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夜深得晚,郊野的風卻也來的利索。
郭/平從外面推門而入,便看見正站在窗前望著樓下熙攘的華碩。
「事情辦得怎麼樣了?」
華碩挑了挑眉,順手合上了眼前的窗戶,將外面的夜風與聒噪拒在窗外。
「回殿下,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富春縣令說,會等咱們的消息再動手。」郭/平拱手答話道。
「那些人呢?」華碩又問。
「巾令已經發出,方才屬下也見過來人,都是個中好手,不會有什麼差錯。」
「這樣最好。」
華碩笑了笑,從一旁的桌上拿起晾了有些許時候的茶水,輕啜一口後便隨手放下,又提醒道︰
「不管怎樣,還是要小心。趙亦雖說瞧起來渾噩,但卻不是個呆子,尤其是那個叫鸞歌的姑娘,你應當明白的,她的身手不俗,上一次在她入安陽的時候,你便吃過一次虧,這一次,我不想再看到同樣的結果。」
「殿下放心——上一次是失手,是因為有那個叫舒陽的高手在,最後才扭轉了局面,如今只有這小姑娘一個孤家寡人,自然不會讓您失望。」
想起上次火燒客棧,可是在最後巾衛卻被鸞歌差點追上,到後來又被那個叫舒陽的男子打敗,不得不說這是這些年來,郭/平所做的最丟人的一件事。如今華碩再次提起,他還覺得有些愧疚與不甘。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越發的想要借如今這件事來證明自己,也好扭轉臉面。
似是迫切的想要華碩相信自己,郭/平又補充道︰
「況且先前我們是與之面對面的動手,這一次卻是我們在暗處,他們在明處,所以不管怎樣,都佔據了先天的優勢。殿下您就等著好消息吧!」
見郭/平如是說,華碩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隨手走到一旁淨了淨手,臨到床榻跟前,才回過身來道︰
「你自己說的,這一次不會失手——這件事若是辦砸了,你的耳朵我不會要,只需一根手指就成。」
聲音溫和似春風暖陽,又像暮春清溪涓涓而淌,但那話里的意思,卻冷酷無情到如果蕭瑟冬日,讓郭/平不寒而栗。
想起當初密林截殺失敗之後,同伴被削掉的那只耳朵,郭/平的喉頭動了動。
「怎麼?怕了?」
華碩挑了挑眉,見他久久不應,帶著幾分譏諷問道。
「沒……沒有……」郭/平口中否認,但那顫抖而出的聲音,卻出賣了他此刻的情緒。
華碩卻不以為意,輕笑一聲坐在榻邊︰
「就算現在怕了,也晚了。若你真的不敢做,那麼今晚丟掉的,會是一條命;而你若是做了,最不濟,也只是一根手指——自會有人代你去死。當然,你跟了我這麼些年,我多半還是希望你能繼續健全地跟著我——別讓我失望。」
「屬下定然全力以赴!」郭/平急忙明志。
「很好,出去吧。我要休息了。希望今晚,我們都能睡一個好覺。」
……
從華碩屋內出來的時候,走廊中正有一道風從大開的窗戶吹過來。
郭/平只覺脊背的衣服緊緊地貼著自己濕透的脊背,就像是有一條毒蛇,趴在自己的脖子上,纏繞著、嘶嘶地吐著舌頭。
甩了甩腦袋,將腦海中的恐懼與緊張丟開,他看一眼四周,然後朝著客棧之外走去。
而就在他拐入一個巷子中的時候,卻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行蹤已經落入了樓上一人的眼楮之中。
鳳眼幽深,映著街上通明的燈火,如同璀璨的星子閃耀。
看不清喜怒,看不清愛恨,唯一可以看見的,是那帶著幾分沉吟的思量之色。
「姑娘,還是先關上窗戶吧?待宜碧燻些艾草,將那惱人的蚊蟲除去,再開創透透氣。」
宜碧手中拿著從掌櫃的那里討來的艾草和火石推門而入,對著站在窗前,一身素白的鸞歌道。
「好。」
鸞歌點了點頭,讓開些地方,好方便她上前關窗。
宜碧沒有覺察出鸞歌的不對,邊掛上窗戶的鉤子,邊抱怨道︰
「這鄉野之地就是麻煩,蚊蟲多又狠就不說了,竟然連那種制好的燻香都沒有,只有這些干枯的艾草,等會兒估計得好一通散味兒,也不知姑娘能不能睡得安穩。」
「只有艾草?」
鸞歌挑了挑眉,眼中閃過一絲玩味。
富春雖說只是一個鎮子,但是作為整個富春縣最繁華的地方,且不說歌樓酒館處處皆備,更有琳瑯滿目的舶來商貨沿街出售。
要說是這樣一個擺設布置能比的安陽城中等酒樓的地方,卻沒有日常所用居多的燻蚊蟲的香料,鬼才會相信呢!
從宜碧的手中拿過那一束已經干了的,如同重陽節掛在門楣之上的艾草束,鸞歌放在鼻前聞了聞,便掩住了口鼻。
隨手將那艾草扔在了一旁,她對著宜碧道︰
「這樣嗆人的東西,還是不要點了,拿出去還給掌櫃的吧,就算是與蚊蟲相伴,也比這樣嗆死來的好。」
「可是姑娘,若是蚊蟲盯得厲害了,指不定會留下疤痕呢!」宜碧好心提醒道。
「不怕,你听我的,將這東西拿去樓下退了,然後去隔壁屋趙小侯爺那里找元寶。瞅著趙亦那矜貴的樣兒,他身邊的人出門時候肯定備著這些燻香之類的東西。」
宜碧聞言靈光一閃,拍著自己的腦門道︰
「哎呀!還是姑娘聰明!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姑娘您等等,婢子這就去!」
說著,宜碧一把拿過被鸞歌扔在桌上的艾草,推門往樓下跑去。
看著宜碧離開的身影,鸞歌重新伸出手指,在那留有艾草頁殘片的桌上拈起一點,又仔細的在眼前看了看,聞了一聞,心中霎時一片了然。
就想憑借這種東西,就能弄出什麼ど蛾子來麼?
唇角閃過譏諷一笑,鸞歌擦了擦觸了污漬的手,也後腳出了屋子。
但是她卻沒有跟著宜碧下樓,而是伸手,敲響了隔壁屋子的門。
「這麼晚了,誰呀?!」
听到敲門聲,屋內傳來帶著幾分稚氣卻又傲嬌的聲音,一听就知道是誰。
「元寶小兄弟,是我,鸞歌。冒昧打擾,想問一問你家小侯爺是否安歇了。」鸞歌溫聲回答。
這話一出,不等屋內傳來應答之聲,便听眼前的門吱呀大開,透出屋內的光亮來。
眼前之人站在門口,抓著門稜似是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傻傻地笑道︰
「沒,沒呢!我還沒睡呢!你找我有什麼事?要不要進來坐坐?」(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