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的這具身子很好,還有生命,它會像正常人一樣長大,並且衰老,從今往後你再也不用擔心了。」舒陽看著她開口,慢慢將目光移向一旁的尸斑已經蔓延到整個面目的舊尸體。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三月的微風輕輕吹來。
听在鸞歌的心里,卻有莫名的堵塞。
順著他的目光看去,陽光下,沒了雪玉的壓制,那具尸體正在以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爛,沒多久便只剩下一團腐肉和森森白骨,隱約還有一股酸腐的氣息。
鸞歌微微蹙眉。
然而舒陽卻像是未曾察覺,向前走了幾步,一手平托虛空,一手結術,將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尸輕輕托在空中,復而轉身,手在空中慢慢下放,那具女尸也隨著他的動作滿滿下落。
鸞歌看著他將那具女尸輕輕放進枯井之中,再佐以紙灰灑入井中,嘴里念念有詞,想來應該是安魂祭靈之類的話。
整個過程中,誰都沒有說話,依稀可以听見院中枯草被風吹動的聲音。
等舒陽結束了整個動作,他才回轉身來,站在鸞歌面前,道︰「好了,起來吧。」
鸞歌坐在地上,仰頭看著面前向自己伸出手的男子。
平心而論,舒陽有一張俊美的面容。而此刻的他背對著光,陽光在他周身綻開,額前有一綹發絲調皮的跳動,那雙溫柔寧靜的眸子里藏著些許笑意,像是九重天闕上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
就像是四月的暖陽,讓人感到溫暖和心安。
他微抿著薄唇,唇角微微上揚。
他向她伸出了手。
和記憶中某個畫面重合
那時,她還是齊國不受寵的長公主。
一日,她上樹掏鳥蛋,卻一個不小心踩空,從樹上掉了下來。
好在那樹並不高,並沒有傷到骨頭,可是就這麼摔一下,她的**卻也著實挨不住。
正在她正呲牙咧嘴罵罵咧咧的揉著**時,眼前突然出現了一片陰影。
「你沒事吧?需要我拉你起來嗎?」。
淺淺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讓她的心頭微微一顫。
抬頭看到一個唇角帶笑的男子,就那樣安靜的站在陽光里,如同神祗一般,光芒萬丈。鸞歌看向那雙泉水一般清澈的眸子,心也不由隨著它沉了下去。
那個一直溫柔淺笑的人,那個給了她少女時期最美好記憶的人,那個最終卻葬身火海的人。
洛天
鸞歌有一瞬的失神,卻最終看向了一旁,「我剛才一直在想」
「不管想什麼,先起來吧。」舒陽打斷了她,而那只手也一直沒有收回。
遲疑了一下,鸞歌終究將手放在他的手中,借著他的力站了起來。
這具身子的手很是細女敕,她清楚地感覺到那只的大手的溫暖,雖然有些微的薄繭,卻讓她感到莫名的安心。但在下一刻,鸞歌便真切的感覺到了差距----
她居然只比舒陽的腰高那麼一點點!
這讓她深深地覺得有一種挫敗感,將剛才微妙的情緒沖得消散開來,剩下的,只有滿滿的郁悶和氣憤。
舒陽低下頭來,看著小小的鸞歌道︰「小公主,您剛才想說什麼呢?」一如既往痞痞的腔調,讓鸞歌感覺自己看到的那絲落寞似乎是錯覺。
「都說了別再戲弄我!你以為我想變成這麼小的一個小人兒嗎?」。小孩有些微怒,但這樣的表情在那張嬰兒肥的臉上卻說不出的可愛。
「還有,我剛才想說的是,我想留在這里。」鸞歌繼而補充道,說到最後,已經是攥住了袖下小小的拳頭,「十年前的事情我必須要查清楚。既然來到了楚國皇宮,那便從這里開始。當年的仇,我一定要報。」
「你現在的這具身子,原本就是楚國年方九歲的三公主楚鸞歌,這麼叫也不算是什麼戲弄。」
舒陽頓了一頓,「至于你想留在這里,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今後這世間便沒有你這個齊茗珞,有的只是大楚的三公主,皇貴妃齊茗珞的獨女,楚鸞歌。」
「什麼?你是說這個小姑娘是‘我’的女兒?」鸞歌不由吃了一驚,這未免也太過巧合。
雖然她清楚的知道,那個皇貴妃不是真正的齊茗珞,但一時半會兒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可是舒陽認真的眼神卻容不得她懷疑。
「不錯,你現在,是齊國長公主的女兒。所以你要想好,若是被人發現你盡管你是宿主,我有責任保護你,但並不意味著我會放下山中所有的事,來幫你弄清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舒陽看著她緩緩開口。
鸞歌略一沉吟,道︰「我已經想得很清楚了。」
「你若想要留下來,首先要做的不是報仇,而是先要學會保住自己。」舒陽卻沒有鸞歌那般自信,開口好心提醒道。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會保住這條命的。」
「你知道便好。皇家三公主中毒死在枯井,而凶手卻還在逍遙法外。」舒陽嘆了一口氣,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
看到鸞歌瞪得又大又圓的眼楮,他笑了笑收回手道︰「這孩子之前的生活環境你了解嗎?她和周圍的人發生過什麼事你知道嗎?她的性格特點你又懂嗎?先不說日後會不會被別人認出,最主要的一點,誰要害你呢?現在在明的,是你而不是別人啊。」
「就算上輩子我死在了宮里,卻並不代表我不熟悉宮廷生活,之前那十幾年我也照樣過來了不是?」今天的陽光太好,讓她覺得太過刺眼,不由微微眯眼,開口︰「我有必須留下來理由。
不管前面有多少未知的危險,我都要留下來。
否則這十年來日夜承受的痛苦又有什麼意義?十年前的謎團,我必須要解開。仇,我也一定要報!
不管是為了我自己,還是為了他
「既如此,便看看這個吧,多少有些用處。」舒陽從腰間拿出一本冊子,遞給鸞歌。
「這是?」鸞歌粗粗掃了一眼,抬頭問道,「原來你早就準備好了?你知道我一定會」
「沒想到真的會用上的。」舒陽笑了一笑,雲淡風輕,「前面是楚鸞歌的大致信息,後面是一些術法。之前你在山上應該在書房看了不少,但對于現在的你,多多少少有些吃力。你手上拿的,是一些比較簡單基礎的,若是修習的通熟,之前的那些練起來也會更得心應手。」
「你謝謝」鸞歌有些語塞,這人平時挺討人厭的,但關鍵時刻,還是比較的靠譜。而她那一聲謝謝,也是真的發自內心。
或許他這麼做也只是因為那所謂的「責任」吧。
「舉手之勞而已,不明不白的慘死,任是誰都不甘心吧。想做就去做吧,只是千萬別貿然行動,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否則我師父十年來的心血全都白費了。」
舒陽不屑的擺擺手,「還有我的還魂草,都給你浪費掉了,要是你就這麼死了,誰給我還那些寶貴的藥材?原本還想著救了你這個臭丫頭,讓你給我種上十年的還魂草,權且抵了債,現在看來還得等上幾年,真是麻煩死了。還有,你可別給這些女人整死了,否則我的還魂草可就沒戲了。」
鸞歌看著那張滿是嫌棄的臉,頓時想踢死他。原本還想著這廝怎麼瞬間變得這麼好心,讓她還有點小小的感動,誰知道原來只是為了自己的那幾根破草!
「放心吧你!你死了我也死不了!這破地方本姑娘也不會多待,只要三年,不管事態如何,我都不會再在這里待下去。」
如果三年時間還差不到什麼有用的信息,那麼只能從其他地方入手了。其實要說起來,自己把握也沒多大的,可是一想到自己居然被這家伙看低,鸞歌氣就不打一處來。
再怎麼也不能丟了士氣不是?
「那便說好了,三年之後,我再來看你的進展。當然,這期間要是有什麼需要幫助的,紙鶴通靈之術便好。你自己」舒陽正說著,卻听到鸞歌一聲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