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生活變得規律,時間似乎就會過得快起來。
很多事情也在悄然改變。
一年半的時間漸漸過去,硫娜一直被壓抑住發育的身體蹭蹭地拔高著。現在硫娜已經和蒂法一樣高了——順便一提,蒂法在將近兩年的時間里只長了十厘米。
現在蒂法已經不能隨意模硫娜的頭了。
「像個電線桿子一樣,難看死了。」蒂法撅著嘴鬧別扭。
「什麼是電線桿?」
「就是你這樣的人。」蒂法一邊說著,一邊扯了扯硫娜的雙馬尾。
硫娜現在留起了長發,這當然是在蒂法的堅持之下。蒂法認為硫娜缺乏特別的「屬性」和稀有的「萌度」。而雙馬尾的發型則是改變著一切的不二法寶。平民之中,女孩子小時候不會留太長的頭發,因為打理起來很麻煩。水屬于一種較為寶貴的資源。一個星期洗一次澡的農戶認為,把水用來洗頭發實在是太浪費了。只有在進入少女的階段,女孩們才會開始蓄發。在嫁人後一般會再次剪到齊肩的長度。
「奇怪的感覺。」
硫娜模了模自己頭兩側的兩個小辮,臉上浮現出困惑的表情。硫娜沒有留過這麼長的頭發。而一般在這種時候,蒂法的眼中會冒出小星星,並且抱住硫娜蹭來蹭去。蒂法本人沒有使用雙馬尾,她留了一頭齊肩的短發,並且稱之為「主角的發型」。
另一方面,多麗絲的個頭只比蒂法稍稍高一些,不過她是幾個女孩之中長得最漂亮的一個。中長的深紅色頭發讓多麗絲看起來很文靜而有內涵,而她一貫怯怯懦懦的表情則很容易激起男人的保護欲。雖然多麗絲長得柔弱,但是她的體能卻算得上相當不錯。
多麗絲在蒂法的教導之下,漸漸跟上了集體的訓練。也不知道這是由于蒂法的「科學訓練」的理念有極佳的指導意義,還是多麗絲本來就很有潛力。不管怎樣,蒂法都因此而大受鼓舞。因此,她在硫娜和多麗絲的每日訓練之中加入了「太極拳」、「八卦掌」、「全國小學生廣播體操」等等介于舞蹈和格斗術之間的東西。不過練了一段時間,似乎蒂法又莫名其妙的失望起來。
「沒能產生內力呢……」
總而言之,蒂法的三人組過得風生水起。另一邊的賈思林也開始改頭換面。賈思林沒有食言,她解散了經常圍在她身邊嘰嘰喳喳的訓練生們。不過之前因為舍友被淘汰而嫉恨多麗絲的女孩沒有還是跟著賈思林。
這個叫做杜達的女生出乎意料地固執。
杜達︰「我做錯了什麼麼?賈思林大人?」
賈思林︰「沒有,你沒有做錯。你成為戰士之後再來找我吧。」
杜達︰「那麼在成為戰士之前呢?」
賈思林︰「那是你的自由,你想去哪就去哪。」
杜達︰「那麼我選擇跟著您。」
賈思林︰「你為什麼要跟著我?」
杜達︰「我也不知道。」
賈思林︰「也對,你要是知道的話,也就不會想要跟著我了。」
經過一串日式RPG一樣的對話之後,賈思林莫名其妙地軟化了下來,默認了杜達的存在。有著耀眼的金色卷發的賈思林看起來像是個真正的貴族大小姐,雖然她其實出身平民。另一邊,杜達則干脆剃了一個平頭,一直沉默地跟在賈思林旁邊。這樣的主僕二人組也成為了訓練生之中十分出名的一對。可惜的是「改邪歸正」的賈思林沒有能夠挽回自己在蒂法心中跌落到最低點的形象,相反,蒂法覺得賈思林更加虛偽了。
另一件可以稱為變化的事情則是大劍訓練生們的訓練內容。開始二百多人的訓練生在淘汰了三分之二之後,終于成功進入了第二階段。女孩們不用每天沒日沒夜地跑步跑步跑步了。經過重重篩選而留下來的她們對于組織來說是「較為有價值的試驗品」,而不再是「隨意找來的原料」了。
因此,組織開始對這些孩子進行更多的投資。第一步就是組織系統而又科學的洗腦工作,將一個戰士應該遵守的一切告訴這些半大的女孩。就像花道、武士道、戰車道之類的一樣,組織之中也形成了一種近乎于「大劍道」的東西。
「戰士應該為了保護人類而斬殺妖魔。」
「戰士舍棄了人類的身份,融合妖魔的血肉,是雙子女神真正偉大的信徒。」
「戰士即使沐浴著人類異樣的眼神,也不會動搖自己的信念。」
「戰士習慣和孤獨並肩作戰,戰士把隱忍當做必修課,戰士以對妖魔無窮的仇恨為動力,戰士把以一個人類的姿態死去當作最大的榮幸。」
「當一個戰士無力再斬殺妖魔,她會將給自己最信任的戰士送去一封黑色的信。年老的戰士會被同伴斬下頭顱,以自己的大劍作為墳墓,永遠和山花與黑土相伴。」
組織也沒有日日夜夜地女孩們做思想教育。他們只是帶著訓練生參觀了幾個附近的大劍的劍墓。看到殘破的大劍佇立在大地上,素白的鮮花三三兩兩地在旁邊綻放,訓練生們心中不由地涌動出一股熱血。即使是蒂法也為之動容。
「她們的確值得尊敬。」
「還有人不值得尊敬麼?」硫娜困惑地反問道。
「啊,所有的大劍都值得尊敬。」蒂法少有地露出了嚴肅的表情,「但是史達夫組織里的很多人不值得尊敬,他們視大劍為工具。我就是為了改變這一切才來到這里的,我希望這個世界上不再有大劍。」
「你說你尊重戰士,但是你卻想讓戰士絕種?」硫娜覺得蒂法的話前言不搭後語。
「戰士的確很偉大,但是這種偉大的代價實在是太高了。」蒂法搖了搖頭,「這對這些女孩不公平,她們不應該被當作工具使用。」
「可是我們不都是自願來到這里的麼?」硫娜反問道,「我覺得就算知道自己只是被當做工具,訓練生們也會繼續堅守戰士的準則的。你忘記了麼?蒂法。‘戰士即使沐浴著人類異樣的眼神,也不會動搖自己的信念。’我們不是一直都在被人類所誤解嗎?組織里的人也是人類,被他們誤解也沒有什麼奇怪的。」
「你……」蒂法為之氣結,「我平常對你的教育還不夠嗎?你怎麼這麼容易就被人家洗腦了?讓那些準則見鬼去吧。你被人當做工具,難道不會生氣麼?你是人啊,你不是工具!」
「但是被當做工具也沒有什麼不好啊。農戶勞作也可以算是生產糧食的工具吧,領主大人是管理大家的工具。而我們每個人都是雙子女神的工具。每個人都各司其職,世界才可以保持秩序。」
「那個不一樣啦!」
堅信著「人本主義」、「自由民主」的蒂法和硫娜進行了激烈的討論,他們的談話涉及政治、經濟、哲學、宗教等等方面,其深度不亞于又一次文藝復興運動。由于其中的細節太過深奧,我們就不在這里詳細列出了。
這在激烈討論的兩個女孩沒有注意到,跟在她們身後的多麗絲眼中閃爍著的異樣的神采。多麗絲在這個小小三人組之中的存在感總是最低的,她將大部分時間花在傾听上面,並用剩下的時間注視著蒂法。因為蒂法對組織所說的「大劍道」不以為然,多麗絲也開始對「大劍道」不以為然。要是多麗絲自己選擇,她多半會堅守「蒂法道」。
多麗絲對于硫娜的態度介于畏懼與崇敬之間,她覺得硫娜很厲害。多麗絲將蒂法對于硫娜的親近也當做是硫娜能力的一部分——取悅神的能力。在這段時間,多麗絲對于蒂法的崇拜有增無減,不過她平時總是很不起眼,所有也沒有什麼人注意到這份有些扭曲的愛慕。
硫娜和蒂法的討論漸漸進入白熱化。「程序正義」、「反智主義」等等論題都被她們以不同形式提了出來。她們之所以會懂得如此多深奧的道理,都要歸功于訓練生生活之中的另一項變化。
訓練生開始上文化課了。
由于大劍使命的特殊性,她們要學會融入人類,並且偽裝成各種身份。從娼1婦到貴婦人,從放羊女到公主。這樣一來,大劍就要學習人類的語言、文字、還有歷史、宗教方面的知識。說到歷史就會牽扯到政治和軍事,說道宗教就會牽扯到哲學和辯證法。組織想讓訓練生在短時間之中獲得他們需要知道的所有知識,可惜訓練生是一批活潑好動的孩子,她們很難接受突如其來的填鴨式教育。訓練生們開始問問題,比如蒂法在宗教課上就問出了很多值得深思的問題。
「雙子女神能否創造出自己也舉不起來的石頭?」
「雙子女神在大陸上巡禮的時候是古妮雅先踏出的第一腳還是迪妮莎先踏出的第一腳?」
「人類豎起的雙子女神雕像有沒有雙子女神的神識寄存?」
這些問題成功地讓據說研究了神典一輩子的老先生口吐白沫,倒地不起。第二天,蒂法的哲學課被強制畢業了。另一方面,蒂法的歷史課則差的可以,她總是會在回答問題時說出誰也不知道的名字。老師為此找了蒂法不少的麻煩。
硫娜和多麗絲兩個女孩倒是中規中矩,各科成績不算好也不算壞。就是硫娜因為將食物帶入教室,被老師罵了不少次。多麗絲則在伎女的模擬課程上拿了好成績,並且成功地讓蒂法噴出了鼻血。
被全班同學以怪異的目光注視的多麗絲有些膽怯,她只是按照老師的要求說了幾句伎女常說的話,做了幾個伎女常做的動作。
多麗絲完全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
「戰士即使沐浴著人類異樣的眼神,也不會動搖自己的信念。」硫娜在一旁安慰道。
「是這樣麼……」多麗絲迷茫地看著蒂法念叨著「我已經沒有遺憾了……」被老師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