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懿的反常,讓林玦心生疑惑,南宮懿是個從來都不會探听別人閑事的人,這回卻突然問這樣的問題,難道說有其他的含義在里面?
這樣想著,便抬頭看著他打趣道,「你什麼時候開始,對契約夫感興趣了?南宮將軍你藏得夠深啊,我都不知道你原來好這一口。」
南宮懿,「……」
隨即他突然笑了起來,眼里露出林玦熟悉那抹狡黠的神色,「其實你早就知道了吧?不然我當初對你有意思的時候,你都沒有拒絕。」
被他這麼一說,林玦先是一愣,瞬間反應過來,氣的直接給了他一拳,「你這是變相我說長的像男子嗎?!」,遇上這樣的人,她真是氣炸了。
「好啦好啦,我錯了。」
在林玦密集的拳頭下,南宮懿瞬間求饒。
他恢復到一本正經的狀態看著她,說道,「你才剛恢復了點,先好好休息吧……」
「你又要去哪里」
林玦滿臉警覺。
她如今必須警覺,每一次南宮懿要她好好休息,之後總是會出各種的狀況。不僅不能好好休息,反而連性命要保住都有點困難。所以她現在對這幾個字,不僅反感抵觸,還十分的恐懼,她真的不能再承受離開南宮懿的痛苦了。
「你放心,我沒走。」
南宮懿似乎也看出了林玦的恐懼,輕輕的握住她的手安慰道。
心中不免有些愧疚,看來這幾次的事情,真的給林玦留下了十分嚴重的後遺癥,現在的她,仿若驚弓之鳥一般,這都怪他。
看到南宮懿這般樣子,林玦不由又頓覺好笑,看來自己剛才那滿臉緊張的樣子,肯定是嚇到了他
「我其實沒什麼大礙,要不咱們收拾下早點離開吧。」
既然這回事契約夫出手救了她,那就說明這次動手的人是四皇子,混亂不堪的爾虞我詐,趁著對方現在還未從挫敗中喘過氣來,他們倆還是早點回京都為好。
等南宮懿把手頭上的事情解決了,這一切就都能結束了。
「那也行。你先喝點粥,等喝完粥,咱們就啟程。」
南宮懿看林玦態度堅定,便臨時改變了他的計劃。
他本來是想先去會一會契約夫,看看他到底有什麼花招,但既然林玦想要先啟程,他便打算把這件事擱置。
反正契約夫會暗中一路隨著他,等到了京都,也還是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交流」。
「這麼快?」
林玦被他的回答嚇了一跳。
她剛才只不過是提議了一下,沒想到南宮懿真的馬上就走。
「這兒距離京都只有兩三天的水路,我去雇艘小船……」
「又坐船?」
林玦有些心有余悸。
她是個怕水怕的要命的旱鴨子,萬一再發生個什麼海難的話,真的是想逃也沒有能力逃啊。雖然說救命之恩應該感激,但她卻也不想再被契約夫救命一次。
「放心,這回四皇子沒法動手。」
就算他動手,他也會用盡全力保她周全。
*
南宮懿料得沒錯,這一次,四皇子果然沒有動手,就連契約夫和維卡這兩人,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她和南宮懿兩人就這樣坐著小船,一路順風抵達了京都的外海。
熟悉的說話口音傳來,當林玦看到那莊嚴肅穆的越京城牆時,眼眶一紅,差點哭出聲來。
終于到了。
挨了一路的艱辛,在生死的邊緣走了一遭,他們倆終于又回到了這塊土地。
這塊讓人無法熱愛卻又恨不起來的土地。
南宮懿雇好的馬車早已等候在碼頭上,林玦坐上馬車,一路走來,忍不住探起簾子往外瞧。
京都還是那個京都,熱鬧,繁華,熙攘,看不到一絲憂愁與不安。
又有誰能想到,在這樣一座繁華的城市里,正醞釀著一場巨大的風暴。
暴風雨前的平靜,很快,這座千年古城,就要再一次被無數的鮮血染紅了,而在這鮮紅的血液背後,是某些人狂妄的野心和殘忍的手段。
當馬車拐進東街口那條主干道的時候,周圍的人卻突然開始喧鬧起來,不僅喧鬧,還全都朝一個方向跑去,雖然林玦已經離開京都一段時間,但大家聚集的那個方向,她還是知道的,那是菜市口,專門用來行刑的。
昭陽帝向來提倡實行仁政,除了那些意圖謀反的人之外,大業國已經很少有囚犯拿來行刑死刑,這回不知又是哪個倒霉鬼,估計是觸到了皇帝的霉頭,惹到他不高興,才會導致這樣的結果。
「南宮懿,你說會是誰?」
林玦下意識的問道。
話問出口之後,才恍然發覺,為了避人耳目,南宮懿根本就沒有同她一起。
算了,管他是誰呢,她如今都自身難保的人了,還是好好的顧好自己的事情,少點好奇心為好。
「你說這林家也真是個傳奇,大起大落啊……」
馬車外傳來路人的談話聲。
林玦本來沒有注意,可在听到「林家」二字的時候,一顆心莫名其妙的揪了起來。
「是啊,你看先前,又是郡主又是翰林學士的,這一下,才過多久,就什麼都沒了……」
「若只是沒了都還好,你看現在,滿門抄斬啊……」
馬車里,林玦像是被雷劈中了一般,僵在了原地,腦子里空白一片,什麼都想不起來。
什麼會?
林家滿門抄斬?
開什麼玩笑?
林家既不是高官,也在朝中也沒有什麼權勢,謀反的話就更加不可能了,就是這樣安分守己,庸庸碌碌的一家人,無緣無故的,皇帝為什麼要把林家滿門抄斬?
但她現在的腦子明顯沒法考慮更多,當務之急,她需要馬上去確認,確認路人口中所說的林家,到底是不是她的家。
心中念頭一定,林玦便吩咐車夫調轉方向,往菜市口走。
「姑娘,主子吩咐了,只能走這條回林家的路。」
車夫估計是南宮懿派來的暗衛,听到林玦說要改變方向,不由得開始糾結。
主子說一就是一,哪里能亂改行程的,萬一半路上出了岔子怎麼辦?
「我讓你改你就改,哪里來的那麼多糾結?!」
林玦現在根本就淡定不下來,連說話的語氣都比平常沖了許多。
「林姑娘,不是我不敢,只是不瞞您說,這一路來,還埋伏著許多其他的暗衛,就算我答應你調轉方向,可其他人也還是會沖上來制止的啊……」
等那個時候,他就更死了,那群人不知道原因,還會以為是他受人收買改變路線,他這一條命,估計是保不住了。
「那我跳車了!」
林玦冷冷的說道。
她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思在這兒廢話,反正無論如何,她都得去一趟菜市口。
可現實情況比林玦想的還要困難得多,她才剛伸手掀了下簾子,四周便齊刷刷的冒出了一大堆的人來,有幾個甚至還是路邊賣燒餅的小哥,臉上甚至還沾著面粉,這畫風突變的,林玦一時突然反應不過來。
車夫默默的在旁邊看著,他就說嘛,不是他不掉頭,就算他這邊松口了,還有其他人也是不會同意的。
他們主子這回,為了保護林玦的安全,可是下了重本,這些暗衛全都是精干力量,一下子派了這麼多人出來,都快要趕上皇帝出行的陣容了。
「我要去一下菜市口,有急事。」
林玦身心俱疲,耐著性子解釋,既然是南宮懿派來保護她的,就都是自己人,對自己人,自然不能太狠。最關鍵的是,就算她想要來硬的,一下子這麼多人,她也敵不過。
「姑娘,主子希望你直接回家。」
其中一個人說道。
「回家?」,林玦終于忍受不住,直接朝著這些人吼道,「你們知不知道林家今天滿門抄斬,你讓我回家?家都沒了,我要回到那里去?」
「林姑娘,你說什麼?」
幾個人被林玦這麼一吼,全都愣住了,面面相覷了一陣之後,其中一人戰戰兢兢地開口問道。
「我說——林家的人即將行刑!就在菜市口,我要去看看!」
這說的夠清楚了吧?
林玦去意已決,而關乎林家人的生死,雖然有南宮懿的命令在前,但這些人也沒有膽子敢攔,幾個領頭的商量了一下之後,決定兵分兩路,大部分的人陪著林玦去刑場,剩下兩個去將這消息通報給南宮懿。
折騰了一陣之後,馬車終于掉頭,林玦在心中松了口氣,但轉瞬更大的擔心卻接踵而來。
好端端的,林家怎麼會被下了獄詔,滿門抄斬?
難道說在她不在的這段日子里,得罪了什麼人?
想來想去,林家能夠得罪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而有動機設計陷害林家的人,林玦倒是有了人選,說來說去,不就是楊皇後與四皇子這兩人中的一個麼?
難不成他們是看在路上殺不死她和南宮懿,然後就轉而從林家的人下手?可就算是殺了林家,也照樣是抓不到南宮懿,不僅抓不到,反而還埋下了仇恨,所以,如果真是他們兩方動的手的話,那這樣的行為,也真是太匪夷所思了吧?
越想腦子里的疑問便越多,就在林玦還陷在沉思里的時候,周圍卻越來越喧鬧,馬車也停了下來。
「姑娘,到了。」
前方傳來車夫的聲音。
可就在這一瞬間,林玦卻遲疑了。
她其實是害怕,她不敢伸手去掀開那一面簾子,她怕自己心里的想法會成真,害怕林家真的是被下了聖旨要滿門抄斬。
馬車外一陣鬧鬧,眾人竊竊私語,但林玦除了「林家」兩個字之外,卻什麼都沒有听清,她咬緊牙關,顫抖著手去掀開簾子,現在距離午時還有段時間,如果臨時謀劃一下劫囚場的話,應該還來得及。
不過,對方也許就是要讓他們去劫囚場,這樣一來,南宮懿的罪名,也就定下來了。
「姑娘——」
守在外面的車夫開始叫她。
估計是因為她遲遲沒有出現,對方擔心出事吧?
事情已成定局,她再害怕,再自欺欺人也挽不回任何的人和事,皇帝的聖旨不會改變,劊子手的刀不會放下,既然一切都不會變,那她又在糾結些什麼?
林玦一咬牙,伸手掀開了簾子。
猛烈白熾的陽光直射下來,晃得林玦腦袋發暈。
京都的夏初原本就是燥熱無比,再加上四周被前來觀看的百姓圍的水泄不通,溫度驟升,幾乎走幾步,就滿身汗。
行刑的台設在西邊,可因為人圍得太多,林玦除了黑壓壓的人頭之外,竟什麼都沒有看到。她拋下車夫,用力撥開人群朝刑台靠近,
四周鬧哄哄的,所有人都伸長了脖子往前湊,林玦擠了半天,卻還是依舊在黑壓壓的人群里耗著。
幾個站在外圍的暗衛看不下去,決定先替林玦到前面去問個清楚。
這樣的慢速度,得耗到什麼時候,林玦自己也受不了,便拉住身邊的一個婦人問道,「今天這里要殺的是什麼人啊,怎麼人圍了這麼多?」
那婦人先是滿臉驚訝地看了她一眼,顯然對于林玦這樣弱智的問題難以置信,隨後才說道,「林家啊!還能有誰?」
「哪、哪個林家?」
林玦強裝鎮定。
一顆心都快要跳了出來。
「還能有哪個林家啊,京都大名鼎鼎的林家你還能不知道?」
一顆白眼甩了過來。
林玦,「……」
他們家什麼時候變成了大名鼎鼎了?林太卜府沒這麼出名吧?
雖然心中已經確定了七七八八,但林玦還是忍不住多問了一句,「是——林太卜府?」
「什麼林太卜府啊!!是林左相家!——」
婦人終于對林玦的問題徹底無語,連音量都提高了七八分,嫌棄之情溢于言表。
說完之後,見林玦還是有點懵,似乎有些于心不忍,解釋道,「林左相的大兒子林雲勾結韃子,罪證確鑿,惹怒了皇帝,全家滿門抄斬——」
林左相?
就是與李丞相並稱為左右相的林風?
這喜訊來的太突然,林玦愣愣的,壓根兒就沒有反應過來。
「不是林太卜家?」
林玦怔怔地問道。
「什麼林太卜啊?區區一個太卜在京都里能算得上什麼?」
第二顆白眼飛過來。
林玦開始有些哭笑不得,既然不是林太卜,那剛才那些人說,一個郡主一個翰林院學士又是怎麼回事?
正想拉住那婦人再多問幾句,林玦的衣袖卻被另外的人拉住。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