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就是因為這兩味藥材而答應了景王殿下的要求,進宮去給靖妃娘娘冶病嗎?」。
「表妹,你知道景王的心思如何?他對你的要求絕對不只冶病這麼簡單!」
當楊歆將魏國府里發生的事情告訴了楊茗軒及其二子之後,每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擔憂的愁容,韓凌卻完全不在意,反而問道︰「兩位表哥擔心什麼,他景王殿下賢名在外,難道會殺了我還是會吃了我嗎?」。
楊曦之與楊逸之沒想到韓凌到這個時候還笑得出來,皆被她這一句話堵得無話可說。
韓凌又笑眯眯的說道︰「我知道你們擔心我吃虧,但我在號稱閻王的陸顏召那里都沒有吃虧,又何懼一個景王,你們放心,若我和景王在一起,吃虧的絕對是他,而不是我!」
眨了眨眼,她又道︰「我有辦法對付他的,相信我,這一次我絕對。能玩死他!」
玩死他?楊曦之與楊逸之不由得瞪目結舌,懷疑自己是不是听錯了,這是女孩子能說的話嗎?表妹何時變得這麼霸氣了!
楊歆更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一聲冷嗤道︰「這丫頭從來都不知死活,不知天高地厚,什麼人都敢得罪,也不知這些男人是怎麼了,一個個見了她就像見到唐僧肉似的,都想巴巴的啃上一口!」
「你還別說,表妹真的就有那麼可口……」
楊曦之不瑕思索的接了一句,就見楊茗軒的目光十分嚴厲的朝他投了過來,被駭得一跳的他趕緊擺了擺手,改口道︰「我的意思是,表妹本來就很討人喜歡,剛才一時用錯詞了……我馬上給表妹道歉!」
轉而立刻向韓凌施了一禮。
「適才表哥語出不遜,言辭隱有輕溥之意,但表哥真沒有別的意思,還望表妹能夠見諒!」
韓凌見曦之表哥又擺出了一幅謙謙君子的文人之範,不由得哧聲一笑。
「阿凌和兩位表哥一起長大,又怎麼會介意偶爾的一句玩笑之言。」言罷,又轉向楊茗軒道,「五舅舅,你們都不用為阿凌擔心了,不過是進一次宮而已,景王殿下他也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時辰不早了,都早點休息吧!」
說著,她抱著玉匣子朝著自己的汀蘭苑走了去,心中卻想著,景王是如何得知她急需要這兩味藥材的,而這兩味藥她花了七年時間尋遍君山與苗疆都沒有找到,他又是從何而得?
他竟然對她的事情幾乎了如指掌,不僅知道了母親和清落姑姑的真實身份,而且還知道了她現在正籌謀著要做的一件事情。
他到底是怎麼知道的?為什麼她會有一種十分奇怪而惶恐的感覺,感覺朱城昀這個人已遠遠比她想象中的還要可怕,甚至可怕到了深不可測難以琢磨的地步!
想到這里時,韓凌腦海中驀地又浮現出了七年前豐臣瀧一在那一艘天字號大船上對她所說過的一句話︰「小丫頭,自從我第一次見過你之後,就總是在做一個夢,在這個夢里,我很愛很愛一個女人,可是這個女人最後卻殺了我,殺我的理由很可笑,她說,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你也做過同樣的夢嗎?」。
朱城昀也做過同樣的夢嗎?她不由得這樣想。
前世她與豐臣瀧一、朱城均還有焦婉婷一起葬身于火海,同歸于盡。當她醒來之後,便重生了六歲的那一年,前世的一切已然成了一場亦真亦幻的夢——他們也有可能與她有著同樣的境遇嗎?
韓凌滿月復疑思,不覺楊茗軒已在她耳邊喚了多次,直到楊歆朝她吼了一聲︰「死丫頭,五叔叫你,你又發什麼呆?」她才驚醒過來,猝然停止腳步,回過身來將疑惑的眼神望向了站在大廳門口的楊茗軒。
「五舅舅,什麼事?」她問。
楊茗軒見她發怔的樣子,便知她心中有事,對她的擔憂也就更深了。
「阿凌,到五舅舅書房里來,五舅舅有話要跟你說一下。」他說道。
韓凌點了點頭,跟著楊茗軒進了書房。
門關上之後,書房里沉默了片刻,燭火搖曳,將整個房間染就得暖暖的,顯得格外溫馨而靜謐。
楊茗軒看著這個身姿越來越高挑婀娜的外甥女,眸中隱現憂慮之意。
「阿凌,景王就是你所說的那支銳不可擋的矛麼?」他忽然問道。
韓凌沒想到五舅舅會突然問出這一句話,不覺心中一跳,就怔怔的看向了他。
「就算景王是那支銳不可擋的矛,但你也沒有必要拿自己的終生幸福為代價選擇陸家這一面堅不可摧的盾,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著我?」楊茗軒又問,「陸丙到底因何事非要逼得你與他兒子定親?」
韓凌眸光閃了閃,櫻唇輕抿,半響沒有回答。
楊茗軒見她不答,又問了一句︰「陸丙他是曾救過楊家,不過,他那樣的人做任何事情絕對是先考慮自己的利益,所以他救我們楊家並不算是施恩,阿凌,你不必為此心中有負擔,就算要報這個恩,也應該是由楊家來報!」
「告訴五舅舅,陸丙到底跟你說了什麼?」
「他是不是還提起了你的母親和清落姑姑?」
最後問的一句再一次令韓凌驚愕的抬眸看向了楊茗軒。
「五舅舅,您怎麼也知道了?」她問。
楊茗軒輕嘆了一口氣,微低下頭,將雙手握在了韓凌的肩膀上,心疼的看著她純澈的眼楮。
「阿凌,五舅舅早跟你說過,不要什麼事情都一個人埋在心里扛著,你還有我們!」
頓了一聲,他又道︰「你寫給你四舅舅的信,他已經收到了,而且他還命人快馬加鞭很快回了五舅舅一封信,你知道他在信中寫了什麼嗎?」。
韓凌望著楊茗軒,陡覺心中一酸澀,她根本不敢問四舅舅在信中寫了什麼,因為她知道以四舅舅的敏銳聰穎,不要說她答應與陸顏召的定親如此突然引人生疑,就是她寫那封信的字跡也能讓素來觀察事物細致入微的他聯想到一切。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楊茗軒道︰「你四舅舅在信中狠狠的將我罵了一頓,說我們沒有照顧好你,讓你一來京城就身陷險境,他很不放心,也許明日就要啟程來京城了!」
楊茗軒一說完,韓凌又猛地一驚。
「四舅舅要來京城嗎?可是他一直駐守南京,非得皇上傳召不得入京……」她緊張的說道。
楊茗軒一時也似想到了什麼,鎖緊了眉頭。
「這你倒不用擔心,如今杭州南京一方安定,你四舅舅也正好要回京述職,不算違抗聖令,而且……」他說到這里,突然住了口,又看向韓凌。
「不是說你嗎?怎麼又說到你四舅舅身上去了?」他話鋒一轉,又嘆了一聲,續道,「阿凌,你和陸家大公子的定親之事,如今還沒有正式交換庚帖,現在要反悔還來得及。而且你四舅舅不會輕易將你的庚帖與他人交換,除非這個人是可以給你一生幸福的人。」
听到這里,韓凌心中又是一陣感動,她知道四舅舅是真心為她好,為了她不畏權貴得罪景王,如今也不在乎得罪身為錦衣衛指揮使的陸丙。
「可是現在滿京城都傳遍了,我是陸顏召的未婚妻,如果我們楊家反悔,不但得罪了陸丙,而且還會影響到楊家的聲譽!」韓凌反駁道,「五舅舅,陸丙這個人,我們暫時得罪不起,他是皇上身邊最信得過的人,甚至他在皇上耳邊隨便說一句都能決定楊家的命運!」
「這親,我們不能拒,要拒也得是他們來拒!」她斬釘截鐵的說道。
「讓他們來拒?如何讓他們來拒?」楊茗軒訝然。
韓凌又一笑,說道︰「不是還有景王嗎?」。
「你是說,讓景王來求娶你,逼使陸家退親?可是景王也非良配,阿凌你自己不是也說過,貧賤易居,貴盛難為工麼?而且你四舅舅已經明確的拒了景王!」
「五舅舅不用擔心,阿凌也不會嫁給景王,阿凌就算是嫁給陸顏召,這輩子都不會嫁給景王!」
韓凌說到這里,冷厲的眸子中又透出狡黠的光。
「用銳不可擋的矛去和堅不可摧的盾相抗,結果只能是兩敗俱傷!」她解釋道,旋即眸子里又透出一份銳利,「雖然這樣做有些過分,但是陸丙欠蔣家的就必須要還,而景王既然想做明君,也要付出一定的代價,人之有所取,就必有所失,不管這場戰爭到最後是何收場,誰都怨不得誰!這是他們應得的!」
韓凌的這翻話頓時令楊茗軒心中一顫,好半響都說不出一句話來
陸丙欠蔣家的必須要還,景王想做明君,也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
這個女孩的心中總能藏著這般堅定的信念,就好像七年前她說過的,外祖父一定能從牢里出來,楊家的案子也一定能翻一樣!
「那麼,阿凌,你想嫁給魏國公世子麼?」楊茗軒又問,想到魏國公世子徐舒玄,心中不免又有些遺憾和惋惜,那樣的一個人中龍鳳,其才學與品性自是不必說,但卻也不是可以給這個外甥女帶來幸福的人,可是這個外甥女卻是為了他……
韓凌也頓了良久,才回答了一句︰「如果可以的話,阿凌倒是想的,可是現在阿凌還不想連累到他,他也受不起這些連累了……」
他的身邊還有那麼多藏在暗處的敵人虎視眈眈,如何應付得過來?
而魏國公府里的那些人到底誰是敵,誰是友,他們又各懷著怎樣的一份心思?
與五舅舅再聊了一番後,韓凌回到自己的汀蘭苑,左思右想之下,還是決定交給了余嬤嬤一項任務。
「嬤嬤,調動一些人手,幫我去查三個人,一是魏國公府的二小姐徐明煙,二是魏國公府的二少爺徐青玄,他現在任戶部主事,三是……一個叫卓姬的女人,看她是否有去過櫻士館,再查清楚櫻士館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
余嬤嬤將這些事情全部都應承了下來,最後看著韓凌囁嚅著唇瓣,思忖了半響,才問了一句︰「小姐,你真的打算要進宮去嗎?」。
一提到進宮,韓凌不懼反笑了起來。
「是啊!嬤嬤,我終于有機會可以見到母親了,不過是給靖妃娘娘冶病,而且還能借此機會見到母親,何樂而不為呢?」她道。
「可是,小姐……靖妃那個人……」余嬤嬤欲言又止,眼神黯然。
韓凌知道她擔憂什麼,又笑著安慰道︰「盧靖妃心機很深,阿九知道的,嬤嬤不用擔心。」
余嬤嬤終是將心底的話壓了下去,最後只道︰「派幾個身手不錯的護衛跟著小姐去吧!」
「那又有什麼用,他們最多只跟到皇宮,還跨不過那一道宮牆,何必勞煩,還損人力,況且景王殿下真的不會把我怎麼樣,嬤嬤就放心好了!」這句話她今天也不知一共說了多少遍了,仿佛也只有安撫了身邊的人,才會讓自己更有勇氣和信心去面對那樣一個人!
次日,景王府的馬車如約到了安國公府的大門前,還是辰時一刻,天色微亮之時,韓凌整理好儀容之後,從安國公府的大門走出來時,就看到了兩輛象征王府規制的華貴馬車,珍珠的車簾,華紗覆蓋,馬亦是大宛名馬,瓔珞垂蘇,華而不俗且大氣。
「楊小姐,我們殿下已在此恭候多時,這是殿下為您準備的馬車,請楊小姐隨小的上車!」一名小廝打扮的年輕男子十分殷情的走到她面前說道。
此時韓凌頭頂上罩著一頂黑色的緯帽,看不出表情如何,只是靜了良久之後,忽地高聲問道︰「你們殿下現在人在何處?」
隨著她話音一落,另一輛馬車的轎簾被掀了開,一道修長的白影從車上走了下來。
今日的景王還如同以前一般溫潤如玉,只是眉目間多了一分傲然的神采奕奕,因為偏好白色,他的衣袍幾乎所有都是白色,今日更是披了一件白色繡梅紋的大氅。
「楊小姐由請!」景王客氣的向她抬出一手,見她不動,又笑問,「楊小姐今日為何要以幃帽掩其容貌?是不敢以真容與本王相見嗎?」。
想要激將她以真容示人,沒門!韓凌在心中一陣冷哼,笑著回了一句︰「景王殿下您應該知道自己魅力很大,與您同行,我有時刻擔心自己被毀容甚至被唾沫淹死的危險,所以不得不這麼遮一下,雖然是掩耳盜鈴,但也能求個心安,至少眼不見心不煩,您說是不是?」
景王笑了笑,答了句︰「是,楊小姐說得很有道理,那就……上車吧!」
韓凌點了點頭,撩開車簾大大方方的上了馬車,卻在這時,一個突地傳來,問道︰「敢問景王殿下要將在下的未婚妻帶到哪里去?」
韓凌咋一听,是陸顏召的聲音,便又趕緊掀開了轎簾,就見一身青衣的陸顏召站在了景王的面前,表面上雖然恭敬的行著禮,其神情舉止明顯透露著不卑不亢不屈不饒。
「未婚妻?」景王呆了半響,突地冒出這一句來,「請問交換庚帖了麼?若是沒有,那就還算不上未婚妻!」
說到這里,他又笑道︰「給陸指揮僉事大人開個玩笑,楊小姐是本王以神醫的身份請進宮去給我母妃冶病的,我必會以客卿之禮好好招待她,陸大人請放心,本王一定完璧歸趙!」
陸顏召亦是點了點頭,然後再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韓凌的轎旁,將轎簾掀了開。
「阿凌——」他輕喚了一聲,然後在韓凌轉過頭來看他時,不禁啞然失聲的驚呆了眼!
他從未見過這樣的韓凌,不,這幅樣子哪里是那個艷麗無雙嬌俏可愛的小丫頭,這分明就是一個長胡子飄飄滿頭白發的老頭子嘛!
扮成老頭子的韓凌沖著陸顏召十分驚魂的一笑,既而說道︰「陸公子請放心,我這幅尊榮想來景王殿下也不會太感興趣,而且景王殿下還能幫我打響神醫的名聲,以後我塞華佗之名又可以在京城震上三震了!這筆買賣實在是太劃算了!」
陸顏召愣了好半響,才失笑一聲,退去了一旁。
「景王殿下一定得好好照顧我表妹啊!我表妹這兩天身子不爽利,似乎有感染風寒之跡象,要不然,就讓我們也跟著一起去吧,也好照顧一下她!」楊曦之與楊逸之也在身後喊道。
隨著這句喊聲傳來,韓凌在轎子里清咳了一聲,景王內心狐疑,倒也沒說什麼,回了一句客氣的話之後,便吩咐起轎離去。
可沒想到剛走出玉樹胡同,行至定安大街上時,又一群人攔在了他們的馬車前面。
景王掀開轎簾一看,竟然是徐墨玄帶了數名錦衣衛大刀闊斧、威風凜凜的立在街道上。
「敢問百戶大人這是要干什麼?」他問。
這陣勢,莫不是要從他手中當街搶人?
徐墨玄驀地朝景王跪了下來,以十分鏗鏘有力的聲音說道︰「卑職自請來保護景王殿下!」
景王愣了一下,不悅的回道︰「不必,本王身邊有護衛,而且光天化日,天子腳下,難道還會有刺客來行刺本王?」
徐墨玄先是皺了一下眉頭,旋即又揚唇一笑。
「刺客肯定是沒有的,誰敢行刺景王殿下,我讓他下輩子都無法做男人!」徐墨玄高聲喊道,聲色俱厲,旋即又將話鋒一轉,「不過,刺客沒有,倒是有一些連景王殿下也想不到的事情……」
「什麼事情?」景王狐疑的問。
話音未落,就听見一陣喧囂的女子聲音傳來,竟見路邊兩旁的茶館酒樓之門全打了開,無數女子或從窗邊探出頭來,或干脆奔涌向了景王的車轎!
街道上頓時響起女子們興奮的連聲尖叫︰「景王殿下!景王殿下!景王殿下!」
與此同時,頭頂上有無數桃、梨等瓜果如同狂風暴雨一般撲蓋了下來,嚇得景王不得不立刻關上了轎簾,一聲厲喝道︰「徐墨玄,你到底在干什麼?」
徐墨玄覺得很冤枉,他道︰「不關我事啊,只怪景王殿下您的魅力實在是太大了,殿下也說過,飲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欣賞美人是人之天性,女人也不例外!殿下您也不能怪她們!」
那你什麼意思?怪我嗎?徐墨玄你簡直太欺負人,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景王不由得在心中怒吼,若不是自控能力強,他早就已經咆哮出聲了!
「所以,景王殿下,您還是需要卑職的保駕護航嘛!」徐墨玄說道,接著對著那些潮涌而來的女子們一聲厲吼!
「一邊去一邊去!離遠點離遠點!欣賞美男也要注意一下自己的方式,萬一是景王殿體羸弱,被看死了怎麼辦,到時候你們後悔莫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