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不要殺我娘親,求求你,放開我娘親……」夜色沉沉,女孩淚盈于睫,眸光生輝,悲淒惶恐盡現其中,她拉著一個黑衣人的衣角,拼命的哀求,可是那黑衣人卻只是大笑著,一只手緊緊的勒著一個女人的脖子,那個女人姿容婉麗,傾華絕代,正是曾聞名京城的楊夫人!
女孩望著那黑衣人大笑著的臉,忽然就不哭了,她陡地從腰間拔出一把匕首,朝著那黑衣人刺了過去,卻在這時,那黑衣人伸出另一只手輕而易舉的將她提了起來,隨手往半空中一拋,那女孩的身影便墜進了黑洞一般的深淵之中。
「啊——」
淒惻的叫聲宛若響在耳畔,徐舒玄猛地從夢中驚醒!
「世子爺,你怎麼了?是做噩夢了麼?」一個輕柔含著擔憂的聲音喚醒他逐漸清醒的大腦。
徐舒玄驀地睜開眼楮,就看到一*個身穿寶藍綾子襖、青緞子背心的美貌侍婢溫婉可人的站在他面前,手中拿著一條帕子,似乎剛才正在為他擦拭額上的冷汗!
這個侍婢不是別人,正是言藩送給他的那個琴姬卓姬。
「世子爺昨夜怎麼宿在書房了?外面雪下得很大,這天寒地凍的,世子爺又……」
「你怎麼進來的?」卓姬的柔聲細語陡地被徐舒玄打斷。
徐舒玄身邊的婢女不多,近身侍候的婢女更是沒有一個,至于端茶倒水等一切事務都是阿姝做的,但即使是阿姝,沒有得到他的命令也不敢擅自踏進他的書房。
卓姬臉色一白,立刻跪了下來,用那軟糯而嬌柔的聲音道︰「對不起,世子爺,卓姬……卓姬剛才听到世子爺好像叫了一聲誰,阿姝她們又不敢進來,卓姬心憂世子爺,一時斗膽逾了矩距……」
「算了!以後沒有我的吩咐不要隨便進來!」徐舒玄微有些不悅的截斷了她柔弱可憐的絮叨,又思忖了一會兒,問道,「剛才我有叫誰的名字嗎?」。
卓姬將頭低了下去,她道︰「是的,世子爺叫了‘阿凌’的名字,阿凌也是世子爺的侍婢嗎?」。
卓姬雖然是剛到這魏國公府,但昨日一天卻是打听到了不少關于徐舒玄的消息,按理說,一個國公府的大少爺身邊應該有很多丫鬟小廝伺候才對,而且雙足傷殘就更需要貼身侍婢照顧其飲食起居,可是這位大少爺身邊竟然只有極少數做雜役的僕婢,而且這些僕婢中除了一個阿姝,沒有其他人能接近他!
倒不是說這位大少爺苛待下人令人不敢親近,相反,徐舒玄的脾氣非常之好,在整個國公府甚至整個京城都是有口皆碑。
魏國公世子溫潤如玉,秀冠絕倫,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心懷天下,高潔出塵,見之者皆道︰「如沐春風,未見其喜慍于色!」
而這樣的一個人為什麼身邊沒有人願意服侍或是不敢近身服侍呢?
據說就在三年前,徐舒玄身邊也是有幾個貼身侍婢的,都是現任的當家夫人也就是長公主一次性撥給他的,當時就有個小婢極得徐舒玄的看重,可以說是從長公主的眼線轉正做了徐舒玄的親信,可是沒過多久,這個小婢就因犯了錯而被長公主責罰,直接當眾杖殺以儆效尤。
當時徐舒玄非常憤怒為此事跟自己的繼母鬧了一場,並將長公主給他配的丫鬟小廝全部遣走,而且自己搬到了這個听雨樓中,並給下人們立下了許多矩距。
那些矩距中的第一條便是︰所有僕從只能在他的寢房及書房外伺候,未得他命令,不得近他十步。
這過去了幾年,雖然徐舒玄與繼母的關系不再像從前一般劍拔弩張,甚至還養成了一種為外人所稱頌的母慈子孝的平和局面,但他依然拒絕著長公主的一片「好意」,拒絕了那些丫鬟們的近身伺候。
卓姬不知道阿凌是誰,她以為徐舒玄在噩夢中喚的那個名字就是從前那個被長公主杖殺的婢女,所以她並不知道徐舒玄此刻心中憂思的是什麼?
但徐舒玄還是如她所料的輕囈了一聲︰「阿凌……」
對了,那個女孩自稱阿凌,雖然南楚已打听到她真實的閨名叫作韓英九,乳名喚阿九。
他為什麼會在夢中喚阿凌,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但是那個夢很可怕,也很真實,就像身臨其境,近在咫尺一般,直到此刻,他腦海里還殘留著那個夢的影像,心有余悸,後怕不已。
他甚至有些憂懼不安,這個夢會是預示著什麼嗎?
他看了看窗外,晨曦之光透過窗欞,還有碎剪鵝羽般的雪花斜掃在了窗台上。那窗台上已積了厚厚的殘雪,純白而冰冷的顏色頓時令人精神一振!
原來昨晚竟下了一整晚的雪!
不知南楚與蕭雲到底有沒有找到那一對母女?她們現在到底怎麼樣了?
徐舒玄正想著這些的時候,耳邊隱隱傳來了衣袂飄動的細碎聲音,他知道定是南楚已回,心中微喜,連忙對卓姬下令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是,卓姬告退!」女子欠身退出去的時候,目光掃了一眼放在桌上的洗漱盂盆,又試探性的道了一句,「卓姬打來的熱水似乎已經涼了,要不要……」
她話還不沒有說完,書房的門突地打了開,房間陡地一亮,就見一道青影立在了門前,他頭上的兜帽上都落了一層白瑩瑩的積雪。
「誰讓你到書房里來的,滾出去!」南楚沒有徐舒玄的好脾氣,一見卓姬一幅柔弱的姿態怯生生的站在這里,頓時心中騰起了一陣惱怒,他甚至一點也不懂得憐香惜玉,一手將卓姬的皓腕抓起,便將她扔了出去!
「十步之外,若你敢走近一步,我殺了你!」南楚冷冷的說罷,即刻掩上了門。
「怎麼樣?蕭雲有消息了麼?」徐舒玄迫不及待的問。
南楚神色有些凝重,他看著徐舒玄,低低的道了一句︰「蕭雲受了傷。對手很強,若不是那一刀離了他心髒三寸,蕭雲恐怕回不來了!」
徐舒玄的臉色一變,難掩緊張之色。
南楚看出了他的擔憂,連忙又道︰「世子放心,楊夫人母女無事,但是和她們在一起的另一個女人被殺了,听說那個女人從言藩的手中偷走了一件極重要的東西,所以言藩派出了好幾路殺手去追殺她,而這其中就有一支便是東瀛武士!」
死的那個女人一定是楊夫人的侍婢芸娘!徐舒玄心中一陣悲淒,倒吸了一口涼氣,但听到楊夫人母女無事之時,他心中又有一絲放松的欣喜。只是芸娘那個女人一死,那麼她從言藩手中偷來的東西是否有轉交給楊氏母女?如果有,那言藩又會放過楊氏母女麼?
「那個女人可有留下什麼東西麼?」徐舒玄問道。
南楚搖頭道︰「不曾留下,據蕭雲所說,那個女人在臨死之際,自己跳下了懸涯。不過……」
「不過什麼……」
「世子爺,蕭雲說,楊氏母女雖然無事,可卻不是他所救,他們遇到了一個武藝十分高強的東瀛武士,蕭雲帶著十多名暗衛都不是他的對手,而且他還重傷了我們好幾位兄弟,蕭雲更是差一點死在了他手上,但是,楊夫人的女兒似乎認識那個東瀛武士,她還和那個東瀛武士談了條件,讓他放過了她們,更讓人想不到的是,他不僅放過了她們,還將言藩派出來的另一批死士全部殺了!」
「談了條件?什麼條件?」徐舒玄也有些愕然吃驚。
南楚皺眉答道︰「韓九小姐說,只要那個東瀛武士肯放過她們母女,讓她們平安到達楊家,那麼她便給他想要的東西。具體什麼東西,蕭雲也不知道。」
蕭雲當然不會知道,既是能讓那個東瀛武士心動的東西,便絕不能落入他人之耳。
徐舒玄沉思了起來,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打動這個東瀛武士?這個東瀛武士又是什麼人?他為什麼要殺了那些有可能是他同伴的死士?
不過,這件事情雖然有很多疑點且令人匪夷所思,那對母女總算是有驚無險渡過了一場風波。
只要那對母女活著就好!直到此一刻,他都為剛才的那個夢感到一絲駭懼。
徐舒玄忽然沉沉的舒了一口氣,然後從書案下面的抽屜中取出一封信函來,遞于南楚道,「替我將這封信想辦法交到錦衣衛都指揮史陸丙的手上!」
听到陸丙這兩個字,南楚的臉色一變,目光變得有些鋒利,反問道︰「他?難道世子爺的計劃中也需要他的幫忙嗎?要知道七年前的那樁冤案,他也有份!」
「此一時,彼一時,他從前也不過是做出了一個對自己有利的選擇,而現在,我還會讓他作出另一個對自己有利的選擇。」徐舒玄說著,看向了南楚,看到他臉上毫不掩飾的滿腔憤慨,他微微一笑,玩笑般的說了一句,「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楚哥也為江湖上一代翹楚,怎麼忍耐性還不如我好?」
南楚神色微微一窘,向徐舒玄拱手行了一禮︰「但听世子爺吩咐!」
「要想救楊家,我們還必須要借他的勢,要知道陸丙這個人不僅掌握著錦衣衛,又為朝中三公大臣,更是皇上所信任的唯一一個朋友。」徐舒玄最後鄭重的解釋道,「也只有他能在皇上面前說上話,而且不被猜忌懷疑。」
讓他在皇上面前替楊家說話?有這個可能嗎?南楚有些猶疑,但見徐舒玄眸中自信的神采,又不禁為之一攝,伸手接過了信函。
「接下來就要看墨玄的了!」
就在南楚將這封信函送去陸丙的家中時,徐墨玄以錦衣衛的身份混在邵雲辰所帶領的一支衛隊中,與他們一道到達了鳳陽府定遠縣的楊家,與此同時,韓凌與楊氏也到達了鳳陽府定遠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