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金鸞直沖而下,化作手環的珠子光芒收起,那棵樹也不若之前那般生機盎然,樹葉全部耷拉下來,而且整棵樹在以雙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變小,最後化為一個小小的人形。
宮牆之外,都城最大的花樓三層高閣上,一直負手而立,淡然看著眼前變化的白衣公子,待看到那只金色的鸞鳥,神色終是一變,詫異之色瞬間化作隱隱的盛怒之氣︰
「金鸞!」
「胡鬧!借天之力,她就不怕天雷嗎!」
丟下這句話,他身形一轉,化作一束白光飛向那個方向,可是在他還沒有靠近皇宮,緊接著便有一道黑色的驚雷直直劈下,那驚雷帶出的強大氣流竟是讓他生生一震,半步也不能靠近宮牆。
舒陽被震得生生後退了幾步,看到那驚雷沖下時,宮牆內瞬間泛起的金色光芒,他似是想起什麼一般,不由自嘲一笑*︰怎麼忘了呢?縱是虛凰假鳳,可這皇宮之內也是有龍氣的啊。
然而,縱是如此作想,那雙眼中,也還有著明顯的憂色。
這天雷的余波如是強大,任何一個術法修為不甚強盛的人都極易受到影響,引起體內真氣的亂涌,饒是自己剛才,也被影響了幾分。
這般強勁的力道,她是否承受的了?
剛剛才蛻變的金鸞之身,能否抵抗住這天雷一劈?
然而縱是萬分擔憂,在那天雷與龍氣對上時帶起的沖擊力下,舒陽竟是一步也不能靠近。
修習術法,因為體內有了與凡俗人等不同的真氣,雖是優于常人,卻也容易受到這種同等性質力量的制約。
便如現在,舒陽也只能在立于宮牆之外,那些宮門出入的采辦之人卻進出自如,絲毫不受影響。
那道天雷自空中圓口中劈下之時,直如石柱般粗壯。
然而等到了皇宮上方百丈處,卻因為沒有了那道光柱開道,生生被那罡正的龍氣所阻擋,待到真正劈下之時,已經和一般的閃電無異。
但帶起的氣流卻也不可小覷。
墜月湖畔那片桃林已然掉光了樹葉,所有的樹干也已經泛著焦黑之色,而鸞歌施法之時,圍在中間最後化作人形的桃樹,早已化作了飛灰,片刻飄散。
與此同時,天空飄下磅礡大雨。
然而縱使皇宮中出了這麼大的變化,卻沒有人看出任何異常。
他們不曾看到那道通天的光柱,不曾看到那一沖而下的金色鸞鳥,不曾看到天雷降下初時那凝重的粗黑之狀,亦不曾看到那籠罩在皇宮上方的金色光芒。
他們注意到的,只有那一道與往日驚雷無異,除卻顏色有變的閃電——那道閃電不是尋常泛著紫藍色的赤白亮光,而是濃重的黑色閃電。
那道黑色生生劈毀了皇宮那整片桃林,所有碧樹轉瞬化作焦黑枯木,如何不令人膽戰心驚?
雷劈啊!
天雷劈了皇宮啊!
帝都街上的百姓齊刷刷跪拜而下,身子顫顫︰老天怒了啊!
那異常的瓢潑大雨和怒卷狂風,隨著那道黑色閃電一道,被愚昧無知的百姓看做是來自上天的懲罰,心中兀自敬畏又懼怕著顫抖不已。
此刻,永鸞殿中的鸞歌正捂著胸口,喘息著看向雷電劈下的方位,感受著天雷帶來的沖擊波,與永鸞殿外包裹著的龍氣之間的抗衡。
她此刻的面色白慘慘的,一張薄唇也毫無顏色,若是有人看到定會以為白日見了鬼。
一**坐在窗前的榻上,鸞歌咬著自己的下嘴唇,也不知她到底用了多少力氣,那里竟然隱隱滲出血色來。
雨勢甚大,窗外的花朵被擊打地七零八落,沒多久便是落紅滿地。
「好險……幸好……」
右手撫上左腕的手環,鸞歌呆呆的看著這只毫不起眼的鐲子,腦中滿是剛才的景象︰
就在她剛喊出「收」字,便感受到一陣強大的力量充斥著自己的,六識也瞬間變得甚是清明,頭頂傳來的雷聲也是那般清楚。
當她剛抬起頭,便看見那道直直劈下的粗壯的黑色閃電,宛若黑色的大口,似要吞沒這世間一切生靈。
這時,她的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
逃!
然而,那天雷強勢的威懾力卻讓她無法動彈分毫,縱然她已經用那數十年的桃樹化成人形,來代替自己承受涅槃之後可能遭受的第一道天雷,然而那股無力感卻還是那般明顯。
天雷啊!
這可是來自九重天上的一道天雷啊!
就在鸞歌心如死灰,懊悔自己太過莽撞之時,那手環發出溫和的金光,已經將她周身包裹,還沒待她反應過來,已經回到了永鸞殿。
而她片刻前才呆過的地方,那道雷電已然生生劈下!
不過片刻之間。
不過片刻之間!
想起剛才那一幕,鸞歌已是冷汗連連。
她穩了穩心神正欲站起,卻發現渾身好似被抽空一般,沒了力氣。好一會兒,才稍微恢復一點。
扶著榻沿,鸞歌慢慢移到一旁的桌子邊,伸出還在微微顫抖的雙手給自己倒上一杯熱水,那隱隱的心悸才逐漸平復下來。
然而沒過多久,她便感到體內涌動著一股激烈的氣流,仿佛在各處亂竄,沖擊著她的五髒六腑。
鸞歌整個人都開始失控,那強大的力量讓她從凳子上跌落,在地上滾了幾滾,卻還是無法抑制那股躁動的暖流,而且那氣流不衰反盛,越發強盛起來。
「不行……不能就這樣死了……不能……」
強忍著那股沖擊,鸞歌扶著一旁的屏風坐起身子,狠狠繞著下唇,閉上眼楮就地盤腿打坐。
她口中法訣念念,手上也隨之動作起來,唯有從那額頭上不斷流淌的豆大汗珠,還有那已經白若冰霜的唇瓣上浸出的血色,可見她在忍受著多麼大的痛苦。
好在隨著她的動作,那手環似是能感受到她的氣息,與她心有靈犀一般,發出與剛才一般溫和的金光,應和著她的呼喚與需求,將她周身包裹氣來。
原本強自忍受那股力量的鸞歌,此刻只覺一股溫潤的氣流經靈台傳來,引導著那股強大的天地靈氣繞著她周身行走,七個小周天之後,原本無軌亂竄的氣流已經逐漸平穩,開始自己隨著血液和氣息慢慢流動。
這時,鸞歌猛地睜開眼,兩道金光驟然閃過,卻又轉瞬隨著她身上的金光同時消逝。
只听「咚」的一聲。
她已然體力不支,疲倦地昏睡了過去。
而外面的風雨,卻還是照舊那般狂暴。
等舒陽到來時,便看到面色依舊蒼白,嘴角隱隱浸出血漬,倒在地上沉沉睡去的鸞歌。
探了探她的脈象,舒陽發現竟是出奇的平穩,似乎還有一股純正精到的氣息在體內游走,不由讓他大驚起來。
然而看到眼前鬢角額前已被汗漬浸濕,虛弱如枯葉一般的人,舒陽只能按下心中的驚異,不過終是完全放下心來︰
她的身子沒什麼大礙。
將鸞歌抱起,輕輕地放在床上,舒陽小心地為她蓋上被子,又從一旁的臉盆里將面巾浸過水擰干,仔細地為她擦洗干淨手臉。
做完這一切,他才在一旁靜靜地坐了下來,開始認真地端詳起眼前的人來。
而他自始至終,都沒有注意到鸞歌手上多出來的,黯淡無光也並不起眼的手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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