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歌再見到明王的時候已經是三日之後。
自從那晚之後,第二日明王便去向晟昭帝請辭,同時與晟昭帝定好了千華出嫁的日子,
原本欽天監算好的日子有兩個,一為半月之後,一為三月之後。
或許是因為之前那幅畫的緣故,再加上前一晚林文正所奏,晟昭帝對左相和皇後的懷疑加深,最有可能涉入其中的皇長女也被他置入排斥之列。
未等明王開口,他便在兩個日子中率先選擇了最靠近的時間,昭告天下長公主于半月之後出嫁,于是乎舉國上下忙成一片,整個京城都浸在熱鬧與喜悅之中。
左相在朝堂啟奏,畢竟皇長女外嫁,代表的已經是整個楚國的風光,半月之期過于倉促,卻被林文正駁回,也讓晟昭帝對他的目的更加懷疑。所以此奏最終無果,婚期照常。
不過若是仔細論起來,左相所言的確不差。多少年來,皇室子孫大婚,無不是提前三月就開始準備,問名、訂盟、納彩、納幣、請期再到親迎,再算上鳳冠霞帔精制而出,少說也得一月。千華此番出嫁只有半月之期,有些東西未免準備不及。
晟昭帝也想到了這一點,整個婚禮規制皆比歷朝外嫁公主高出一格,更甚者,將齊楚交界處的桓興城賜于千華作為個人封地,以作陪嫁。
這番下來,婚期雖緊,但整個婚禮的盛大程度非但不低于往常,反倒更讓人驚嘆其浩蕩。整個朝野上下皆陷入長公主出嫁事宜的準備工作里,好不忙碌。
反觀內宮,小衍近日里用功非常,從學里下了課就在屋內看書習字,連院里的門都不出,唯剩她一人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整日間逗狐狸嗑瓜子曬太陽,愜意非常。
這日午間,鸞歌正在院中藤椅上昏睡。
酣睡間,听見蓮心在旁輕喚自己,鸞歌拿下蓋在面上的一本小冊子,雙眼惺忪問道︰「何事?」
蓮心規矩回道貴妃有請,讓她過去用午膳。鸞歌應聲知道了,這才坐起身,回屋洗把臉。心里卻在想湘兒找自己有何事。
自從有了打算之後,她就又恢復之前的懶散怕動,仔細想想也有兩三日沒去探過貴妃,不過也還不算好久未見。
想了半天也沒想個明白,不過這些許功夫,已經走到了永安宮門口。
多次來這邊溜達,她已然熟門熟路,也不用通報,直接進了院子,剛過了小竹林正欲往朝安堂去,便被雲姑姑喊住︰「公主,娘娘正在正殿里等著您吶!」
進了正殿,瞧見里面坐著的人,鸞歌這才明白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明王瞧見鸞歌進來,連忙站起身來,親切地招呼她往自己身邊來坐,熟稔熱情毫不尷尬。
鸞歌明白他是信了自己那晚所說的一切,前嫌盡釋所以芥蒂不再,也是很自如的隨他招呼。湘兒在旁瞧著他們這般心中也是歡喜,毫不介意明王這般反客為主。
那晚見過明王之前,鸞歌便告訴湘兒,盡管如今嫌隙不再,但為免旁生事端莫要告訴明王實情,湘兒也鄭重答應,是以現在雖然三人各自都心中之情,卻儼然一副姐弟舅佷歡聚一堂的溫馨場面。
身份雖假,但情卻真。故此也算是頗讓人欣慰。
席間,明王不住的給二人夾菜,三人言笑晏晏,似是回到了許久的從前。那時候還什麼變故都未生出,一切親友都還在。
「今日很唐突的讓你過來,卻未事先告知,不過是因為你舅舅明日便要離楚返齊,去準備和長公主的婚事。晚上你父皇要為舅舅踐行,他也這才擠出午間這些許時間,來和我們母女敘舊告別。」湘兒唯恐鸞歌怨她告知倉促,解釋道。
其實明王早間來的時候,透露出這般意願,她就想差人去問詢鸞歌的意願,但明王唯恐鸞歌借口不至,這才讓她瞞著。
況且他們之間所談的事情,也不宜鸞歌知曉。
鸞歌明白她的擔憂,只是笑道︰「舅舅來楚這些時候,和母親的確沒有機會好好敘舊,現在好不容易咱們一家子坐在一起吃些家常飯菜,嘮嘮嗑,實在是再好不過的了。只是,」說著,鸞歌故作神秘的瞧著二人,久久不語。
這眼神瞧得二人都有些莫名,對視過後卻還是搖搖頭,同問道︰「只是什麼?」
「只是呀……」鸞歌拉長了聲音,道︰「舅舅娶了千華姐姐,我是該管姐姐叫舅母呢,還是喊舅舅作姐夫呢?」
「噗!」湘兒當她想說什麼,卻沒料到是這一句,忍不住笑了出來。
但話說回來,這的確是個問題,且說她現在的身份,怎麼叫都是個問題。
其實若當真論起來,倒也算是簡單,這新婚二人都喊她一聲姐姐那是順順當當的事,可是現在這般身份,卻也只能是這個讓人哭笑不得的叫法。
明王聞她此言,也是愣了愣,隨之大笑了起來。
鸞歌也不管這二人的面色,將問題甩給他們,自顧自的吃著自己的,最後才悠悠道︰「不過不用在意這些細節,因為不管怎麼叫,你們都是我蠻喜歡的親人。」
此話一出,明王拿著筷子的手顫了顫。他明白這是鸞歌在給自己暗示,不管她是鸞歌還是齊茗絡,都是他的親人,血濃于水千金不換的親人。
心中一暖,話也多了起來,三人說說笑笑,鸞歌听著他們二人講一些過去的事情,插幾句話扮作不知問上一問,這頓飯竟也吃了快一個時辰。
最後向湘兒請辭時,鸞歌肚子已經吃的圓滾的走不動了。
晚上晟昭帝在宮內設宴,為明王踐行,皇後推說身子不適,未來參加,湘兒因為午間那番,也未曾來,其他女眷也為著避嫌,安居宮中。只剩下晟昭帝並朝臣為明王踐行,倒也算的上是和睦親恭。
第二日一早,鸞歌還在睡夢中,明王一行便動身離開楚國。
待她醒來,只听蓮心道明王臨走之前差人送來一件物事。
她讓人拿來,打開盒子一看,卻是一枚玉佩。
那枚玉佩是洛天的,當年明王喜歡,便向洛天纏著討了去,他如今將此物留給自己,那番心意她也是明白。
一件物事,卻牽系著三個人,也只有小義才懂自己的心思。可憐她如今這般,換了身份,雖說與洛天相戀一場,到最後卻連個懷人的信物也無,也未免悲哀。
握著冰涼的玉佩,鸞歌嘴角微翹。
縱然姐弟情深,但他畢竟要走上帝王之路。齊楚相隔甚遠,他是明白此後相見無多,這才留著這東西做個念想吧?拿得起放得下,這才是她的弟弟,才是真正的明王,才是將要掌控齊國的大地王者。
鸞歌起身的那刻,廣陽殿里也收到了一個錦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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