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未央唇瓣抖了抖,想說什麼,可是,喉嚨口像是被人塞了棉花一樣,別說是說話,就連呼吸,她都覺得很吃力。
那是條什麼項鏈?
他們還小的時候,很流行DIY項鏈。找工匠將自己的寸照鎖在小懷表內,當掛飾掛在脖子上,是當時很新潮的玩法。有那麼一個小玩意兒的,多半都會得到很多人的羨慕。
池未央家庭條件一直很不錯。所以,悄悄拿了傅逸塵的照片和自己的一起做了兩個。
本來是當做小禮物送給他,結果,最後拿的時候,他把那個掛著她照片的懷表取走了。有著傅逸塵的照片的,她被迫留下。
當時,心里是甜滋滋的。至今,十多年過去,她甚至還記得那個晚上,她躺在床上,像寶貝一樣抱著那塊懷表入睡時的甜蜜心情。
可是,再後來,這畫面,在她心里留`.``下的,就只剩下傷了……
「這個東西,傅先生若是喜歡,自己留著吧。對我來說,它如今已經只是毫無意義的垃圾。」心里波濤洶涌,百般滋味,她卻只是強逼著自己硬生生壓下。面上,一點波瀾都沒有,「里面亂,我就不請傅先生進去坐了。」
她說完,用力掰著傅逸塵的手。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用力掰著,可是,他卻像是耗盡了所有的力氣,整個人巋然不動。
他痛苦的看著她,另一手緊緊握著那小小的懷表,老舊的金屬磕破了他掌心的皮,可是,他卻絲毫不覺得疼。
因為……
更痛的是心。
垃圾……
這東西,如今于她來說,真的只是垃圾了麼?
「未央,這孩子是我的,我就做不到放手!」
池未央目光眼底淚光閃爍。她的視線投射在兩人緊緊糾纏的雙手上。她縴細的手腕上,已經一片通紅,幾乎泛出血點兒來。
「那我倒想要好好問問你——」她深吸口氣,抬起頭來,「你今天來找我,你妻子可知道?」
「……」傅逸塵薄唇抿緊,良久,才道︰「我是突然的決定,並沒有來得及和她商量。」
池未央只覺得一顆心,疼得像是要裂開了一樣。
「放手!」兩個字,變得越發的冷厲。
他依舊沒有松懈。面對她這樣的抵觸,他眼里的痛苦更濃郁起來。
「傅逸塵,你听到沒有,我叫你放手!」她情緒突然變得激烈起來,眼眶泛紅的瞪著他。
「我們倆好好談談!」
池未央情緒失控,揚手一耳光重重的扇了過去。傅逸塵根本沒有躲,那一耳光甩過去,特別的響亮。他本就凍得發青的左臉,這會兒頓時紅腫起來。
他情緒也變得激烈起來,下一瞬,扣住她的手,舉高,摁在了身後的門板上。高大的身子,也逼近一步,將她用力的抵在了他和門板之間。
池未央心里滿腔痛苦。一抬頭,卻見他眼眶發紅,眼底盡是隱忍的痛,像是有著百般的苦衷和掙扎。可是,那樣的痛苦,偏偏又是她看不透的……
本以為他要和自己說什麼,可是,很長一段時間,他卻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將她抵在那,蒙著霧氣的雙眸深深的看著她,仿佛要將她整個人都刻入眼里去。呼吸,越來越沉重,越來越壓抑……
下一瞬……
他長臂稍一用力,要將她攬入懷中去。那懷抱,叫她害怕。她太懷念了,懷念到會輕而易舉的就淪陷,就沉迷……
以至于,男人的雙臂尚未踫到她,她似驚弓之鳥一樣,雙臂用力一推,將她和自己隔開去。趁著他發怔的時間,她用力拉開門,逃也似的入了屋。
那倉皇的背影,讓傅逸塵滿心挫敗。
「未央!」
「你走吧!」門內,沙啞的聲音,破碎的傳來。「算我求你……不要再來打擾我……念在我們曾經是朋友的份上,放我一條生路,行麼?」
她幾乎是懇求的語氣。
每一個字,都那麼卑微,卻又那麼決絕無情。
「……」傅逸塵想說什麼,可是,終究是什麼都說不出來。胸口,像是被人用力撕了一道口,撕得鮮血淋灕。可是,這一切,又是咎由自取。
………………
門內。
池未央發抖的身子,沿著門板,緩緩蹲下。她將自己像蟬蛹一樣蜷縮成團,好似這樣能讓自己的痛苦減少一些,可是,胸口的痛卻是蔓延得越來越深,越來越廣……
她用力捂住左胸口,用力呼吸,眼眶的淚,卻始終沒有忍住,如斷了線的珍珠。
……………………
不知道蹲了多久,門外,再沒有听到任何動靜。
他走了吧?
一定已經走了。
已經有了妻子,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再留下,又還有什麼意義?
在她看來,他們之間本就不該再有任何一點點的糾纏。可是,一想到再見他,可能又是很久很久之後,心里,還是忍不住失落……
手,輕輕蓋在小月復上。模了又模。里面的小生命,如今是她唯一的支柱。
良久,撐著門,緩緩直起身來。雙腿,還有些發抖。
她挪著沉重的腳步,進了房間,將自己癱軟在床上。
外面,已經開始下雪了。
她的心,也像是下雪了一樣。屋內的壁爐‘嗶嗶’的燃燒著,那熱度卻暖不進她的心……
懷孕的人,總是嗜睡。她躺在那,不知道過了多久,渾渾噩噩的竟然有了睡意。直到,麗莎太太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喂!小年輕,你怎麼還在這兒蹲著?」
小年輕?
池未央驀地睜開眼來,一下子就清醒了。該不會是……
「誒,你怎麼在這兒睡著了呀?這麼冷的天,坐這兒睡,可是要凍死的!」麗莎太太似乎是在搖對方,「喂,小年輕,趕緊醒醒!」
池未央幾乎是立刻從床上坐起身來,連鞋子都顧不上穿,就走到了門口。可是,手搭上門板的時候,整個人突然冷靜下來。
腳步,頓住。
他在外面凍著,和她又有什麼關系?
他是醫生,他自然知道怎麼照顧自己。而且,她又不是他的什麼人,又有什麼資格擔心他,掛記他?
是,一個有妻子的男人,她若是再擔心,再念念不忘,便是犯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