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彌陀佛,我這屋子旁邊可是侍奉菩薩的朝安堂,哪里敢做這等事?」貴妃雙手合十道。
「可是你如今這般,又作何解釋?」鸞歌覺得眼前的人越發看不懂了。
「事到如今,我便一並都告訴你吧。」貴妃嘆了口氣,理了理鸞歌的衣服。
「不瞞你說,原先我得知孩兒亡故之時,是生出了這般想法,想要奪了他們的命,來換我孩兒的命。」貴妃自嘲地笑了笑︰「但那時候的我,又哪里有能力做出這等事來?」
「所以我只能等待。等待一個合適的機會,等待自己有能力去報仇。」
「但是我沒有想到,時日越久,報仇的機會就越發渺茫,並且……」貴妃合掌念了聲阿彌陀佛,才繼續開口道︰「菩薩教誨,恆王有錯,但整個楚國的百姓卻沒有錯。當年因我之過,已經害得你們遭受了那麼多的苦難……所以我不能不管不顧,為了自己的私欲,再去害更多的人。」
「我在等一個機會,等一個恆王可以死去,但絕對不能引起楚國大亂的機會,因為我不能讓懷淵最看重的基業毀于一旦!所以,我也在等一個讓恆王不能名垂青史反而只能身敗名裂,再還真正的晟昭帝以清白的機會。」
懷淵……
鸞歌突然想起當初通過齊明義的華陽夢術,在齊茗湘夢里看到的那個男子……原來,他們早就……
鸞歌突然替齊茗湘難過。
「各位皇子甚小,還不能堪當大任,因此他還得活著;而左相上位,更是花落旁家,我不能容忍,所以我讓林大人去指正左相通敵。」
「是你?!」鸞歌驚詫道,怪不得那個林學士一口咬定左相通敵叛國……可是……
「你怎麼會認識林學士?」鸞歌問道。
一個異國嫁來的皇妃,身居內宮,又不受皇帝寵愛,如何會認識朝中重臣?
「這就要從機會說起。」貴妃笑了笑。
「當初明王來楚,我曾向他求助,與他合作,以為告知他恆王的真實身份,他會將這個消息用得恰到好處,然而,我卻忽略了當年出嫁時那些話對他的傷害。他雖然沒有答應,但作為交換,卻告訴了我一條對等的消息。」
「就是他送給陛下的那枚雲果,只適用于女子,對男子來說,卻是矯枉過正的大害之物。」
鸞歌不由唏噓。
當初自己也以為明王送雲果是好意,誰曾想他是果真懷了別的心思的。而如今他將這消息告訴齊茗湘,也不過是為了更好地借刀殺人罷了。
可是,那時候的明王,是否知道貴妃的真實身份?如果他不知道,那是真的忍心看著自己的親姐姐去做這樣危險的事麼?如果他知道,那麼同父異母的姐姐,在他眼中,難道也……
鸞歌搖了搖頭,不敢再做多想。
夠了,如今這樣,就已經夠了。
還能奢求什麼呢?
回了回神,繼續听齊茗湘述說︰「但那個時候,仍舊不是最好的時候,所以在雲衍展露頭角,在明王傳來茶館聞訊的時候,我明白,機會來了。」
「那個時候,我們所計劃的,是讓恆王除掉左相之後,揭露他被冤枉的事實。這時候再由我出面,指出恆王多年來的狸貓換太子的真相,大不了拼個你死我活。此時皇後娘娘必定會站在我們一邊,這樣,恆王會如願身敗名裂,而楚國,也會有新的繼承人。縱然皇後攝政幾日,但這江山,仍舊是楚家的,日後對上懷淵,我也無愧于心。」
「所以你想用自己的命去換這一切?!」鸞歌終于明白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明王回到齊國之後,與齊茗湘的聯系,一直是舒陽在做吧……所以也就是說,他們兩個,都選擇了以犧牲齊茗湘為代價,來達到各自的目的……
「但是現在,不用了。」齊茗湘笑了笑。
是啊,不用了。
鸞歌向後猛地靠坐在軟榻上。
自己與千華此番用舒陽所給的凰符令和那些訊息,成功將五州守將帶至帝都,天雷之事被人有意引導為皇帝的過錯,再加上朱韞知道的事情……
恆王算是徹底完了。
不久之後,這出戲就會昭告天下。
哪怕他以絕對的強硬鏟除異己,那也是傷敵八百自損一千。
況且如今這場病……
如果那個叫浮生的沒有治好他,那麼一旦用上了雲果,就是真的再無翻身之力。
浮生……
鸞歌眼楮眯了眯,絕對,不能。
「我明白了。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們吧。」鸞歌站起身來,握了握齊茗湘的手︰「不用擔心,你呆在這里,那里也別去,等過了明日,一切就都會好的。」
「你要去做什麼?」齊茗湘站起身來。
「听話。」鸞歌笑了笑︰「有些事,不得不由我去做。」
繞過齊茗湘,鸞歌從桌上拿出一片紙,三兩下折成紙鶴形狀,指尖輕點,然後將白鶴送出︰「出了這麼大的事,倒是讓別人來告訴我,你在這京城混得倒不如晉國那些巫了。」
她說的,自然是舒陽。
晟昭帝病危,這麼大的事情,竟然是從那個叫無落的人口中得知,就算當時因為浮生的氣牆緣故,紙鶴不能成功往來,但到了這會兒,還沒覺察出不對,就真是不靠譜了。
======
「需要我幫忙麼?」
晟昭帝床前,有人正品著送上來的上品御茶,沉色的黑金面具將那一雙眼楮中的柔和掩蓋,莫名多了幾分沉冷與陰郁,所以這樣的聲音出來,便讓人覺得有種輕視和戲謔的錯覺。
「明知巫醫與術醫不同道,你還這般問?!到底是瞧不起我苗疆的巫術,還是覺得他死的不夠快?」
看著無落那副模樣,站在一旁看著靈蛇的浮生轉過頭,冷冷道。
「居然被你猜中了。」無落依舊是一副淡淡的模樣,品著手中的茶。
燕地的君山啊,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不過,已經有多年未曾品味到了。
「你!」浮生被噎住了。
而床上的呼吸急促,不能言語,頭腦卻依舊清明的恆王听到這句話,顯然更加緊張,以至于額角慢慢滲出汗來,呼吸也更加急促。
「怕什麼怕!有我在,他害不死你!」浮生厭惡道。
堂堂一國之君,居然被這麼一句話嚇到,害臊不害臊!
將手中的金針扎入恆王的百會穴,浮生口中抱怨道︰「也不知道主子到底怎麼想的,竟然會讓這小子也跟來。」
「可能,只是想讓我看看,他到底是怎麼死的吧。」無落再次輕笑道。
床上的人再次顫抖。
「你到底是來干嘛的!沒事兒就給我滾出去!別礙著我救人!」浮生怒喝道。
「我說了,我是來看他怎麼死的。」
這一次,無落沒有笑,一雙眼楮冷冷地看著躺在床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