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時間差不多的時候,舒年提著包,上了公交車,往考場里走。
經過昨天的事,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會發揮成什麼樣子。
公交車上,她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著。頭,輕輕靠在窗上,外面一片陰霾天,窗戶映出她的臉頰來,她看到自己臉色蒼白且憔悴。
手機,就在此刻,乍然響起。
她拿出來一看,屏幕上閃爍著‘夜’字,讓她眼眶有些酸脹。
深吸口氣,又過了好一會兒,才把手機接通了貼在耳邊。
那邊,長久的沉默。
很長一段時間,只能听到夜晏的呼吸聲。有些沉重,有些疲倦。
舒年也沒有做聲,就握著手機,靜靜的听著。面上再平靜,心里,卻是翻江倒海,五味陳雜,各種滋味都有。
「……今天考試?」終于,夜晏開了口。
簡單的四個字,很沙啞。听得出來,昨晚,他大概也沒怎麼睡。事實上,夜晏亦是睜著眼,坐到天亮。
舒年半晌才從鼻腔里「嗯」出一聲來。
「要我送嗎?我現在過去。」
「不用了。」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听起來淡然而平靜,「我現在已經在車上了。」
「嗯……」短短的一個應答,夜晏又沉默了。
舒年將目光投向窗外,眼眶酸脹。最終,她率先開口︰「那……我掛了。」
夜晏‘嗯’出一聲,又補了一句︰「好好考。」
舒年沒有再回過去,將手機掛斷了,怔忡的坐在那,久久沒有回過神來。
他們之間,已經不一樣了……
僵硬。
疏離。
試探。
而又小心翼翼。
即使兩個人還可以這樣強裝平靜的說話,可是,卻無法粉飾太平。裂痕,在他們之間,無所遁形……
————
幾個小時的考試,舒年已經竭盡全力。考完出來,人更累了。她想,自己再在考場多呆一陣子,大概她會直接暈在里面。昨天大悲大痛的情緒,損耗了她太多的力氣。
走出考場,一開機,熊婉婷的電話立刻打了過來。
舒年遲疑一瞬,接起。
那邊,舒年還沒開口,熊婉婷反倒是抽噎起來。
舒年抿著唇,並沒有立刻出聲。只听到熊婉婷哽咽著說了話,「對不起,舒年,我之前一點都不知道……如果我知道胡洋他們那麼欺負過你,我……我就不會和他開始。」
舒年心里幾番波動,握著手機的手,收緊。一會兒,情緒似乎舒緩了些,手緩緩松開了些。她扯了扯唇,終于開口︰「這不怪你。」
「早知道,我就不該帶他過來……」熊婉婷還陷在深深的自責里。
舒年想,如果胡洋沒有來這里,如今,一切都很平靜。也許……她和夜晏現在已經結婚了……
但是,沒有如果。
就好比,當年的事,沒有後悔藥那樣。
「你別自責。真的,這件事和你沒有關系。」舒年覺得自己很能耐,這會兒了,竟然還能佯裝無謂的在安慰別人。
「我們能見個面嗎?」。熊婉婷收起哽咽,「年年,我很擔心你。」
「你來我家吧。」舒年沒有拒絕她,也沒有理由拒絕。她們,如今很難才能見上一面。
「那我馬上就過來!」
「好。」
舒年掛了電話,把地址給熊婉婷發了過去。
收起手機,從教學樓出來,跟隨著其他同學一起往公交車站去坐車。她坐的公交車,經過自己住的小區,她連眼都沒有抬。經過雲庭水榭時,目光卻不受控制的朝小區門口看去。她在看什麼?或者,她是在搜尋誰的身影?
答案,再清楚不過。
舒年覺得自己很沒有出息。
車,在離小區最近的超市一站停下。她給的熊婉婷也是這里的地址。下了公交車,到超市門口,就見熊婉婷已經站在那等著了。
正好,她也在第一時間見到了舒年。
兩個人,目光對上,熊婉婷已經飛快的朝她跑過來,渾然也不顧自己腳上踩著多高的高跟鞋。
舒年扶她一下,「你慢點,當心崴了腳。」
熊婉婷眼眶紅紅的,抓著舒年的手,鼻子吸了吸,「我以為你也連我一起再不搭理了。」
舒年苦笑。
胡洋的錯是胡洋的錯,她何至于遷怒到她身上?
「都五年了,你怎麼還一點都沒變?」舒年從包里翻了紙巾出來,無奈的給熊婉婷擦眼淚。都24歲了,她卻還和以前一樣愛哭,心思純淨,一點都沒變。這讓舒年羨慕。這是幸福的人,才有的。不幸的人,早被折磨得不剩多少初心。
熊婉婷抽噎,「我以前不知道他原來這麼渣!真是瞎了眼了!還好,我現在已經把他甩了!」
「你們……分手了?」
「能做出這種齷齪事來的,就不會是個什麼好人,總不能還留著過年!」熊婉婷是真的很喜歡胡洋,現在分手,心痛難當,可是,‘迷|奸’這種事,無法原諒。何況,‘迷|奸’的還是自己的好朋友。即便是當初沒有料想這樣的結局,也不能掩蓋掉他們造成的惡果。
有些傷害,一旦形成,就無法扭轉。
他們所謂的‘只是教訓一下’的手段,卻硬生生毀了一個女孩的半生甚至一生。
舒年久久沒有說出話來。她腦海里,一直全是夜晏的影子。她是受害人,是經歷者,可竟然還沒有婉婷來得果斷和決絕……
放棄一個人,是多麼難受的事……
「年年?」熊婉婷見她走了神,喚她一聲。
舒年這才回過神來,對上熊婉婷擔心關切的眼神,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們不說這個了……」頭痛欲裂,不願再提過往之事,她看了眼超市,「我們進去買點東西,今天中午我給你做飯。」
「你現在會做飯了?」熊婉婷也盡量不去想分手的傷心之事,挽住舒年的手臂,和從前那樣,兩個人依舊親昵的樣子,「以前去你們家,都是君姨負責下廚,你都沒做過。」
舒年眼睫毛微微垂下,「我媽……嫁給別人了。她走了之後,就都是我在做飯了。」
前面一句話,還是晦澀的。
到後面一句,像是希望听起來輕松些,她聲音有意的揚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