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復往橋底下望去,見四下里都是人,卻唯獨沒有了劉黑三的人影。
荀復懊惱地捶打著欄桿,紅裳被嚇得渾身一個激靈,不敢說話。
荀復的表情越來越陰暗……
秦川見狀不妙,對著紅裳呵斥︰「你還不快走?」
紅裳淚眼婆娑的望了荀復一眼,遲疑道︰「可是……」
「你看管不好主子,這是你的失職,說到底,你是師父的人。大東家不曾怪罪你,你不感恩戴德就罷了,難道還要我們八抬大轎送你走嗎?」。
紅裳為難的望著荀復,眼中閃爍著隱忍的期望……
荀復背對著幾人,心中繁亂,只想找人撒氣!
他努力的克制著心中的怒火,但越是壓抑,怒火便越是往外溢出,直到纏繞在他的指尖,無論如何散不去……
紅裳試探著喊了一聲︰「東家……」
「滾!」
荀復一聲暴喝,額頭之上青筋暴起!
紅裳愣了一下,磕頭離去……
這一夜,幾乎便成了永寧城最不安穩的一夜。這是全永寧城的文人騷客們都夜不能寐的一個晚上……
一代琴師沈青的時代就此隕落。
但,江湖上到處都是他的傳說……
比如,人們口口相傳的,有人曾目睹莫憂公子曾臨欄遠眺,對著悠悠江水感嘆了一句︰「可惜啦……」
再譬如,尊貴如皇後娘娘曾派人出宮來尋沈青。卻在听到沈青的死訊時,一再搖頭表示遺憾不已。
再比如,沈青的徒兒春茗在沈青死後,臥床三日,一病不起。在此期間,她不曾觸踫過琴,甚至一度達到听見琴音,便陷入了情緒失控的境地。春茗的表現,更加堅定了荀復心中關于沈青的確已死的認知。
但,無論如何。風月滿樓的生意仍舊在繼續。盡管已經大不如前了。
不過,以上皆為後話,咱們暫且不提。
時間退回到郭葭落水那一日。紅裳被暴怒中的荀復趕走以後,她繞了很遠的大圈。躲過了所有的人。在一個極為偏僻的角落找到了郭葭。
郭葭還穿著沈青的衣裳。渾身上下早已濕透。
劉黑三守候在郭葭身旁,也是渾身濕透。除此之外,閔鐵牛也在。
郭葭正在往遠方張望。她見紅裳平安歸來,不由得跑上前詢問道︰「怎麼用了這麼久?荀復可有懷疑什麼?」
紅裳胡亂的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搖頭︰「大東家原本是有些疑心,但是紅裳沒有露餡,我瞧著他後來是信了呢!」
郭葭捋了捋她的秀發,寬慰她︰「那就好!」紅裳再細細的把這之後的事情同他們講了一遍。
原來,這一切都是郭葭設計好的。她想擺月兌沈青這個身份給她帶來的桎梏,于是便精心設計了這一場假死。她跳進河里以後,憑借著夜色的掩護悄悄游到了橋洞之下藏起來,之後,劉黑三跳進河里,看似是去尋找郭葭,卻是去協助郭葭去了。
此時,閔鐵牛偽裝成打漁晚歸劃著竹筏途徑此處的老者,郭葭潛在水里,雙手握著竹筏底部,趁著荀復還沒有來時離開此處。而之所以留下那兩個荀復的小廝,則是為了讓他們在荀復面前對質。郭葭一路上在馬車里大喊大叫,動靜不小,則是為了造聲勢,讓人們以為郭葭真是喝了不少,以至于失了控制。
而荀復之前與郭葭吵的那一架,無疑給了郭葭一個最好的醉酒的理由。
這一切的一切,秦川都是有份參與的。
所有的這一切,雖不是天衣無縫,卻也是叫人短時間內瞧不出破綻來。即使聰明如荀復,也會有聰明反被聰明誤的時候。
結果的確也是如此!
郭葭望著眼前這三人,無比輕松地笑道︰「從此以後,世間只有郭葭,再無沈青!」
閔劉二人護送著郭葭主僕,繞了遠路回了府。
回家的時候,城中氣氛一片死寂。而出乎郭葭意料的,一個人正站在郭府大門旁邊來回踱步,似乎很焦急地樣子。郭葭定楮一看,才發現是刻意換了裝扮的秦川。
秦川見到郭葭平安歸來,一個箭步便沖了上來!
「師父!看到您沒事,徒兒便安心了……」
郭葭環顧四周,見四周無人,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沈青已死,我是郭府小姐,不是你口中的師父。」
秦川面色一暗︰「是……在下秦川……祝賀郭姑娘重得新生!」
郭葭向他客氣的行了個禮,臉上掛著刻意疏遠的表情。
她知道,只有這樣做,對于秦川等人才是最安全的。而她的打算,秦川的心中,無疑是一清二楚的。
或許,師父也是真的累了,不想再與自己這些舊人有更多的接觸了吧!
念及此,秦川大方的、最後一次用一個徒兒的眼光來審視著郭葭,臉上是一個最為燦爛的笑容。
「你以後別來找我,這樣對彼此都好。」
「是……」秦川傻乎乎的應著。
這是最後一次師徒間的對話,二人心中明白,所以都不舍得結束。
想了想,郭葭還是問了一句︰「春茗她……」
「春茗傷心過度,但是你放心,徒兒會將她安頓好的!」
「嗯。」說完這個字,郭葭不再言語。
「小姐,該進去了!」
路上偶爾有行人經過,閔鐵牛怕被有心人撞見,于是乎出聲提醒。
秦川見狀,臉上的表情突然嚴肅起來;他後退三步,身體前傾,雙手高舉與肩齊平,行了一個莊重的大禮。
「弟子……最後一次……恭送師父!師父授業大恩,弟子無以為報!」
郭葭心情復雜的受了大禮,頓了一下,毅然決然的進了屋去。
直到大門砰地一聲關上,秦川自始至終保持著身體前傾的動作,一動不動。
此間事物告一段落,郭葭也算是舒了一口氣。
但從此以後,她再也不敢以男裝示人。畢竟永寧城太小,若是不小心叫荀復撞見,那一切的苦心都是白費了。
即便是去棲鳳樓,郭葭也換回了她平日里的裝扮,這倒著實叫何掌櫃和賬房先生馮一卦驚了一下,但二人也懂事,沒有多問,更叮囑手下人不要多問。(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