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你說什麼?父親?」听到晏紫奼的回稟,韓凌剛飲下的茶水頓時就嗆了出來,巧兒連忙拿了帕子來給她拭唇角,又**蓮拿件干淨的雪狸皮鶴氅給換上。
冬天的第一場雪下了,飄飄簌簌的,屋瓦樹枝上皆是銀妝素裹的一片,檐角還掛著冰凌,一根一根晶瑩剔透的十分好看,北風呼嘯,甚至還能听到有樹枝被吹斷的聲音。
巧兒也知道韓凌是極怕冷的,生怕這一點點茶水在她領上結了冰,便趕緊給韓凌換了一身新的。
晏紫奼也甚覺歉意,沒想到這突兀的稟報卻是驚嚇到韓凌了!
她停頓了片刻,待韓凌止了咳聲,才答道︰「是的,她的確叫那個韃靼人為父親,而且現在的櫻士館已被那個韃靼人買了下來,他們父女倆現在都是櫻士館里的老板。」
所以韓嫣才會經常跑去櫻士館,原來是到<這里來收銀錢的,順便還給這個韃靼人遞送點情報!
可真沒想到韓嫣竟然會是塔羅王子的女兒,難不成當年姚氏作為塔羅王子訓練出來的細作還和他有過一段私情?可那姚氏不也是趙文華的姬妾麼?
真是可笑!韓陌頭頂上的綠帽子戴得可真高的!
韓凌低聲冷笑了起來。
外面有敲門聲響起,就听琴兒的聲音道︰「世子夫人,二少女乃女乃帶著坤兒到咱們听雨樓來了!」
二少女乃女乃就是韓嫣了,自從半個月前,徐青玄將她抬為了平妻,韓嫣少女乃女乃的架子就擺得十足了,知道韓凌挺喜歡小孩子,便經常帶著坤兒來竄門。
韓嫣的孩子沒了,張氏一「死」,張氏的兩個孩子便交給了她來撫養,若不是因她明面上還是罪臣廣寧伯之女的身份,恐怕徐青玄都會直接娶她為正妻了,不過這個平妻的身份與正妻也差不多,韓嫣還是很知足的,尤其還有了子嗣伴身,那份洋洋自得就毫不掩飾的從她臉上表現出來了!
大概也正是因為她需要這子嗣伴身,所以坤兒的身上也不再見有血杜鵑的花粉,這一點韓凌倒是可以放心了!
巧兒一听是韓嫣來了,一張小嘴頓時就撇了下來!
「瞧她那幅得意樣,真是見著就煩!」
春蓮不會發牢騷,就直接問︰「夫人,要不要直接將她攆出去?」
韓凌看了看在一旁默默煮著茶的「綠衣」也就是丫鬟打扮的張氏,只見張氏的一雙眼楮猶帶期盼的望著門外,便輕聲道︰「不必了,讓她進來吧!」
「是!」
春蓮應了一聲,撩開簾子出去將韓嫣請了進來,不過,韓嫣還沒有走進屋子,首先就是一個圓嘟嘟機靈可愛的男孩子蹦蹦跳跳的跑了進來。
「大伯母,坤兒來看你了,坤兒還給大伯母帶了好多好吃的,你看看!」
男孩子抱了滿懷的窩絲糖及糕點之類的東西,捧到韓凌的面前,眼楮眨巴眨巴亮晶晶的,看著十分可愛,張氏在一旁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
小孩子總歸是好騙的,許久不見母親,府里頭的人也只會告訴他,母親是到哪里哪里去了,要過段時間才會回來,所以坤兒雖然吵鬧過一段時間要娘親,但這日子一長,也就漸漸淡忘了。
連韓凌也想不到,現在坤兒最喜歡的人竟然是她,一旦自己得了什麼好東西,總要第一時間與她分享,有時候踫到她不在家里,還會十分失望,但也一定會將自己得來的東西留下來給巧兒或琴兒收著。
見到韓凌收下了他送來的東西,坤兒立刻笑得眉眼彎彎,就要在韓凌臉上親一口。
韓凌蹲下了身,就讓坤兒親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坤兒開心極了,連忙拍手道︰「大伯母笑起來真好看,坤兒若是能跟大伯母住在一起就好了!這樣就能天天看到大伯母了!」
听到這一句話,張氏的嘴唇動了動,真恨不得就替韓凌答應了,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坤兒畢竟還是徐青玄之子,萬沒有搬過來和世子世子夫人一起住的道理。
韓凌模了模坤兒的小腦袋笑道︰「坤兒以後可以天天到大伯母這里來啊!大伯母隨時歡迎你!」
韓嫣見這孩子和韓凌熱絡得跟什麼似的,儼然就像是她的孩子一般,心里就像是被什麼咬了一般格外不是滋味。
「世子夫人這麼喜歡孩子,也趕緊給世子生一個吧,那便是咱魏國公府的嫡長孫了,魏國公也一定盼著,想來世子夫人和世子如此伉儷情深,應該也快有了吧?」
這話落在張氏的耳里極不順耳,韓凌听著自然也覺得萬分別扭了,看來韓嫣在廣寧伯府受到的教養真不怎麼樣,如今竟然還一朝飛身成了蒙古塔羅王子的女兒,說不定還能在金國封個縣主什麼的了!
韓嫣盡管在這里嘮叨,韓凌都但笑不語,韓嫣也覺得無趣了,就提議道︰「姐姐今日可有得空,咱們到外面去走走可好?听說櫻士館最近推出了一個新的游戲,可好玩了!而且那里的茶與點心都是味道極好的,姐姐整日呆在家里也悶……」
「你叫誰姐姐呢?」巧兒叉腰氣勢洶洶的吼道。
韓嫣立刻便住了嘴。
韓凌的眼眸卻露出極為燦爛的光芒,心道︰韓嫣這已經不是第一次鼓動她一起出去玩了,既然櫻士館現在已成為了塔羅王子的地盤,莫不是他們父女倆已經準備好了什麼陷阱等著她往里面跳?不過,她倒是真想找機會去見一見那個塔羅王子一面。
「那好啊!我也許久未出去玩過了,今日就出去放松一下,那現在就走吧!」韓凌爽快的說道。
巧兒急著皺起了眉頭,韓嫣心中一喜,眼珠子不知又轉了好幾圈,見韓凌起身就走,忙又拉著她道︰「世子夫人就這樣出去嗎?難道不換一身衣服嗎?我們現在已是內宅婦人,怕是……」
「喲,原來二少女乃女乃還知道自己是內宅婦人呢,那怎麼還慫恿咱們世子夫人出去玩,我一看你就是不安好心,還不快滾!」巧兒氣呼呼的罵道。
韓凌卻攔了巧兒︰「行,我等你回去換一身衣服,你再來找我!」
被巧兒過激的反應嚇到了的韓嫣心中松了一口氣,連忙道是,然後帶著丫鬟雨露逃也似的去了。
「夫人,您怎麼能答應跟她一起出去玩呢?」巧兒不明白韓凌的心思,只替她感到著急。
韓凌卻吩咐道︰「去給我拿一套男裝的衣裳出來吧!」
「啊?」
「你要是也想出去玩,便也換上一套男裝!」無視巧兒愕然的表情,韓凌又補充了一句。
巧兒模著頭思索了一陣,想明白後立刻眉開眼笑,趕緊去衣櫃里尋衣裳了,從前小姐在安國公府的時候也有經常女扮男裝過,要找一套男裝並不難。
很快,巧兒拿了一件雪白色的袍子出來,還笑眯眯的問︰「這件好看嗎?我記得小姐以前穿這件男裝可帥氣了,玉樹臨風的,不知道要迷倒多少春閨少女呢!」
「你當我出去玩是為了勾引良家少女去的?」韓凌白了巧兒一眼,但也沒有拒絕穿上這件白袍,看到這件白袍,總能讓她想起前世自己在戰場上叱 風雲的時候,那也算是值得她驕傲的回憶吧!
不過,她現在更為擔心的還是西北的戰事,前幾****身上的風鈴一直響個不停,就總擔心墨玄是不是出了什麼事,但舒玄告訴她前方傳來的消息一切都安好,只是兩軍交戰愈見激烈,韃靼人這一次像是發了瘋似的不達目的絕不休戰,所以兩軍都駐扎了陣營,準備要打一場持久戰,在年前四舅舅他們定然是回不來了!
換上了男裝之後,韓凌又到後罩房里去看了一眼韓瑄,現在韓瑄基本能下床了,手指也勉強能動一動,只是人變得如同木偶一般,經常會看著一樣東西發呆,余嬤嬤也將她這樣的情況跟韓凌說了,韓凌照常吩咐她安排人照看好韓瑄,等到她手指完全能動能寫字的時候。
「世子夫人,那件事情還查下去嗎?」。出了後罩房,到韓凌的內室之後,余嬤嬤忽地悄聲問。
這段時間韓凌也一直讓余嬤嬤查著七年前桂嬤嬤之死以及阿姝失蹤之事,余嬤嬤也算是查到了一些線索,最起碼從一位媽媽口中得知,當年五少爺在听雨樓的小廚房里徹查下毒事件時,桂嬤嬤很主動配合著他的檢查,也未見她有一絲求死之心,不過是過了一晚上,大家就看到桂嬤嬤懸梁自盡了。
「桂嬤嬤得知大少爺的膳食中有毒,當時還悄悄的落淚了,她是隨南宮夫人陪嫁過來的,也是看著大少爺長大的,對大少爺感情篤深,又怎麼會害他呢?其實我還經常听嬤嬤提起南宮夫人,說她是很好的一個人,醫者父母心,桂嬤嬤的一個兒子患了重病,就是南宮夫人給冶好的,而且南宮夫人還將自己的一個藥鋪交給了桂嬤嬤的兒子打理。」
余嬤嬤將那位媽媽所說的話轉述給了韓凌,又道︰「至于阿姝,是收到了一封信,說是家里人出了事,所以她才急急忙忙的告假回去了,我也派人去查了阿姝在通州的老家,好像她家里人都已經不在了,倒是鄰居說從未見阿姝回去過!」
這其中的蹊蹺可想而知,韓凌也知道阿姝多半已不在人世了,不然也不會一直不回來。
「嬤嬤,我總覺得桂嬤嬤的死和阿姝的失蹤很有可能會與婆婆的死有關,所以,哪怕是這兩個人不在了,也要從她們的家人查起,你剛才不是說那個桂嬤嬤有兒子嗎?」。
「是的,但是桂嬤嬤死後,她那個兒子也沒有在藥鋪里做事了,人也不知去了哪里。」
所以這線索就是全斷了?
韓凌想到了前些日子舒玄帶她到南宮夫人的陵墓前祭拜,竟然發現那墳前還有一些燒過的殘灰以及酒水灑過的痕跡,像是有人去偷偷的去祭拜過。
舒玄說︰「我母親在世的時候,曾經和她的一位胞姐一起四處行醫、懸壺濟世,還是贏得了許多人的尊敬和愛戴,想來應是受過她恩惠的人來祭拜過她吧!」
可韓凌的直覺告訴她,能冒著風險悄悄的到南宮夫人墳前祭拜的人定然不是一個普通受過南宮夫人恩惠的人,如果能將這個人找出來,是否就能查知一些真相?可是又要從何處去找?
難怪連舒玄都查不出南宮夫人真正的死因?所有線索切斷,還真是無從查起!
韓凌正苦惱時,門外又傳來春蓮的聲音︰「世子夫人,二少女乃女乃來了!」
「好,我知道了!」
韓凌正要出去,余嬤嬤又叫住了她道︰「世子夫人,出門在外一定要多小心一點,夫人最近也捎了信過來,再三叮囑了我們要照看著世子夫人的安全。」
「嬤嬤放心吧!世子給了我無雙這個隱衛,相信他能保護我的安全的,我玩不了多久就會回來!」
看到韓凌一副輕松豁達的樣子,余嬤嬤只得不再多勸,收起了想要說的話。
她沒有告訴韓凌,最近安國公府又遭竊了,楊夫人甚至差一點讓那賊人給劫了去,幸好是有五爺和二少爺在家里,沒有讓那賊人得逞,若不是她前一陣子特地送了一些年節禮到安國公府去,恐怕也不知道這件事情,夫人不想讓小姐擔心,便將這件事情瞞得死死的。
韓凌出去以後見到韓嫣也是一身男裝打扮,心里便笑了,看來是準備充分啊!
「世子夫人與妹妹我可是不謀而合,心有靈犀呢!」韓嫣奉承的說道。
巧兒立刻就呸了一聲︰「誰和你心有靈犀,你將咱們世子爺置于何處?」
韓嫣俏臉一紅一白,趕緊又擰了帕子不再說話了,兩人一路走出魏國公府,上了馬車,便向著櫻士館去了!
撩開簾子,能看到外面白茫茫的一片,繁華的街道上還有人在鏟著雪,但已經有了一條干淨的道路直通向前方了,櫻士館的門前停了許多豪門勛貴徽制的馬車,人來人往的似乎比從前更加熱鬧了!
「世子夫人,哦不,應該叫公子,我听人說,只要到這櫻士館里來玩過一次的人都會對這里流連忘返,以後也會常想來玩,而且這櫻士館里的老板也很大方的,里面的茶酒和點心都是不要錢的,只管大家玩得開心就好!」韓嫣在車上絮絮叨叨的說著。
「那不要錢,這櫻士館的老板做什麼生意啊?我一直相信天上是沒有餡餅掉下來的,除非這老板圖得不是錢?」韓凌說道。
「就是!夫人說得太對了!」巧兒就在一旁附合,韓嫣卻是臉色一白,好似被說中了什麼,緊張得不再說話了。
兩人進櫻士館的時候,韓凌就注意到門口有兩個丫頭悄悄的朝她們看了一眼,然後像是商量好了一般,一同往櫻士館的二樓去了。
還和從前一樣,櫻士館里來的都是雅客,玩的也都是曲水流觴、琴棋書畫等風雅的游戲,只是今天館中確實比以往不一樣,高朋滿座,喧聲嘩然,四處漂著的都是「仲夏之雪」的櫻花瓣,映著那琉璃瓦上的雪色,紅白相間,當真是美極了!
「公子,您里邊請,是想到哪個房間,玩什麼游戲?」一名滿臉堆笑的男子走過來問。
韓凌便好奇的問道︰「還是先跟我說說,你們這里做生意的規矩吧?」
男子看了韓嫣一眼,笑道︰「規矩很簡單,這里的游戲隨客主選,也隨客主玩,所有的茶酒吃食都不要錢,只是在玩游戲的時候,可能需要客主掏錢押注。」
「怎麼押?是和賭場一樣嗎?」。韓凌斜睨過眼神,一雙明眸似笑非笑,直看得那男人不好意思的垂下了眼皮。
「也不能和賭場相比,我們這里的貴客大都是貴族子弟,玩的是風雅,比如說投壺,若是公子投中了,在場的所有貴客押的錢都是公子的,但若是公子輸了,那之前贏的所有錢也都要全部還回去!」
「投壺?」韓凌哦了一聲,又問︰「那你們這里最難的游戲是什麼?既然要玩,那本公子就玩最有挑戰性的游戲!」
男人笑了笑,眯眼答道︰「是一個精妙的棋局之陣,九曲八卦陣!」(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