就匆匆的走了上來,朝著南宮懿福了福,神色緊張的道,「南宮將軍,陛下有請。」
「有說是什麼事情麼?」
南宮懿皺眉,他不是剛剛才從御書房出來麼?
「回將軍,陛下只是說突然想起一件事,需要找將軍商量,具體的,陛下並沒有向奴才提起。」
小太監畢恭畢敬的說著,看那模樣不像是說謊。
「勞煩公公回去稟報一二,我這兒還有急事,等會兒再去見陛下。」
「這……」,太監面露為難之色,「陛下說的是馬上就要見到將軍,這樣的話,恐怕不妥……若是陛下動怒,那雜家可擔當不起……」
「那……」
南宮懿有些猶豫。
林玦的身子還沒有大好,讓她一個人回去,他有些不放心。
「你去吧。」
林玦十分善解人意地笑道。
她還沒有虛弱到連路都走不了,再說了,他們倆如今的問題不在這里。送不送的,無關緊要。
南宮懿再三交代了之後,有些無奈地隨著太監離開。
長長的甬道里,瞬間就只剩下林玦一人。
雪依舊在下,成片的雪花漫天飛舞,倒是有一種極致的美。
正往前走著,身後突然傳來一聲煞有介事的輕咳,林玦停下腳步回頭,卻看到一張久違的臉。
如果不是今日看到,她都要忘了,原來宮里還存在著這麼一號人物。
「郡主今日,怎麼一個人?」
六皇子走上前,笑著問道。
月白色的錦袍,黑色的高幫馬靴,相對于林玦的無神,他今日都是神采奕奕。
「六皇兄不也是一個人?」
林玦笑著反問。
刑部尚書楊義朗在宮中自盡,雖然有楊皇後在其中周旋,但六皇子在昭陽帝心目中的地位還是一落千丈,這些日子,他甚至還不如一直不受寵的四皇子。原先那些圍在他身邊的幕僚,也都走的走,被謀害的被謀害,已經所剩無幾。而那些原本看中他,希望將女兒嫁進六王府的大臣,瞬間轉變了方向,全都朝著皇帝新寵四皇子去了。
「你總是這樣伶牙俐齒。」
六皇子笑著。
他突然想起曾經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都有個人,在默默的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自作聰明的制造了許多偶遇的機會,某一段時間,他無論走到哪里,都能看到那抹身影。
他當時並不在乎。
可以說,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也都不在乎。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到這個人的呢?
想到這里,凌墨失笑,他也不記得到底是什麼時候了。
遠處突然傳來隱約的樂曲聲。
咿咿呀呀的,似乎有人在唱戲。
「皇祖母請了京都有名的優伶過來,郡主有空的話,不妨一同去听听?」
六皇子見林玦似乎有點興致,便提議。
想到好像已經很久沒有給蕭太後請安,林玦考慮了下,隨即答應下來。
因為南宮懿,就算她現在回去,多半也是在胡思亂想,還不如,在這兒听一听戲,轉移下注意力也好。
戲台設在御花園左側的一處小園子里,在水中架起台子,而看戲的人坐在對面的樓閣里,蕭太後與一行後宮女眷正在听戲,林玦便沒想去打攪,只是在樓閣一層找了個靠窗的位置,靜靜的站著。
「……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甚麼,低就高來粉畫垣,原來春心無處不下懸。是睡荼蘼抓住裙釵線,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處牽。」
水中的戲台上,身著五彩衣的戲子正唱著不知名的曲子。
婉轉動听,卻帶著些許的悲切。
林玦皺眉,這曲子,莫名的熟悉,似乎在哪兒听過。
「怎麼?听過這曲子?」
一旁的六皇子見她若有所思,便笑著問。
樓上的全是些後宮貴妃和朝臣的女眷,他懶得上去應對,便與林玦一道,在一層找了處位置。
「不曾听過的。」林玦搖了搖頭,只是音律听起來有些熟悉罷了。
凌墨將目光落在水中的戲台上,戲子身著彩衣,正婉轉地唱著,看了一會兒,他突然喃喃的自言自語,「奼紫嫣紅開遍,卻最是留不住。」
見他這副文縐縐的模樣,林玦忍不住笑了起來,「六皇兄什麼時候也這樣感慨了?」
「也不算是感慨,就是一時興起。」
像是心事被人听到,凌墨臉上有些尷尬。
他突然覺得,與林玦兩人這樣的相處方式倒也挺合適,少了其他的因素干擾,他們倆竟然也能如此和睦的坐在一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