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垂落,天空一張星辰布簾罩下,秋風徐來,摻雜寒氣,在夜空下肆虐掃落枯枝敗葉,連廊兩側通明燈火照耀,一路照向前方,庭園閣樓上。
歡聲笑語從閣樓上傳出,晚宴席上,不分男女,舉杯共飲。
晚間氣候不爽,卻抵擋不住興致蓬勃的他們,席桌上,一名中年男子飲了口酒,酣暢淋灕的低吼一聲,旋即,目光在席桌上掃了一圈,「歲月不饒人啊,不過短短幾年時間,你們都已成長成可獨擋一面的大人了。」
「大人,今天是個好日子,你且不要太傷感了。」
都說十五的月亮最圓,可今日的月光看起來,並不是那般圓滿,。
「對對,是我糊涂了。」中年男子哈哈大笑,又端起酒杯,豪飲一口。
身旁保養得宜的美貌婦人適逢開口︰「老爺,今晚是我們雲府最是熱鬧的時。候,快別只顧著喝酒,也跟孩子們說說體己話吧。」
美貌婦人正是雲家的當家主母唐氏,左側是今日安靜坐著的大女,右側是兒子,下首是兒媳寧氏。
寧氏也是貌美如花的美人,在京都也算排的上號的才女,寧氏嫁進雲家,進府一年,便給雲家添了兩子,這一胎龍鳳胎,算是穩固了寧氏在雲家的地位。
雲華仲這個男人也是個好的,在寧氏未進門之前,連個暖床的丫鬟也沒有,素日里也並沒有那些富家公子一般,鶯鶯燕燕成群,反倒是京都城中,潔身自好的好男人之一,這樣的男人,可是京都內大家女子都仰慕的對象呢!
如今,寧氏嫁進了雲家,相公又是全京都城中最受歡迎的人之一,不管是她,連她寧家,也跟著水漲船高。
寧氏這會抱著女兒,輕聲的哄著,孩子看著人多,也還算懂事,沒有在苦惱,旁邊,雲華仲手臂彎處同樣抱著一個嬰兒,先一步出生,便是雲家當之無愧的雲家大少爺!
其受寵地位,可想而知。
寧氏剛做完月子,這會看起來精神煥發,面容還帶著些些紅暈。
「娘,今兒個高興,爹能這麼開心,也是有原因的。」其中一個,便是慶祝她的一對兒女的滿百日,當然,最是讓大家開行的是,她這個大姑子,終于想通了。
大姑子天性活潑,愛惹事兒,前些年可是把一家人給憂愁死了。
「姐姐今天怎的不說話?按理說最開心的人就當屬您了。」在雲華雪面前,寧氏一向心存尊敬,不說這個大姑子惹了多少禍事,單說對她的一雙兒女,那都是頂好。如今一雙兒女是她的眼珠子,誰待他們好,便是對她好。
雲華雪听著寧氏關切的話,投以一笑︰「我只是想到以前做的那些個糊涂事,便覺得對不起對我付諸期望的爹娘,想想這些年,還真是虛度了半輩子的時間了啊。」
「姐姐說的什麼話,那里虛度了?姐姐如今的生活連妹妹都是羨慕的呢!」雲華雪嫁進王家這麼些年,旁人是看不透側的,雲家每一個人知道她在王家過得是什麼日子,自是只看見表面上的逢場作戲。
寧氏這話一出,自是引得上首主母唐氏的嗔怪︰「羨慕個什麼!都快成老姑娘了,連個子嗣都沒能生出一個,你說她那里值得你羨慕了?」
說道關于雲華雪的事情,唐氏仿若有說不完的話。
「好了,今天難得好日子,就別光顧著說人,兒孫自有兒孫福,我們都老了,還能管他們多久?」
今晚的雲封特別多愁善感,也不知道為什麼,雲華雪就是感覺自家老爹,好像老了許多,連說話的語氣都變得滄桑了。
唐氏瞪了一眼雲封,還是住了嘴,看見自家女兒眼眶泛紅,這才反思自己剛才說的話是不是重了些,馬上,又噓寒問暖了起來。
席桌上,氣氛活絡了起來,唯獨有一人,自始至終都是淺笑的看著。
不出聲,默默注視。
簡單的晚間宴席散後,雲封有些醉意,但還是沒忘記自己的目的,喚了李茵,讓她去書房一趟。
李茵在雲家,一直都被下人按了一個不同尋常的身份,閑暇時刻,便來八卦這位冰山女子的小道消息,不僅吃穿用度是照著大小姐的身份來安排,連素日要出府什麼的,也都是安排了雲家最精英的侍衛隨身保護。
這女子也沒有仗著自己是雲家的客人而耀武揚威,反而對他們也甚是尊重,多少的,雲家下人對這位客人也多了幾分‘關心’。
李茵落後雲封三步,前頭印象中的壯年男子已經有些駝背了,心想著他許是想從她嘴里打探雲華雪的事情,今晚雲華雪的異樣,怎麼可能逃過他的火眼?
眨了眼,李茵跟著雲封進了書房,旋即,雲封揮了手,支開隨身伺候的下人。
等人一走,上首坐下的人便沉不住氣了。
「茵兒,你來我們雲家有三年了吧。」
「差不多。」李茵粗略算了算,被雲家的人連蒙帶騙的拉來京城,呆了三年之久,以她的性格,這算是給雲封最大的面子了。
看著李茵面無表情的說著,當即,雲封有些對不住的說道︰「其實這也是你爹生前的心願,你娘一個人承擔那麼多責任,原是囑托我一定要好生照顧你們,可惜人海茫茫,天大地大,等找到你們孤兒寡母的時候,卻是不需要我在做些什麼,不過是我心里過意不去,才不得已將你請回來了。」
面對李茵,雲封總有一種心虛的錯覺,總覺著這孩子目光如炬,和她相處,心頭想的什麼,她總是能一眼觀透。
「這會子倒是知道對不起我了?」李茵也沒有埋怨雲封的一廂情願,只不過是娘親見他是已亡相公的至交,這才讓李茵跟著去見識見識世面,李茵也會在酷暑季節和過年之時會老家,住到雲家派人來接,才回去。
只不過有時李茵想不透側,她不過好友之女,自家爹是做了什麼大恩,才以至于雲封不顧家人反對,硬是將一個外人接進府中,好生照料。
撇開自家爹與雲封是生死之交外,還能有什麼事情能值得他這般看重?
剛一想,那頭雲封便嘆了口氣︰「這事兒也不是什麼丟人的,如今我雲家的地位,想來你也是清楚的,能一舉成為大雲王朝最有勢力的家族,並不是單單靠著我雲家將士的身軀踩上去,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你爹,李興這個大軍師。」
「咳咳,忘記了,你爹化名叫李興,真名是李再興,再興再興,將我雲家再興成為這大雲王朝的國公,這一從龍之功,帶給我雲家的不僅是史無前例的榮耀,還有至高無上的地位,你說,我受故人臨終所托,若是背信棄義。他日,還有誰能衷心效忠我雲家?」
「呵.雲叔你這會知道背信棄義會遭到天下人恥笑,那當時雲家問鼎寶座之日時,為何要那樣做?」
「今天我們就把話說開了吧,你將我囚禁在雲家,不就是心中噩夢驚擾,覺得愧對昔日好友,這才將我抓來雲家,我每每回老家,雲叔不也是派了人來監視嗎?」。
「這些年我也漸漸明白一道理,樹大招風,昔日你這個舅爺助他雲中明登基,他便可斬殺知內情的李興,今時,他也會斬草除根,斬殺你這個手握重兵的舅爺!」
每說一句話,李茵便能看見,雲封那漸漸蒼白的臉。
想來,雲家現在的局面,終是要打破雲家只手遮天的局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