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華宸當真不在意她們所說的那個嵐姮姑娘,如何在觀景台上會對二皇子說出那樣的話?
身為弟弟,卻關心兄嫂之事,本就不該。尤其是作為與嫂子之間有著那樣一層關系,本應避嫌的華宸。
但是這兩個傻丫頭一心為主,自然處處幫著華宸說話,所以難免只看到他忍痛讓出秋溟苑,好似與過去一刀兩斷,卻不見他今日已然為舊愛失了分寸。
心雖知此,但話卻不能這麼說。鸞歌靠在床柱之上,待慢慢緩過氣來,才對著宜碧道︰「嗯,你家公子的好意我定會轉達給師兄。放心吧,就算先前那里住過十個八個姑娘,我師兄也不會介意,香閨夢里,只怕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听著鸞歌的打趣,宜朱和宜碧面面相覷,之後也不由笑出聲來。
知道了秋溟苑的事情,想著與自己和舒陽並沒有太大的牽()扯,不會惹來太大的麻煩,鸞歌也便沒再對此上心。眼見天色已晚,泡澡之後那酒勁兒也慢慢散出來,她便吩咐宜朱宜碧二人去休息,自己也上床歇下了。
等到舒陽從涼亭帶著酒氣歸來的時候,湖對岸的屋子已然燈滅屋黑。
走進秋溟苑,雲晴和雲婉連忙迎了上來,一個拿著浸了水的帕子,一個端著一杯熱茶。
接過帕子擦了擦手,正要去泡澡,瞧著一旁軟榻上睡著的六兩,舒陽頓了腳步︰
「六兩今晚怎麼沒纏著鸞歌?」
「誰知道呢。自打我們回來。就一直在那里躺著,只怕是貪看咱們家阿藍,守在這邊獻殷勤呢。」雲晴望著六兩道。而後又問舒陽︰「先生若是不喜,我去將這沒良心的臭狐狸送結香居那邊去。」
看著六兩,雲晴還介懷先前在山上它見了舊主忘記自個兒的事兒,覺得它沒一點良心。
「我也就是問問罷了,這倒是不必。」舒陽搖了搖頭,「那邊這會兒已經歇下了,就讓它睡那兒吧。」
說著邁步洗漱就寢。
至此。一夜無話。
第二日晨起,鸞歌用完早膳便去秋溟苑找舒陽。
早間宜碧回來的時候說是因為華宸上朝,所以今日會由蘇懿帶著舒陽和鸞歌熟悉熟悉府內的環境。順便讓下面的人認認臉,免得沖撞以致生出什麼誤會來。
而鸞歌之所以這麼著急的找舒陽,就是為了推托不去。
雖說蘇懿昨兒個晚上主動地自我透明,也算是遵守約定。可是今日由他領路。自己卻又不得不再與他對上了。
而對于這個人,鸞歌只覺太過奇怪,不知為什麼總覺得他好像不是面上瞧去那麼簡單,所以當她與舒陽解釋完之後,舒陽停下手中寫字的動作,望著她道︰
「倒是忘了問,昨兒個蘇懿帶你往結香居,沒什麼事吧?」
「沒事。我就問他為什麼老瞅著跟我過不去,他也沒說什麼。反正和雲婉一個話,說什麼沒有惡意,以後不會這樣唐突了,我瞧著他昨晚的確沒再盯著我,也就沒往心上放,可是今天還是不想再見他,我總覺得這人有些奇怪。」
朝著四周望了一眼,見沒有什麼人,鸞歌這才用指頭戳著書架上的書脊,悶聲與舒陽道。
「既然這樣,便隨你好了,只是日後到底難免會遇到。但是你也別太往心上放,以不變應萬變,今日我再看看,若當真有什麼問題,還有我在。」將筆下的字寫完,舒陽順著她的意思道。
然後放下手中的筆,繞過椅子走到書架前,在里面找著什麼書,嘴上卻也沒停︰
「不過你若是覺得煩悶,倒也可出門去轉轉。這一年華宸與我說了一些事,但還有很多東西只有看了過去的記檔才行,所以這些日子我可能會有些忙,不太能顧上你。你萬事小心,若有什麼處理不了的就來找我。還有,」
將一本書抽出來,舒陽轉過頭看著鸞歌︰「遵守約定,不要隨便進宮。那個二皇子也小心的避著。」
「放心吧,我還沒有那麼傻,什麼都不熟悉就這樣輕舉易動。那個什麼二皇子的,瞧著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我要是去招惹他肯定是腦袋壞了。」
鸞歌沒好氣地白了舒陽一眼,覺得他這樣的提示是在懷疑自己的智商。
「既然你這幾日忙,我就不來這邊煩你了,也省得雲晴看著我生氣。不過你提的那個建議倒不錯,反正也是游園,正好我可以讓宜朱宜碧帶著我去,她們是華宸身邊的大丫頭,也沒什麼差了。」
「華宸將自己的丫頭給了你?」舒陽皺眉。
「你不知道吧?」
鸞歌從書架前移身,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將昨晚的事情說了,最後又面帶挪揄道︰「還有件事兒你只怕更不知道。」
「什麼事?」舒陽隱隱生出不好的預感來。
每當鸞歌這樣笑的時候,準保沒有好事發生。
「你可知道,你現在住著的地方,是華宸老相好的故居?就是那個與他有著傳聞的嫂嫂,也是二皇子華碩如今的側夫人。」
舒陽的臉突然有些綠。
「噗,好啦,別多想,我就是逗逗你。雖說這地方是那位嵐姮姑娘住過的,但到底最先是華宸避暑的居所,所以你也不用那麼介懷。」鸞歌好心安慰道。
舒陽半晌沒說話,到最後只憋出來一句︰
「你倒是知道的多。」
鸞歌還欲開口,忽然听到外面傳來聲音,從窗口一望,果然是蘇懿。
顧不及說太多,鸞歌忙不迭躲到書架之後,忙不迭躲到書架之後。
可是卻被舒陽拉了出來。無奈地搖了搖頭道︰「宜朱和宜碧還在外面,你當蘇懿瞧不見麼?」
「……」
鸞歌不知道說什麼好,就見舒陽上前將門打開。示意她跟上。
不情不願地跟在舒陽之後,鸞歌一言不發,听著二人一陣寒暄,然後不等蘇懿開口提到鸞歌,便听舒陽道︰
「方才翻閱舊典,陽發現一些奇怪的地方,先生在府上呆的時間長。正好想請教先生一二,我們邊走邊說。至于鸞歌小孩子家脾性,讓宜朱宜碧伴她玩玩如何?」
听到這話。蘇懿的視線移到了鸞歌的身上。
不多時,便听他笑了笑道︰「蘇懿並無意見,只恐怠慢了姑娘。」
「不怠慢不怠慢,你們說正事去吧。我和宜朱宜碧自己玩玩就行了。反正丟不了就是了。」听到這話,鸞歌連忙抬起頭來道。
可是對上蘇懿戲謔般洞察一切的眼神,她才知道自己上當,只怕蘇懿早已看清自己是不想見他了。
這麼一想,鸞歌干脆也不在舒陽身後藏著了,直視蘇懿道︰
「蘇先生的好意鸞歌明白,不過既然您與師兄有事說,鸞歌自然需要避嫌。宜朱宜碧她們在府上多年,帶著我轉轉也是一樣的。」
說著轉過身對著舒陽道︰「師兄。那你先忙。」
然後不等他們二人說話,便喊了一聲「宜朱宜碧」,緊跟著逃也似的除了秋溟苑,留後舒陽無奈的笑聲。
從秋溟苑出來,看著滿湖的接天蓮葉,鸞歌突然不知道往哪里走,于是回過頭來,看著也跟著自己急急跑過來的宜朱宜碧,問道︰
「我們去哪里?」
「姑娘不是讓我們帶著熟悉下府里的環境麼?」宜朱問道,然後對鸞歌的記性產生懷疑。
「我……」
總不能說自己就那麼隨口一說,鸞歌送了聳肩,然後道︰「我是說,接下來我們該怎麼走。」
「我們現在是在東苑,主子住的地方在主院,從這條路過去就是。」
宜碧指著左手邊的一條道,而後繼續說︰「過去之後再往西,就是府上管家僕婢等住的地方,比較雜亂,主院如今公子不在,倒也不便過去。要不姑娘先跟我們去游廊和蓮池那邊看看?那里的景致最盛。」
不管怎樣,只要別遇見蘇懿就行,所以不管宜碧說了什麼,鸞歌都點了點頭,讓她在前帶路。
到底是在府內多年,又是在華宸身邊呆過的,宜碧三言兩語,便將三皇子府的格局解釋清楚。
中間是主院,東苑都是待客的客房,西苑是僕婢居所,最前面的大片地方,則是府中的花園。
听了宜碧的介紹,鸞歌才知道昨兒個他們入府之時所走的那道七拐八拐的游廊,就是花園的一部分。
只是僅僅這一部分,就讓她走得有些迷糊。
「歇歇吧,走不動了。」
知道這皇子府大,卻沒想到這麼大;明白游廊亂,卻沒料到這麼亂。
還有這滿眼皆是水,入目皆是蓮,怎麼瞧著怎麼讓人覺得奢侈,又容易出現審美疲勞。
南地的人還真是奇怪。
在一旁的涼亭里找了個凳子坐下,鸞歌長舒一口氣,然後吩咐宜碧將摘的一些蓮子先帶回結香居。
昨兒個在雲鶴樓嘗到那百花酒,鸞歌突然想到雲陽山上自己當初還埋了好幾壇百果酒,只可惜那時候忘了,現在又不方便去取。
今日游園,看到這大片的蓮子,又動了釀蓮心苦酒的心思,一路倒是選了不少稱心的蓮子,也算是疲累之余的收獲。
捶著腿四周望了望,鸞歌開口問宜朱道︰
「你們府上是在水上建的麼?怎麼一眼望去全是水。還有這蓮花,夏日瞧著倒是不錯,可是其他三個季節,不就只剩光禿禿的了麼?真是奇怪的設計。」
「姑娘這是說笑了,怎麼可能在水上建樓?光就這地基就不穩了,還如何住人?」
宜朱听了她的話,不由笑著道,然後過了一會兒,卻又低下頭來帶著幾分悵惋,開始了又一段訴說︰
「其實我們府上本不是這樣的,先前也是與一般的宅子無異,四季花常開,不外是種些普通的花花草草。可是後來嵐姮姑娘來了之後,因為她喜歡蓮花,所以我家公子就在秋溟居邊上湖里種了一池蓮;後來又因為這邊游廊要重建,嵐姮姑娘隨口道了句‘碧水游廊听風走,便勝人間好時節’,公子一听,就吩咐人將這游廊間隙引水,又在里面中了紅蓮,于是就成了現在這樣。」
「這樣說來,你家公子倒是個痴情的人兒了?」
鸞歌失笑,只覺得這個華宸有些傻氣,根本不像是舒陽說的那種有著遠大抱負與志向的人,相反,倒像是一個眼里只有美人如玉的浪蕩公子哥兒。
舒陽相人的本事真的沒有問題?
這樣想著,鸞歌心中思索著要不要回去之後自己再給華宸算上一卦。
「我家姑娘和嵐姮姑娘本就是互相喜歡,是二皇子橫刀奪愛,仗著自己的母親是如今最受寵的蘇貴妃,才向陛下求了賜婚,他本就是有意要拆散嵐姮姑娘和我家公子!」
鸞歌無奈地搖頭,這丫頭是被那個叫做李嵐姮的顧念灌了什麼迷魂湯嗎?為什麼一直聲討的都是二皇子,卻從來不在這個李嵐姮身上找問題?
這種事從來都是一個巴掌拍不響,若真的是郎有情妾無意,哪里會因為一道聖旨就這般東西兩散?
遇到真有性情的,莫說一道聖旨,便是以死相逼,都要與天抗爭一番。
說到底,還是華宸一腔歡喜空付無心人罷了。
這樣的話鸞歌自然不會說,宜朱不是宜碧,有些事情看不清楚倒也說得過去,況且華宸與李嵐姮都與她沒有關系,她也懶得去辯駁。
于是在亭子內坐了坐,推說想要休息,便與宜朱一道回了結香居。
興致缺缺,到最後窩在屋內,對著冰盆翻了半天從山上帶的書不提。
舒陽先時已經說了自己可能會忙,她便再不去秋溟苑;六兩又整日地扒拉著阿藍獻殷勤,她也懶得去理會,接過午膳過後休息了一個時辰,竟然有些無聊地睡不太著了。
睜著眼楮躺在穿上,听著窗外吱吱的蟬鳴聲,鸞歌難得的發起呆來,不知道想著什麼。
突然,她猛地坐起身子,驚得剛換了冰水進來的宜碧一個手抖,將盆子里的冰塊連盆都跌落在地上。
「姑娘怎麼了?」宜碧忙問道。
「沒事沒事,我就是想起來一件事。」鸞歌連忙擺手,看到地上散落的東西,又道︰「抱歉嚇到你了。你先收拾,不用管我。」
「可是被夢魘到了?」
蹲來將散落在地毯上的冰塊重新放回盆里,又將盆子放在不起眼的腳落,宜碧關切道。
「一會兒跟我出去一趟吧?」鸞歌沒有回答她,反而開口說了另一件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