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千尺瀑布如垂天之簾般瀉下，落在下方的水潭中，爆發出一陣氣勢震撼的聲音，而在這道瀑布的不遠處，兩道身影面對面盤坐，其中一人為青年模樣，其身周蕩漾的雄厚氣息已然達到了極為接近大圓滿天至尊的程度，但坐在青年對面的那名老者，則是僅有九品至尊程度。
「老頭，你的擬算之術我已經完全學會，你還有什麼要教給我的嗎？」。青年對著老人說道。
「無禮，我是你師父，不準叫我老頭。」老人聞言，便是做怒狀說道。
「根據你的擬算之術，我得出禮這種東西是無用之物，所以就不要了。」青年反駁道。
「哦，那我倒是要听听，你張洪山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說說看。」老人說道。
「這還不簡單，我們先假設有一座大城市，城市中兩方大勢力，一方<名為左宗，一方名為右宗，而左右二宗各有一名至尊境鎮守，二宗更是千百年來互不干擾的發展著。」被叫做張洪山的青年開始說道︰「但是在某一天，左宗的人得罪了右宗，而右宗的人因為咽不下這口氣，所以想要報復左宗，那麼這個時候，左宗應該怎麼辦？」
老人听後直接說道︰「左宗應該去找右宗賠禮道歉，說不定還能結成盟友。」
「但是沒用。」張洪山說道。
「為何？」老人問道。
「因為右宗提出要十萬至尊靈液作為賠償，而這對左宗來說幾乎等同于一年的總收入，所以左宗無法答應這個要求，但左宗還是派人去右宗道歉，至于十萬至尊靈液的賠償則是無法提供的。」張洪山說道︰「那麼老頭你覺得最後右宗會善罷甘休嗎？」。
老人想了想，說道︰「應該不會。」
「可是左宗已經道歉了，用的是最恭敬的禮法。」張洪山說道︰「說到底，右宗要的還是那些至尊靈液，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筆收入；而左宗拒絕提供這些至尊靈液的賠償，因為這對他們來說是一筆大損失，所以在這場爭斗中，禮毫無作用，真正的核心處是雙方的利益。」
老人聞言也是啞然而無法辯駁，最終只能點了點頭，但他卻是在這時問道︰「我收你為徒十數年，教了你不少東西，那麼按你來說，我們之間也是利益關系嗎？」。
「沒錯，任何人和任何人之間都只能是利益關系，哪怕是老頭你當初選擇教我這些東西，也一定是有所圖的。」張洪山說道。
「我能圖什麼呢？」老人問道︰「我只是看中了你的潛力，而且覺得你可以信任，可以寄托一些東西。」
「這不就對了？你看中我的潛力就來挖掘我的潛力，因為老頭你覺得不挖掘會很可惜，在這里你所圖的就是讓自己不遺憾。」張洪山說道。
「這也算有所圖嗎？」。老人問道。
「有目的就是有所圖，你覺得我可以信任，于是就信任我，因為信任我比信任別人好，你選擇了好而不是不好的，這就是有所圖。」張洪山說道︰「還有你覺得可以在我這里寄托東西，而不去別人那里寄托，這也是有所圖，世間的一切皆為利益。」
「這麼說倒是很有道理，不過如果你看見一個小孩即將被人殺死，而你如果去救他需要付出一條手臂的代價，從你說的利益方面來說，你救嗎？」。老人問道。
「當然救，這是一筆很好算的利益賬，如果不救就會心里過不去，這是內；而救的話只是身體過不去，這是外；在內外之間做選擇，顯然我會選擇內，所以我為了達到讓自己的心里過得去這個目的，我必然會救。」張洪山說道。
「嗯，不錯，這也有道理。」老人對著張洪山笑了笑︰「呵呵，老夫我就喜歡你這種年輕人，比上一個人強多了。」
「上一個人？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是那位武祖林動吧？」張洪山說道︰「數年前在那場域世界浩劫中，是他救了你，而從他的反應來看，老頭你應該幫過他不少事情。」
「我幫他建立了武境，幫他發展到了足以和當時的冰靈族抗衡的程度，不過我覺得他不可能幫我實現那個最終目標，所以只能離開他和武境了。」老人說道。
「終極目標？那是什麼？」張洪山問道︰「當然，如果老頭你覺得沒必要告訴我，不說也罷。」
「呵呵，這件事情我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過，不過你現在可能是第一個了。」老人笑了笑說道。
張洪山聞言也是馬上好奇了起來，眼前的老人無疑是他最為敬重的人，這個老人的厲害之處並不是他的實力修為，而是他所研究出來的擬算之術，那是一種將已知情報進行確認，再而進行推演的邏輯術，其中蘊含著計算和推理以及猜測的部分，堪稱張洪山這輩子見過的最令人難以置信的演算之術。
當年在那場大千世界最高規格的大千之典上，正是憑借著擬算之術，張洪山方才毫發無損的走到了接近決戰的那個平台，所以張洪山很想知道，這樣一個了不起的老人，他的終極目標會是什麼驚人的目標。
「關于這個目標，我大約是從數百年前開始模索，也調取了不少情報，而在數年前那場大浩劫之前，我還認為這是一個可以實現的目標。」老人說道。
「這麼說你現在認為這個目標已經不可能現實了？」張洪山問道。
「確實如此，很遺憾，而且現在看來，這是一個很可笑的目標。」老人說道。
「為什麼？」張洪山更加好奇了。
「既然我教了你擬算之術，那我們接下來就再用一次吧。」老人說著，便是問道︰「修煉這種事情不管是在曾經的下位面還是大千世界或是域外世界都有，你覺得修煉這種事情是怎麼樣的？」
「修煉？如果是靈力修煉的話，我倒覺得是很奇特的事情，畢竟對于修煉者來說可以掌握的力量是一股很大的誘惑，級別越高，則可掌握的力量越大。」張洪山聞言，便是說道。
「但我不這麼覺得，修煉是我認為最失敗且最沒有必要存在的東西，因為修煉，天地間所有人都被劃分了層次，而在這個世界，因為修煉體系的存在，已經沒有正常人了，所有人都是帝王，只不過帝王也劃分了層次。」老人說道︰「一個修煉到神魄境的人可以以一敵千，而達到了三天之境的人則可以翻手間毀滅山岳，抗衡百萬大軍，更為高層次的至尊境一念之間可屠城，天至尊強者甚至可以憑一己之力摧毀一塊大陸或者一個曾經的下位面。」
「神魄境是常人面前的帝王，三天之境是神魄境眼中的帝王，至尊境是三天之境的帝王，地至尊是至尊境的帝王，天至尊是地至尊的帝王，所有修煉者皆帝王，這大概就是天地間不斷有大戰爆發的原因了，而下層帝王是幾乎不可能和上層帝王抗衡的，就如同神魄境巔峰無法和融天境初期抗衡，往後每個級別的差距只會更大，所以所有人都要戰戰兢兢，所有的帝王都要忌憚比自己更高的帝王。」
「老頭，這不是很正常嗎？」。張洪山聞言，便是問道︰「難道你覺得剝奪了所有人的修煉力量，天地間便不會有戰事爆發？」
「這倒不是，一個沒有戰事的世界說明沒有爭執，而沒有爭執的世界是死的，我自然不會想要去阻止因為爭執而爆發的戰爭，但是我卻認為如果一個人擁有翻掌間摧毀一座城市或者一片大陸的力量，這是一種扭曲，而張洪山你可以試著用擬算之術演算一下，如果這片天地間沒有了修煉這種事情會怎樣？」
「沒有修煉這種事情會怎樣？」張洪山眉頭皺了皺，而後便是馬上按照老人的意思開始了演算︰
「如果這個世界沒有了修煉的話那麼首先是所有人的力量都直接平等，哪怕是不平等，力量間的差距也不會太大，但是因為人與人之間的爭執還存在，所以」張洪山說著，便是突然一頓。
「所以什麼繼續說下去吧。」老人說道。
「老頭，這種世界中大規模的戰爭已經打不起來了。」張洪山略帶錯愕的說道。
「反應很快，說說為什麼吧。」老人說道。
「可以再回到剛才我們說的左右二宗問題上，因為左右二宗都同處在一座城市中，我們就算這個城市有方圓十萬里遼闊吧，這在這個世界上也不算太大的城市。」張洪山開始解說道︰
「左右二宗如果分別立在城市的兩端，而他們如果要展開戰爭，那麼雙方都需要跨越十萬里路程，這對于修煉者來說只需要數個月甚至短短數天便足以跨越，但如果是沒有修煉過的常人，哪怕是體力再好，也需要十數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夠跨越，這對于普通人來說已經用完了一生的四五分之一時間，顯然沒有人會用這樣的方式交戰，用十數年時間前進，卻僅為了和別人決一死戰，至于更大規模的宗派勢力就更不可能了，這些勢力相距如果達到一塊大陸的程度，那麼僅僅趕路可能就需要耗費幾代人以上的時間，這已經不是戰爭了，而是無聊。」
「呵呵，這只是開始而已，因為沒有了修煉體系，所有人的力量近乎同等，再也不存在一個人可以壓制萬人大軍和一座城市的局面，而且所有的大陸之間由于距離太過于遙遠，彼此之間幾乎不可能接觸，這樣的情況推演到曾經的大千世界和域外世界間，就直接讓雙方的交戰成為了不可能，因為曾經的彈膜之地可是有著十數億里之寬，一個沒有靈力的人常人要跨越這般龐大的距離需要的時間至少是數千年甚至上萬年。」老人淡淡一笑。
「廢除修煉體系，這便是老頭你數百年來的最終目標嗎？這要是讓域世界的人知曉了，你可是會成為反世界的人。」張洪山說道︰「而且這種事情真的有意義嗎？」。
「意義必然是有的，至少讓所有人處在了同一平台之上，或許帝王還會出現，但多層帝王則必定會直接消失，而且還能讓這個狹小的世界變大一些，現在這個世界太小了。」老人有些感嘆的說道。
「這個世界太小了？為何？」張洪山不解的問道。
「一名至尊境強者從一塊大陸跨越到另外一塊大陸只需要短短不足一月時間，一名天至尊強者跨越如今這個域世界也僅需要數天時間，這個世界因為修煉體系的存在而變得無比狹小。」老人說道。
「可是廢除修煉體系是不可能的事情。」張洪山說道。
「是啊，數年前的我還認為是有可能的事情，但現在已經知道不可能了。」老人道︰「在之前，我設想的一個計劃便是利用大千世界的靈力和域外世界的邪氣去完成這個目標，因為想要廢除修煉體系，首先需要消除的便是被用來修煉的靈力和邪氣，而靈力會被邪氣侵蝕消逝，邪氣則能夠被淨化，利用這個循環的話，就有可能同時完成消除靈力和邪氣的目的。」
「說得輕巧，有什麼實行方案嗎？」。張洪山問道。
「首先我需要一個強力的助手才能幫助我完成這件事情，這個強力的助手需要建立一個宗派勢力，而這個宗派勢力必須是天地間最強大的，擁有著任何人都不能反抗的力量，就如同現在中樞牧主建立的域天庭。」老人說道︰
「借助著這個強大的助手，我便可以率先發動第二次滅世大戰，並趁機消除天地間所有靈力和邪氣，這個時候將會出現的就是修煉體系的崩潰，之後這方強大勢力的統領者再廢去所有同盟者的修為，最後的一部分便是廢去自己的修為，到這個時候，修煉體系已經完全崩潰，就算是後繼者也不能出現，呵呵，你猜得到我之前將這個計劃寄托咱什麼人的身上嗎？」。
听完老人的話，張洪山便是恍然大悟，老人所說的那個人顯然就是武祖林動了，只是因為後來武祖林動被老人認為無法完成這個宏大的目標。
「數十年前，武祖林動單槍匹馬闖入了冰靈族，在那個時候，我便已經明白這個目標不可能在他身上實現，因為他是不可能放棄自己身上的力量的，他甚至不願意借助他人的力量去完成自己的目標，所以我離開了武境，而最後我為武境做的事情，便是引導了大千盟的加入。」老人說道︰「我與大千盟的那位元成談了一次，並用擬算之術將大千世界和下位面的現狀都進行了分析，雖然有著偏心的成分在里面，但我最終也是說服了那位元成，現在回想起來，亦是有些感慨。」
「難怪在數年前的那場大浩劫後，武祖林動會專門找到了你，並將你復活。」張洪山說道。
「現在這種目標已經是不可能實現的了，因為域世界成為了一個整體，而且就算沒有了修煉體系，也還有另外一種更為強大的道路擺在人們的面前。」老人說道。
「是那所謂的十二大道吧？」張洪山道，他所說的十二大道如今在域世界已經不是秘密，而是眾人皆知。
「不錯，沒有了修煉體系，這個世界依然會存在足以一瞬間毀滅一塊大陸的力量，那便是十二大道，呵呵，我倒是沒想到武祖林動他們會接觸到這些東西，我以前甚至連它們的存在都不知道。」老人笑了笑，而後站起身來，拍了拍身上的衣袍。
「張洪山，我這輩子走到現在，你覺得我算是一個失敗的人嗎？畢竟我用了數百年的時間，去追求一件不可能的荒唐事情。」老人對著張洪山問道。
「是有些失敗，至少失敗了一半。」張洪山也是站起身來，直接說道。
「你這臭小子倒是心直口快，為師生氣了。」老人調侃般的說道。
「嘿，老頭，別急著生氣，你還有一半是成功的。」張洪山笑了笑，道。
「是因為有擬算之術嗎？」。老人問道。
「不對，是因為培養出了我。」張洪山拍了拍胸膛，咧嘴一笑。
「呵呵，你這麼一說我還有點成就感。」老人聞言，也是淡淡一笑︰「不過以後我也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教給你了，我既然失敗了一半，就得找機會把那一半彌補回來，我會去找其他事情做的。」
「老頭，你這麼快就要離開了嗎？」。張洪山問道。
「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以後也不能對你起到什麼引導作用了，因為我連引導之法都教給了你，所以只能祝你好運了。」老人拍了拍張洪山的肩頭。
「既然老頭你想要尋找新的開始，那麼我也在這里祝你好運了。」張洪山對著老人拱了拱手。
「你的好運我就承下了，呵呵，借你吉言，以後如果有緣的話，我們還會再見面。」老人說道，便是再度對著張洪山一笑，而後緩緩轉身，直接離去。
看著老人緩緩離去的背影，留在原地的張洪山也是眼中充滿了復雜之色，之後他無奈的嘆了一聲，旋即對著老人離去的方向緩緩跪下，磕了一個頭，同時，一道低沉之聲也是從張洪山的口中傳開︰
「弟子張洪山，謹記宋恆師父十數年來的教誨。」
磕完了頭後，張洪山便是再度站起身來，而後對著相反的反向邁步而去，其身後的巨大瀑布則是依舊爆發著嘩啦啦的沖擊聲。
然而，張洪山剛剛離開瀑布之地不久，緩步行走在一片樹林中的他便是突然停下了步伐，因為在前方的天際處，一道黑袍身影在此時已是緩緩對著他飄蕩而來。
出現在張洪山面前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男子面貌俊逸，一身黑袍之下宛如蘊含著某種炙熱的力量，而這個人一出現便是被張洪山認了出來，因為在多年前的那場大千之典上，他已經見過了這個人。
炎帝蕭炎。
「好久不見，還記得我嗎？」。出現的炎帝落到了張洪山的面前，他對著後者淡然一笑，而後還不待張洪山反應過來，炎帝的手指已是輕輕的點在了張洪山的額頭之上。
嗡！
當炎帝的手指點在張洪山的額頭上時，張洪山便是感覺到一種奇異的波動直接籠罩了自己的腦海，而後在那一瞬間，自己的腦海中宛若有著一道屏障被打碎。
接著，大量張洪山以前未曾接觸過的記憶便是瘋狂的涌現在了他的腦海之中，而在這個時候，站在張洪山面前的蕭炎也是緩緩抬起了雙手，之後雙手抱拳，對著張洪山說道︰
「恭賀蕭玄先祖輪回成功。」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