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小的時候,父母就是他們眼中的天和地,當父母之間發生了劇烈爭吵,他們惶恐,驚懼,首先想到的,卻是自己不夠乖巧,于是努力讓自己變的更好,成為所有人眼中的好孩子。
隨著年紀漸長,他們終于明白,大人們的爭吵其實與己無關,可幼年時的傷害已然造成。
關城直直的望進了少女近在咫尺清澈如水的眼眸,里面清晰的倒映出了他的樣子,陰郁,落落寡歡,他猛地往後一退,簡 猝不及防,身體向著沙發一側歪去。
看著有些狼狽的少女,關城沉默片刻後,聲音沙啞的道︰「我記得這里有個醫藥箱,你幫我上藥吧。」
說著,他站起身,到了櫃子前,連續拉開兩個抽屜後,終于找到了醫藥箱,拿回來放到了茶幾上,簡 打開醫藥箱,找到了碘酒和棉棒,看著關城有些慘不忍睹的俊臉,輕聲道︰「先消消毒吧。」
關城無可無不可的點了點頭,簡 拿著棉棒沾了沾碘酒,往他唇角輕輕涂去,剛才沒仔細看,這次離的近了,他的俊臉上青紫交替,看著很是有些淒慘。
簡 忍不住問道︰「剛才你怎麼不還手?」
連陸動都不是他的對手,那個老頭子怎麼可能會打不過!
關城扯了扯唇角,鎮定的應道︰「等他老的走不動了,話也說不清楚了,我再揍回去。」
簡 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贊道︰「好主意。」
說完這句話,兩個人之間再度陷入了沉默之中,安靜的書房里只有簡 每一次沾了碘酒後,棉棒涂在他臉上的沙沙聲。
眼看著這一張英俊的臉上被涂抹的七七八八,只差一點就全部涂完,簡 若無其事的開了口︰「這件事,我媽媽知道麼?」
關城眼都沒有眨一下,淡淡的應道︰「應該不知道。」
無論他父親懷著怎樣的心思,對這個妹妹卻是愛護到了極致,或許他父親根本就打算把這個秘密埋在心底,一直帶到棺材里。
如果不是多年沒有見到關素,又被簡 幾乎一模一樣的容貌舉止震撼到,他父親,也不會失態的直接喊出了妹妹的名字,從而讓關城終于確認了心中猜想。
而如非關城有必須早日上位的理由,他也不會拿這件事來打擊自己的父親,雙方徹底撕破臉,對他來說,長遠來看還是弊大于利的。
關城頓了下,補充道︰「祖父祖母應該是知道的,還有二叔。」
如果不是當初父親已經接過了祖父的棒子,成為了關家的掌權人,祖父祖母也不會急匆匆的把女兒嫁掉。
明明是千挑萬選的好女婿,偏逼著小姑姑和小姑父做出私奔的事兒來,再以此為借口,斷絕父女母女的情分,借此讓小女兒遠離長兄的掌控。
二叔也是,為了在妹妹的話上有更多的話語權,干脆的棄醫從政。
所以事實上,這一家人其實都愛極了小姑姑,無論私下里如何勾心斗角,為小姑姑打造的象牙塔始終如一。
小姑姑才是關家最幸福的孩子。
簡 舉著棉簽,眨了眨眼,關城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臉上的傷都涂抹的差不多了,他隨手拿起了急救箱上的鏡子,照了一眼,「……你這是準備向著印象派的畫手發展了?」
他站起身,把醫療箱重新放了回去,「行了,這麼著吧,身上的淤青我找個推拿大夫給揉一揉,對了,你怎麼進來的?」
這書房除了關家人,別人可都打不開。
簡 雙腳踩在沙發墊子上,雙手抱著膝蓋,老老實實的回答道︰「和二表哥拼酒喝醉了,應該是被四表哥送上來的。」
關城呵呵一聲,深深的看了簡 一眼,老二雖然貪玩,也不是個不知道分寸的,竟然能讓老二和她拼酒,又能讓老四把她送回來,這小表妹收服人心的功夫可夠高的。
他什麼也沒說,大步的走到了窗台前,低頭往下望了望,二層樓,也不算很高,他臉上這副模樣,反正是不能走正道出去了。
關城單手扶住窗框,回頭看了簡 一眼︰「你老實呆著吧,老四既然把你送上來,肯定也會來接你的,我先走了!」
說完,他單手用力,身體一躍而起,輕松的從窗戶騰了出去,落地時雙腳卻有些沒站穩,身體晃了晃,他眉頭一皺,片刻後,大步的向著黑暗中行去。
易白慢慢的從陰影處走出,看著關城的背影若有所思,又抬起頭,向著他跳下來的窗戶望去,看清站在窗邊的紫色身影時,微微一怔,少女似乎比前段時間又長高了些,在月色下,衣裙飄飛,恍惚的似乎隨時可以乘風歸去。
關重做事果然滴水不漏,賓客散去,晚上十點左右,上來接了簡 ,直接把她領到了一間臥室里,整間臥室充滿了地中海式的藍白風情,帶著海鷗的藍白條紋床單,自底藍色小碎花的窗簾,小巧精致的原木書架,漂亮的歐式梳妝台,溫馨而充滿了少女氣息。
關重站在門口,平靜的道︰「沒來得及給你布置房間,這是小姑姑以前住的。」
簡 打量片刻,眉頭微皺︰「房子挺好的,就是有點奇怪——」
「奇怪什麼?」關老夫人一臉關心的走了進來,實在是外孫女來的太突然太驚喜,不然怎麼也不至于讓她睡女兒的舊房間。
簡 眨了眨眼,「媽媽的品位怎麼變了這麼多?家里給我布置的房間除了粉色還是粉色,雖然我也挺喜歡粉色的,可床,櫃子,牆壁,床單窗簾全是粉色,天啊——」
關老夫人啞然失笑︰「你媽媽從小就喜歡粉色,恨不能連吃飯的盤子和碗筷都是粉的,我覺得太小女兒氣了,就做主給她布置成這樣了。」
簡 半張嘴巴,漸漸反應過來,敢情要當了媽媽才有發言權啊!
她忍不住一臉憧憬的道︰「那等我以後有了女兒,我就按照我的喜好來布置她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