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快!」有人低呼道。
「是啊,這怎麼可能?!這不過才兩炷香的時間!從此處往宮門處去,少說也得一柱香,就算再怎麼緊趕慢趕,哪里就能這麼快地趕了回來?!」有人計算著時間。
「是啊,怎麼可能……除非……」有人抬起頭來,晦澀難明地望了一眼已然睜開眼的恆王。
「難道衛老先生雲游得道,練就了未卜先知的本事?」有愣頭青小聲道。
「這話也就是說說,虧你還是讀聖賢書的人,居然還信這些神神鬼鬼!」有人拍了他一下,用兩人才能看到的手勢指了指皇帝,示意他閉嘴,嚇得那人趕緊捂住了嘴巴。
「除非,」恆王掃了那人一眼,冷笑一聲,接過話頭望向朱韞︰「老師早已在宮門外等候多時了。」
恆王帶著三分笑意看向朱韞,那眼神分明直指這一切都是朱韞設的局,否則他為什麼不僅知道衛老先生住在何處,還能讓老先生大晚上的在宮外等候傳召?分明是早早兒就算準了一切,才能有這麼恰到好處的出現,否則沒有更好的來解釋此事,畢竟世上哪里會有這樣的巧合!
眾人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打量著朱韞的目光就有些如同看著奸佞的輕鄙,不知不覺中對還在門外等候的衛老先生,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完全充滿敬畏。
恆王眼底劃過一絲竊喜,這樣一來。只怕衛老先生之後說出什麼話來,眾人對他的信任都會大打折扣。
不過,那抹歡喜很快便被狠厲掩蓋。
當年只將朱韞外放而不是像李德全一般直接尋個由頭砍了。這才留下了禍端,如今看來倒是婦人之仁了,可是這一次,萬萬不會再這般輕易地讓他逃月兌了。
還有衛知梧那個糟老頭子,當年倒是跑得快,害得自己找了多年都尋不到人影,沒想到如今居然敢在帝都露面。還敢與自己當庭對質!
恆王心中思量翻涌,面上卻依舊言笑晏晏,看在眾人眼中愈發覺得是因為他心中無愧。所以才能這般磊落坦然,于是在恆王提出要先更衣之後才好見尊者,讓眾人且先暫避的時候,眾人很快應允。魚貫而朝不遠處的議事閣走去。
而浮生卻不知在何時已然消失不見。
因為眾人如今關心的重點都在皇帝朱韞和衛知梧身上。又見識過浮生那般駭人的手段,哪里還敢生出去管他的心思來,因此也沒有人注意到燈柱邊一直靜坐的人不見了蹤影。
抽動著手中的蛛絲,浮生循著跡象一路而去,對上一直站在門外的無落,也只輕哼了一聲,便不再理會,繼續沿絲而行。
因為一直站在門外。無落對屋內的情況已然熟知,也覺沒有再听的必要。幾乎沒有做出什麼考慮,便跟著浮生身後,一道相行。
夜色中,昏黃的燈光下兩個黑衣人快速前行,又帶著同樣的面具,在這個時刻多半會被認成是進宮行刺的刺客,但所幸蛛絲的盡頭,只在寢宮之外不遠處的牆角,而周圍的羽林衛先時在浮生診治皇帝時得到了趙海示意,不用防範這二人,這才沒有惹出太大的動靜。
在牆角處蹲來,浮生將絲線的那頭從一株草睫上拿下來,捏起那株草放在眼前細細察看。
「這怎麼可能?蛛絲系著的靈蟻都被吃掉了,可是居然只是將蛛絲纏在了草睫之上!」浮生皺著眉頭,目光掃向四周,心中卻越發疑惑驚奇。
方才那種震動,分明是靈蟻被噬時候的動靜,況且靈蟻自身帶毒,就算是被吞個干干淨淨定然也會將毒液引入噬者體內,絕對不會逃開太遠的。可是如今周圍卻連半個尸身都沒有,只有這像是在什麼地方纏上的半截草睫。
「枯葉華的草睫?」
跟在浮生身後的無落不知什麼時候也蹲了下來,望著浮生手中捏著的東西問道。
浮生仍在沉思,沒有听清無落說了什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道︰「別說話!」
這時候他看見是無落,又加了一句話道︰「你跟著我干什麼?」
「哦,我就是想看看有什麼熱鬧可看。」不知為什麼,無落沒有繼續提醒,只是淡淡地說了句比較欠扁的話,然後沖著浮生欠扁地一笑,站起身來︰「不過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好看的。」
說著便背著手踱著步子在四周慢慢地走動起來。
浮生見無落還是那副神神叨叨的模樣,再不理他,也懶得去想他方才說了什麼,自顧地想著查看的方法。
將附近大致走了個遍,仍舊沒有發現枯葉華的植株,無落不由皺緊了眉頭。
方才那東西,分明就是枯葉華的植株,而且是新鮮的綠睫,是術者最常用的一樣東西,就像巫族用蠱,術者最早用蓍草佔卜一般,如今枯葉華是最常見也是最方便的通靈之物。只可惜他因為學的是術醫,只知道枯葉華對致幻有著奇效,卻對通靈之說有耳聞不曾見。
想到這里,無落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個坐在屋頂的少女,難道是她?
「怎麼,愛卿還怕朕跑了不成?」
看著眾人散去後朱韞仍舊站在室內,恆王笑問道。
「陛下自小聰慧機敏,朱韞腦子笨,自然只有吃虧的份兒。」朱韞卻像是沒有讀出恆王趕人的意思,反倒厚著臉皮承認自己的防範。
「哼!鄉野州縣呆的久了,竟然也沾惹了一身無賴氣!」恆王打心眼里看不起朱韞這種一根筋,于是再不管他,從床上走了下來,讓趙海服侍自己更衣。
朱韞雖然口氣頗硬,但此刻面上到底是臣子對上君王,哪里能真的不避諱?于是在恆王下床的時候,便折身往寢宮外走去,站在台階之上等候。
既能全了君臣禮數,也能防止里面出了什麼大的動靜,好及時察覺做出應對。
皇帝寢宮是宮中望遠樓外第二高,屋檐之下,朱韞看著腳下一目曠遠,就連京城中百姓之家星星點點的燈火也能收入眼中,不由長舒了一口氣,抬眼望著星子明滅,眼角突然有些濕潤。
十三年了,終于又回到了宮中,可是誰曾想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
想著皇帝方才的反應,朱韞慢慢閉上了眼楮。
陛下……看來真的不在了……
恆王……
朱韞垂在兩邊袖下的雙手握了握,再睜眼已是一派決然與果斷。
善惡終有報,若是天不報之,那便讓我朱韞來替天行道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