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逸塵開著車,在城市里漫無目的的轉著,不知道自己該何去何從。
冬天,天黑得快。
黑暗,漸漸籠罩整座城,華燈初上,窗外一片繁華熱鬧,車內的他卻神色暗淡得一絲光都沒有。
心里,空蕩蕩的,總有種沖動立刻訂張機票立刻飛M國。
哪怕和她說不上話,又或者她只給自己一個冷冰冰的臉都好,見見她,心里大概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空洞。
一路走神。
等回過神來的時候,車,竟然停在了她那間小租屋的樓下。
抬頭,看了眼那間房子小小的窗口。
竟然亮著燈!
心一喜,他幾乎是立刻要推開車門,沖下去。可是,單腳踏下去,冷風灌過來,才猛然醒悟過來——她現在在M國,這間房子,她當初走的時候,早就退掉了!哪怕是亮著燈又如何?
不是她……
不可能是她……
剛剛有多激動,此刻就有多失落。強烈的落差席卷了他,他無力的將自己跌進車內。
手機,就在此刻,乍然響起。
他緩緩回神,垂頭去找手機。
沒有注意到,這會兒,一輛出租車,出現在小區里。
夏星辰陪著池未央從出租車上下來,兩個人,轉身往對面那棟樓走去,閃進了電梯里。
……………………
電梯內,夏星辰把門鑰匙從包里拿出來交給她,「在這里呆的幾天你就住我這兒吧。雖然我有一陣子沒住了,但是里面一直都干干淨淨的,夜擎安排了人每周過來打掃。」
「住了今晚,我就回老家了。」池未央把鑰匙收走,「明天我走的時候,把鑰匙交給房東。到時候,你再過來取?」
「行,沒問題。」
夏星辰送了池未央上樓,臨走前又模了模她隆起的小月復。
「回老家要小心點。現在春運,火車上很擠。」
「我知道。我會盡量小心。」池未央把門打開,又看了眼時間,「馬上就八點了,差不多你就趕緊走吧。回頭總統先生要等急了。」
夏星辰心里確實有在掛記著他。不知道他找自己是不是有什麼事。
「那我就不多留了。你明天給我電話。」
夏星辰叮嚀一聲,司機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是已經到樓下在等著了。
她掛了電話,匆匆往樓下走。
…………………………
傅逸塵接的電話是監獄里打過來的。
屏幕上閃爍的那串號碼,讓他晃了很久的神。手指,在屏幕上摩挲了一會兒,遲疑半晌,終于接起。
「喂。」
「傅先生麼?」
「是我。」
「那個人……今天已經出獄了。」對方語氣凝重,「您小心點,我擔心他會出來報復您。」
傅逸塵手里的手機,握緊了,像是要捏碎了一樣。
「他來。」半晌,陰冷一笑,那神情,比任何時候都要來得讓人膽寒,「我會親手解剖了他!」
最終,重重的把電話掛了。
簡單的幾句對話,像是抽空了他全身的力氣那樣。他頹然的趴在方向盤上,痛苦的閉上眼。
明明不該想的,可是……
腦海里,卻全是那晚的噩夢。
……
那一日。
未央的生日。
那時候的他,已經在念大學。半個月坐10個小時的巴士從城里回一次老家,只為了能看看她。
那天是周三,滿天的課。
一大清早,她的電話打進他宿舍里來,「傅逸塵,我今天生日,有沒有生日禮物呀?」
清甜的聲音,讓他哪里說得出拒絕的話?
「你想要什麼?」
「你還沒準備?」她語氣明顯有些傷心了。
傅逸塵已經看中了一條圍巾。原本想著周末回去的時候,順路買給她,帶回去當遲到的禮物。可是,一听她這傷心的語氣,一顆心立刻就從學校飛到了老家。
中午的時候,她又打了電話過來和他絮語。
「生日蛋糕我本來想等著你回來再切的,可是,媽媽說等你回來就過期不能吃了。等周末你回來了,我們再買一個,你再陪我切蛋糕,好不好?我許了個願……希望讓我考上和你一樣的學校,這樣我們就可以天天見面了。」
「你那麼討厭血,不能學醫。好好學你的語言。」
「我不要。」少女還天真浪漫,「雖然我討厭血,不過……你喜歡什麼,我就都喜歡。」
最後一句話,嬌羞甜蜜,那麼動听。
少年的心,因為這麼一句話,就瘋狂的跳動起來。握著電話站在那,胸腔里的情潮久久無法平靜。
以至于,最後,他直接掛了電話,抓了書包,直接沖出了校門。
下午的課,點名,直接被教授抓了個正著,他卻也管不了了。
不顧一切的跳上回老家的車,一路的顛簸,絲毫不覺得疲勞。滿腦子里,都是少女那張小臉。一想到再過10個小時就要見到她,便渾身都是勁。
可是,最終,那天所有的激動、欣喜,年少的痴狂,到最後……都化作了悲劇……
那天,到老家的車上,除了他之外,還有一位他的生理課老師。
他莫名的不喜歡這位老師,有意避開他,坐在車的最後面,昏昏欲睡。
後來,整個人是被驚醒的。醒過來時,那個老師正壓在自己身上。
對方那張丑陋猥瑣的臉,他已經不願意再去回想。從未有過這樣經歷的少年,當場嚇出一身冷汗,推開身上的人,落荒而逃的從拋錨的車上跑下來。
可是……
對方追過來,將他逼近了黑暗的死胡同里。
那一夜,天很黑;夜很漫長……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了雪。光著身子滿身是血的少年,以為自己會死在那場雪中……
倒不如死了……
死了才更好……
可是,他活下來了……
生不如死的活著。
從那天起,他的世界里,離那個天真浪漫,嬌甜可愛的少女,便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那個被他生理閹割,捅了數刀的男人,竟也奇跡般的活了下來。
甚至,出獄了。
「叩叩叩!」車窗,被忽的敲響。傅逸塵重喘一聲,猛地從方向盤中抬起頭來。思緒,到這,戛然而止。
他額上,面上,全是一層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