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們家,我爹,以前是不是有個小徒弟……」
林玦看著林瓊。
突如其來的問題,林瓊先是一愣,隨後笑了起來,「二姐,你怎麼突然問這個,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就算她想起來又如何,從上回的事情來看,南宮懿可是完完全全的忘記了她,既然如此,若是單獨一方想起來,豈不是更加的難過?
塵封往事,既然已經忘記了,那就接著讓它塵封吧。
「有存在過這麼個人對不對?」
林玦有些激動。
「那他人呢?他後來如何了?」
「他呀……」,林瓊看著她,窗外的雨突然大了起來,水霧迷茫,天地之間像是籠罩了一層細膩的薄紗,模模糊糊的,所有的東西都變得不真切起來。
「他與我們不一樣,他後來就離開了……去了很遠的地方,據說是雲游四方了……」
雲游四方了麼?
林玦默默的想著,這樣的結局並不算差。
可到底是哪里來的原因,她突然間記起這個人來,然後心中卻溢滿了莫名的傷感。既然沒有多少交情,為何會傷感呢?
而且,隱隱約約之間,小徒弟與南宮懿兩人的相貌竟然在她的眼前慢慢重合,最後變成了一張冷若寒冰的臉。
林玦嚇得趕緊搖了搖頭,拿起桌上的清茶猛灌了一口。
完蛋了,她估計是得了重病。
「都是些過去的人,別想那麼多了。」
見她這副模樣,林瓊欲言又止。
就算他將事實原原本本的說出來又如何?林玦已經失去了那段記憶,她根本就想不起來,多出來的一段往事,沒有了親身經歷,只不過是一段故事而已。他又何必說一段故事,讓她徒增傷感呢?
「哦,對了,這是契約夫托我給你……」
他嘆了口氣。
「有空的話,就去道個別吧。」
*
江湖無閑適,春初雨水多。
江南水鄉的春天,相較于北方的一板一眼,總是多了絲婀娜與溫婉。煙雨迷蒙,水霧彌漫,腳下的青石板,被雨水打濕,顯得愈發光滑透亮。滿城春色籠罩在煙雨里,風光尤盛。
青衣少女手持竹傘,輕盈的步履在青石板上掠過,原本只是細如牛毛的小雨,卻突然間變得淅淅瀝瀝起來。
對于這個見了一面就開始對她「不拘小節」的異國俊秀的王子殿下,林玦心中沒有太多的想法。契約夫會這樣,或許是因為在羅剎國,人與人之間的交往的形式,就是這樣的吧?
只是每一次看到他那雙異色的雙眸里閃現出來的復雜神色,林玦都會莫名的感到心慌。好似心中最深處最隱秘的念頭被對方一覽無余,可關鍵是,她心里並沒有什麼隱秘的事情啊。
契約夫說他們之前曾見過面,可她卻完全沒有對方的印象。
一點也沒有。
林玦不知道是不是關于他的那部分記憶,也被涵括在了失去記憶的那部分,但就算是,那又如何?他們倆之前的關系,應該還沒有到生死相交的地步吧?
春雨淅淅瀝瀝,從天上飄落,再打在她手中的竹傘上,如珍珠落入玉盤,濺起水花四處。
臨街的攤販,玩耍的孩童,嘶鳴的車馬,來往手撐花傘的行人……站在青平橋上,將城中春色盡收眼底。
煙籠畫橋,風簾翠幕,參差十萬人家。
「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微微戲謔的聲調在身後響起,一襲玄色青衣的俊逸男子,同樣手持一把竹傘,眉眼之間,盡顯風流之氣。
林玦也不回頭,撐著傘,站在原地。
「三王子殿下的邀請,草民自然不敢不從。」
「是麼?」,契約夫走上前,與林玦並肩而立,「那我邀請你一同回國,想必林姑娘也不會拒絕咯?」
在南宮懿的幫助下,他策反的十分順利,成功的得到了那個位子,將大王子赫魯趕下了王座,順帶肅清了國內那些反對他的勢力。
南宮懿的能力,讓他震撼。
甚至很多時候他都在想,這樣心力強大的一個人,到底是誰,才能將他的記憶抹除呢?
「殿下要回去?」
某個人老是在面前晃啊晃啊的,突然間要走了,還真是有些不習慣。
「嗯。」
契約夫點頭。
眼前雨霧彌漫,一時之間竟什麼都看不真切。
「咱們從前……」,雨霧中,林玦回頭看向他,眸子里透著他看不懂的光芒,「咱們從前是認識的嗎?」。
不是見面點頭之交,不是在皇宮里的驚鴻一瞥,而是認識,實打實的認識。
契約夫的眼里先是閃過一絲訝異,隨後笑了起來,「是啊,咱們是認識的。不僅僅是點頭之交,是真的認識。可能我這個人作惡多端,所以你打從心里就不想認識我,正好借著生病之機,順便把我給忘了……」
「你這純粹是小人之心!」,林玦笑。
雨絲透過竹傘,飛濺到她的臉上,水珠點點,像是融進了春雨里。
契約夫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麼,但最終落在他掌心的,只有細膩的雨珠罷了。
「那以前,我對你的態度……也這麼好嗎?」。
估計也差不多吧?
任誰都不會對一個沒臉沒皮的人有什麼好臉色。
以前……
契約夫想起那日在宮變之中的絕望的眼神。
從前的林玦對于他,應該只有恨吧?
她一直都認為,他與維卡是同謀,所有的事情,包括林家的衰敗,都是他同維卡一手策劃的。但天知道他可是什麼都沒有做過。
——這下你滿意了吧?
這是曾經她問他最多的一句話。
契約夫自認從來都是個自私的人,所以林玦忘記了也好,忘記了,她就不會再懷著恨意,他們之間,就算是缺失了那段記憶,也能夠重新認識,重新開始,像……普通朋友一樣。
「干嘛?難道比現在還要差?」
見契約夫長久的不說話,林玦笑著接茬。
不過轉念想想也符合常理,對方可是羅剎國的王子,羅剎國可不是什麼善良的地方,作為一名正直的大業子民,她對他態度差,也是應該的。
「你真的不離開這里,到外面去看看嗎?」。
契約夫問道。
他還想做最後一次的努力。雖然結果似乎一早就已經擺在那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