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三大消息在京城之中傳遍的同時,還有一則小消息也以不可預見的速度在人群中傳了開!尤其是一些世家子弟聚在一起詩會交流、飛觴對飲的時候,這個話題便成了他們相談甚歡的樂趣!
櫻士館在京城之中雖比不上富林玉春堂,但也是那些喜好風雅的世家公子們常來的地方!
這里有花有酒有美人,樓閣雖不大,但其間的亭台水榭也是相映成趣!
此時,就有六七位世家公子圍在一處水榭旁,正玩著「羽觴隨波逐」的游戲!
這也是效仿的西晉士族子弟們的高雅游戲,玩的就是一種超月兌世俗的情操與樂趣!王羲之作《蘭亭集序》所描繪的就是這般風雅到極致的場景!
現在這幾位世家公子就在以他們最完美的風流態度來詮釋這樣的場景。
可忽然之間,其中一位公子似玩得無聊了,便八卦心起,低聲問道︰「你們听說了嗎?據說言藩的供詞中有一條,他從前給皇上寫的那些青詞一大半都是魏國公世子寫的呢!」
「是啊!我也听說了,真想不到魏國公世子竟是那樣的人,這不是與奸臣狼狽為奸麼?」
「如今竟也是靠這青詞入了仕,做的還是言藩之前做的事情!沒得污了這京城第一公子的名譽!」
「偽君子!」最後一個人高聲罵道,仿佛這一句罵就能提升他自己的身價一樣!
這世上有一種人就是這樣,自己技不如人。就想看到那些優秀卓絕比他強一千倍的名人突然有一天聲敗名裂被人踩在腳下,那種無恥的心態能給他們帶來優越感,一種幸災樂禍的優越感!
徐墨玄與陸顏召正在這櫻士館中品茗談一些事情。忽地听到這幾位世家公子的譏笑碎語,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了身來!
「何必跟他們一般見識!坐下!」陸顏召見他渾身都散發著一股沖動的火爆脾氣,忙制止他道。
「他們這是在詆毀我大哥的名譽!我大哥什麼時候給皇上寫過青詞?就算他寫了青詞又怎麼樣?憑什麼說他與言藩狼狽為奸?」徐墨玄氣憤的說道,然後看向陸顏召,「對了,言藩的供詞又是怎麼傳出來的?這些人為什麼對寫青詞這一條如此清楚?」
陸顏召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清楚。自從那****去向父親問了那句話後,父親便給我休了假,不再讓我插手任何事情!現在不光是言藩的案子。就是錦衣獄遭劫、抓捕倭寇的事情也都全交給了另一位京城衛的千戶,我這個千戶大人現在也不過是個擺設罷了!」
徐墨玄心里窩了一肚子的火,但听陸顏召這麼一說,又不免生出了同情。嘆了一聲︰「誒。算了,這件事情也的確不怪你,你父親打你的事情,你也不要太過在意,都說嚴父出驕子,你將來一定會很有出息!」
「那是嚴父出孝子,慈母多敗兒!」陸顏召給糾正道。
「都一樣,都一樣!」徐墨玄不耐煩道。
這句話說完的時候。他將眸光朝著館中的亭台水榭大致的掃了一下,不料眼前突地一亮。似看到了某一道極亮麗的風景線!
陸顏召順著他的目光望了去,就見櫻士館一樓的一個雅間里走出來一個小女孩,那女孩只有六七歲的年紀,身量不高,罩著一身緋色的大氅,但從那雅間中一路走向櫻士館中間的水榭旁時,她身上竟然隱然的散發著一股凜烈的氣勢!
是那個女孩!廣寧伯府的九小姐,韓陌的女兒!
韓凌走到了那幾位世家公子的面前,突地聲色俱厲的說道︰「幾位公子也是雅人,卻為何口出如此下作之語,詆毀他人名譽,行此小人行徑!」
被一個女孩如此質問,幾位世家公子登時一個個目瞪口呆,都詫異的看向了韓凌!
這是誰家的孩子?這麼不懂事?父母也不出來管一管?
「小姑娘,你是要與我們一起玩游戲麼?可惜我們這是大人玩的游戲,你恐怕不會玩,還是去找其他小姑娘一起玩吧!」其中一位世家公子戲謔的笑道。
韓凌冷冷的看著那世家公子,拔高了聲音道︰「我不是來與你們玩游戲,我是來跟你們講道理!」
講道理?講什麼道理?一個小丫頭也會講道理?
「別開玩笑了,小姑娘你還是回去听听你爹娘講道理吧!我們沒空陪你聊天了,我們還得玩我們的游戲!」那世家公子說罷,然後舉起了手中盛滿酒的羽觴,對其他幾位公子笑道,「剛才是我輸了,我願自罰一杯,接下來我們繼續玩!」
他說完,動作極其優雅的將手中的羽觴往那一泓碧水上輕輕一放,于是,羽觴順流而下,不一會兒又落在了另一位公子的面前。
那位公子正準備起身吟詩作賦時,韓凌就怒了,她道︰「孔子有曰,君子不以言舉人,不以言廢人,魏國公世子是什麼樣的人,自有歷史公斷,倒是你們,你們是什麼人,在背後議論人是非,詆毀人名譽,居心何在?」
靜!櫻士館中出現了片刻的寂靜,落針可聞!幾位世家公子先一刻還在談笑宴語,此時皆一個個停止了手中的動作,看向韓凌。連孔子的話都拿出來教訓人了,這個小丫頭肚子的墨水不少啊!
「真是白讀了十多年聖賢書,恁地可笑!」最後,她甩了一下長袖,言辭鏗鏘的說道。
那幾位世家公子听罷,不禁臉色一陣紅,一陣白,露出了一抹抹的尷尬之色,尤其這個時候,櫻士館里許多客人都好奇的朝這邊望了過來,因為都是雅士。所以還不存在看熱鬧看得擁堵擠破頭的現象。
「這是誰家的千金啊?」人群中很快便有人對這個敢于指罵世家子弟的小女孩生起了濃厚的興趣。
「小姑娘話說得真不錯,的確不管魏國公世子是什麼樣的人,在背後議論他人的不是絕非君子所為!」有人這般說道。「小姑娘還有什麼要說的,趕快一並說了,我們大家都听著,給你作個公證!」
韓凌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竟然吸引來了這麼多的客人圍觀,不過,雖然將自己推向了風浪的尖頭,卻也正好可以借這些人的口為大少爺正名!
這絕對不是幾位世家公子閑來無事而說出來的詆毀之語。這是一場預謀,是背後有人陷害!
她甚至懷疑這是言藩對大少爺的報復!毀人名譽的報復比殺一個人來得更陰險狠毒!
韓凌想了想,繼續高聲說道︰「什麼是狼狽為奸。言菘父子總攬朝政之時,有多少人去巴結討好過他們,為了求得一官半職,送金錢送美女。他的私宅中金銀珠寶都快要成山了!為了討好他們父子。戶部的銀糧都出現了短缺,西北邊防守軍連飯都吃不飽,你們卻還心安理得的在這里玩得瀟灑恣意,品評別人的不是!是不是看到比你們優秀的人倒霉了,你們的心里就能找到平衡感了!」
這丫頭言辭真是尖酸刻溥,偏偏說得還在理,讓人想不出一句反駁的話來!
就連看熱鬧的客人們臉上都露出了慚愧之色,有的人甚至趕緊付了銀錢走人了!
剛才聚在一起玩曲水流觴的世家公子們臉更是沒地方擱。一個個狼狽而逃了,最後只留下了先前那個戲謔韓凌的「風雅」公子正一臉惱羞成怒的看著她。就差沒有叫小廝上前來打人了!
就在這瞬間安靜下來的時刻,一個少年突地飛奔過來,雙手將韓凌一抱,高高的舉了起來,還十分興奮的抱著她轉了好幾個圈。
「小丫頭,原來你在這里,你知不知道我這兩天一直在找你!哥哥想死你了!」那少年說道。
韓凌被突然舉向高空,不免驚措之下一聲尖叫,再一听聲音竟然是五少爺的,這才微微平復了恐懼的心情。
可是腦海里還是一陣嗡嗡作響︰五少爺這是干什麼?竟然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將她抱起來了!就不怕傳出閑言碎語麼?再一想,是了,她現在只是個小丫頭,別人又能說什麼,充其量就說五少爺喜歡小孩子罷了!
徐墨玄見到韓凌的一刻,的確是高興壞了,尤其是听到韓凌對那些世家公子們說的一番話,更是大快人心,他正愁著怎麼去教訓這些背後詆毀大哥名譽的人,卻沒想到這小丫頭的一番話竟是狠狠的扇這這群人的耳光,令幾位世家公子無地自容!
此時,連陸顏召也看著韓凌怔了神!早就見識過她語出驚人,卻沒想到她還有更語出驚人的時候!尤其她怎麼知道戶部銀糧斷缺?言菘父子把持朝政時,的確連戶部尚書都是他們的人,言藩曾經還令戶部三年沒有發放裕王的歲賜,後來連裕王府的人都奉上了一千五百兩銀子去討好這對父子!
在陸顏召怔神的時候,一個姿容清麗絕俗的少婦和一位年約二十七八歲的英俊男子一前一後急匆匆的趕到了徐墨玄的面前。
徐墨玄見是楊夫人與楊四公子楊茗鈺,滿臉的不好意思,連忙將韓凌放了下來。
「我剛才只是太高興了,我……」一向爽朗大方的陽光少年竟在這時也變得有些口吃起來。
韓凌連忙跑到了楊氏的身邊。楊茗鈺見是徐墨玄,連忙拱手施了一禮,說道︰「原來是恩人!」
這句話頓時就讓剛才的尷尬煙消雲散!
「若是徐五少爺沒有其他事,不如坐下來一起喝杯茶吧?」楊茗鈺建議道。
徐墨玄立刻點了頭,回頭望了一眼陸顏召。
陸顏召擺了擺手,示意不用管他!
而就在他們剛坐下來欲閑聊時,一個嬌俏的少女提著一只花籃朝他們走了過來,及至眼前時,那少女淺淺一笑,吐著一口柔媚的聲音對他們說道︰「打擾幾位貴客了,我們櫻士館的館主說十分欣賞這位小姑娘剛才說的話,特命奴家給這位小姑娘送點溥禮,還望笑納!」
楊秋璇與楊茗鈺錯愕的對望了一眼,皆看向了這位少女。
徐墨玄問︰「你們櫻士館的館主是誰?為什麼要送這位小姑娘溥禮,送的又是什麼?」
那少女朝徐墨玄看了一眼,低眉淺笑,回答道︰「我們館主說,這件禮物,韓九小姐一定會喜歡的,公子打開看看就知道了!」
連小丫頭是韓家的九小姐都知道!這位館主到底是什麼人?
徐墨玄將那花籃上蓋著一塊繡金絲的錦帕掀了開,竟見籃子中裝的是滿滿的犀角!
「犀角!」韓凌幾乎月兌口驚呼,然後一臉驚疑的看向了那少女。
那少女又道︰「我們館主說,這一點溥禮是給韓九小姐今天出色的演講所贈的回饋,如果韓九小姐以後常來櫻士館演講,館主還會給出更高的報酬,只要是韓九小姐想要的,他都能給!」
徐墨玄的臉上一時間出現了豐富而奇怪的表情。楊秋璇與楊茗鈺也是一臉的驚訝不解。
韓凌登時就愣了,看到滿籃子犀角的這一刻,她便已猜測到了這位館主會是什麼人?
他便是以這種方式來找她的嗎?
她曾在金香玉坊里說過她喜歡犀角,他便送她一籃子的犀角?
他又是從哪里來的這麼多名貴的犀角!
難道……竟然是他洗劫了金香玉坊中的所有金銀財寶?
「我要見他的人,他給得起麼?」韓凌突地厲聲說道。
那少女微愕了片刻,然後說了一句「稍等一下」,再小碎步的行至了櫻士館的二樓之上,片刻之後,她又款款行至了韓凌的面前,低頭羞澀的說了一句︰「我們館主也說了,人他也給得起,他就想將自己送給小姑娘,不過要等到天時、地利、人和的時候!」
徐墨玄噗的一聲將滿口的茶水噴了出來!他不可思議的看向那嬌媚含羞的少女,說了句︰「你們館主是個逗比麼?」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怎麼能還有這種人!
他憤憤然,轉頭對韓凌說道︰「阿九小妹妹,哥哥也有禮物要送給你,也是人,兩個,走,跟哥哥去見那兩個人!」
「什麼人?」韓凌見他一副滿腔憤然的表情,不由得心里好笑!
徐墨玄將臉湊了過來。
「是你父親抬的那個平妻姚氏,還有一個小丫鬟,大哥說,這兩個人也許對你母親有用!」他低聲說道,然後笑了起來,狡黠的鳳目彎彎,笑得跟狐狸一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