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葭坐在馬車里閉目養神,劉黑三怕她的傷口綻開,一路上都走得極慢。饒是如此,郭葭的腰間也隱隱作痛。
一主一僕,沒有誰開口講話。
這沉默中,郭葭突然開口問︰「你叫什麼名字?」
靜默許久,車夫劉黑三才回答︰「回主子話,屬下原名少陵。」
郭葭又問︰「那鐵牛呢?」
「回大小姐話,鐵牛原名萬里。」
郭葭喃喃念叨著︰「少陵,萬里,這名字多好听……」
劉黑三不知道她要說什麼,只是專心的駕著馬車,不說話。
郭葭眼珠一轉,問︰「你在他手下擔任的是什麼職位?」
劉黑三裝傻︰「什麼什麼職位?」
「他已經全都告訴我了。」郭葭臉不紅心不跳的撒著謊。
誰知劉黑三W@听了,嘿嘿一笑︰「大小姐別詐我了,咱們爺現在是不會同你講的!」
郭葭拉下臉來,一臉惆悵地感慨︰「唉,你再也不是我的那個黑三了!」
馬夫劉黑三——現在叫少陵的人听罷,嚇得立馬停住了馬車,一個翻身下地,撲通一聲便跪倒在地。他無比誠懇的說道︰「大小姐,屬下雖然是奉命而來,但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大小姐、對不起郭府之事!請大小姐信任小的!可千萬不要懷疑我的忠心,否則小的必定寢食難安啊!」
郭葭任由他跪著,什麼話也沒有說。
劉黑三也是硬氣,她沒叫起來,他便一直跪著。
郭葭也不是毫無理智的女子。她無可奈何的嘆了口氣,吩咐︰「起來吧,趕緊回府!」
劉黑三知道她是原諒自己了,當下歡快的應了一聲,駕著馬車回了郭府。
自己早應該想到是他們的。
當自己在小巷子遇險,第二天便有武師在門口吵鬧;被吳巍捉住那次,明明自己已經逃月兌,但是卻神奇的被抓住了,想來也是他告的密吧;以及每次面具男到府里來,這兩個平日里警覺得很的人卻偏偏絲毫察覺不到異樣……
郭葭啊郭葭,你可真是蠢笨如牛、太過于輕信人了啊!
由于受了傷,郭葭在自己的房間里足足待了五天。秀媼見她行為反常過來詢問,郭葭也只是推說染了風寒,還借著這個名頭趁機把柳大夫請進了府來。
只是紅裳畢竟是她的貼身丫鬟,是瞞不住的。
柳大夫每隔兩日來一趟,走之前,他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軟榻上的郭葭。
紅裳不知道這傷口的來由。問了一遍,郭葭不說,她也就本分的閉了嘴。
又修養了幾日,郭葭見傷口已不再疼痛,偶爾也出門去走了走。
她派紅裳出去探听盧知秋與荀復的消息,紅裳傳話來,說一切如常。只是已經好幾天沒有人見著盧管事了。
郭葭對這個消息一點也不感到奇怪——恐怕是挨了某些人的訓斥了吧!
而此時,了塵師太的飛鴿傳書也到了。
郭葭握住咕咕叫的鴿子,取下一張卷起來的信箋,只見上面些滿了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
郭葭讀完,若有所思。
信中寫到,那大如桌椅的古怪樂器叫做「克拉維奇瑞」,換作漢語,則是「古鋼琴」。了塵根據郭葭的描述,在信中又詳細的介紹了其他幾種樂器的名稱,以及演奏方法。除此之外,她還寫到,那液體叫做「石油」,易燃,易爆,若是有心人加以利用,可制成十分厲害的武器。
樂器什麼的,倒也罷了。
只是那石油,卻不得不好好提防一下!
郭葭重新寫了一封書信,派劉黑三交給了他的主子。
與此同時,風月滿樓里的荀復正在問桂香姑子的話。
「沈青還是沒有來嗎?」。
桂香姑子點頭︰「是啊!沈公子已經有十來日沒有出現了。」
荀復背對著她,吩咐︰「知道了,你下去吧。」桂香姑子乖乖的退了下去。
荀復站在窗邊吹著風,靜靜地想著一些事情……
不知為何,只要他一停下來,腦海中便是那日沈青在他面前放大無數倍的臉……
那張臉白淨,秀氣,時而露出天真的神色來,時而又透著神秘,真是……
真是惡心的娘娘腔!
荀復嗤之以鼻。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娘娘腔沒有來,他心里竟有點牽掛起他來了……
另一頭,男人細細的讀著手里的信,上面的字娟秀而又大氣。
可以確定的是,盧知秋一定在玩什麼把戲,或者,是他背後的人……
男人沒有戴面具,他微微一笑,心里想著︰「她這算是信任自己了嗎?」。
他問劉黑三︰「她最近可好?」
劉黑三恭敬地回答︰「回主子話,大小姐近來一切都好。並不曾外出。」
「哦?」不曾外出?男人疑惑——她這樣的性子,居然能清閑得下來?也算是不容易了。
男子想罷,將信紙放置于燭台之上,付之一炬。
雖說是要養半個月,可是郭葭反而閑不住。她帶上紅裳,去幾個鋪子里又轉了一遍。
鋪子里的人見了她,一改往日面上恭敬心中不屑的姿態,一個個的打從心底里不敢小瞧她。幾個鋪子向來以王掌櫃的馬首是瞻,王掌櫃對眾人也約束的嚴格,鋪子里的收益不減反增。郭葭查看了賬簿,心里對王掌櫃十分滿意。
可是一向紅火的棲鳳樓卻有點反常了。
郭葭幾人剛到棲鳳樓,遠遠的便瞧見何掌櫃站在門口張望著,臉上透著無奈與憂慮。
郭葭見狀,心中察覺到不對勁。她走了過去,問他︰「何掌櫃怎麼站在這里?」
何掌櫃見了郭葭,眼前一亮,立馬沖她大倒苦水︰「阿青公子,你終于來了!」
郭葭探身一瞧,只見偌大的店內只有零星幾位客人稀稀拉拉的坐著,自己剛一進來,幾個人便齊刷刷的盯著自己,眼神十分不善。
「怎麼回事?」她問。
「公子有所不知」何掌櫃說道,「一連數日,這幾個人總挑飯點前來,也不點什麼,就幾個清粥小菜,每每吃不了一兩口就發脾氣,說這比豬食還不如!有時候還摔碗拍桌,鬧得其他客人也不敢上門了!昨天這群人說是在菜里吃到了老鼠屎,這不,天天在這里,哭著吵著要討說法呢!」
有小二在一旁幫腔︰「就是,我看這群人就是來鬧事的!肯定是對面二十四橋派來的!」
何掌櫃嘆氣︰「公子,再這樣下去,恐怕這店遲早要垮啊!您可得想個法子……」
郭葭掃視了一遍,見幾個跑堂的紛紛閑在一旁,一副不服氣的樣子。馮一卦啪的一聲,把算盤摔到了桌上。
食客中,有一人悠悠的站了起來,向馮一卦走去,不懷好意地問︰「怎麼,這位賬房先生有何指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