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藩所用的是武士刀,而且他的刀法亦是極快,幾乎是話落的一瞬間,他的人便如魅影一般的疾飛而過,長刀過處,數名暗衛都倒了下來!
南楚與無雙見之駭然變色,可是兩人的速度竟然都及不上言藩,眼看著那把帶血的武士刀就要插進徐舒玄的胸口,就見一把飛刀倏然飛過,凌厲又霸道的打在了言藩的手腕上,言藩不由得倒退了數步,才勉強穩住身形,可他竟然還能緊握著手中的那把武士刀,渾然不覺疼痛的抬頭看向前方,看到站在徐舒玄面前的一個人,他的瞳孔狠狠的一縮,禁不住就冷笑了起來……
「豐臣瀧一,你真的要站在徐舒玄這一邊嗎?我們也算是老朋友了,我自認為對你還是有所了解,你也是有遠大理想和抱負的人,既然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又如何甘心默默無聞?無論是從你母親的死還是南宮世家的滅族之仇來說,大眳的皇帝~都是你不共戴天的仇人,你現在不趁亂殺了他,反而要來救這個根本就不會把你放在心上的徐舒玄,你以為你救了他,他就會幫你登上這大眳的皇位嗎?」。
「徐舒玄心里是怎麼想的,我完全能猜得一清二楚,他不會拘于個人恩怨私情,哪怕你和他有表兄弟之間的親緣關系,哪怕你有正統皇嗣之血的身份,但是你殺戮太重、生性殘暴,在他眼里,就不可能會成為一代明君,而這天下需要的是一個勤政愛民、心存仁道的君主,百姓們想要的也是能讓他們安居樂業的仁慈君王,這一點,你永遠也比不上景王,即使景王這個人也有些虛偽,可是他修德濟善,懂得體察民情,至少他這一生在賢明這兩個字上花的功夫不少,便足以堪當大任!」
「不信你問問他,看我說得對不對?」言藩誚笑低聲說著,故意將手指向了徐舒玄,目光緊緊的逼視著豐臣瀧一,捕捉著他臉上的表情變化。
往往高手對決,輸贏就只在失神的一瞬間,他便是在等待這個機會,只要豐臣瀧一將注意力轉向了徐舒玄,哪怕只有一秒,他也能有把握一刀將豐臣瀧一擊斃!
可是他沒有想到,豐臣瀧一本身就是一個極理智的人,在這種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緊張時刻,如果還有心思去琢磨他這一番話的話,那他也不至于還能活至今日了!
沒有半分的猶豫,豐臣瀧一亦是倏然的從地上踢起了一把繡春刀,冷笑道︰「難得言大公子提醒了我,在這個世上,我還有一個表弟,別說我這個人本來就不會去相信任何人,就是論親疏來講,我也不可能會站在你這一邊,南宮世家到底是被誰滅族的,我當然已經查得一清二楚,那個將南宮家的人趕盡殺絕,並派人去殺了我母親的人,不正是你言大公子的父親言菘嗎?」。
「你說這個仇,我到底要找誰報?」
豐臣瀧一眼眸眯了眯,言藩的臉色便是駭然大變,他怎麼知道父親曾派殺手去對南宮世家的人趕盡殺絕?要說放火燒了南宮世家的人不是陸丙嗎?他難道不知道這筆賬要算也要算到陸丙身上?
「你說得也沒有錯,南宮世家滅族之案,也的確要算上陸丙一份功,不過,我並不是一個感性的人,對南宮世家的感情沒有你想象得那麼深,反而是我自己以及我的母親,我永遠難忘記的是我母親的死以及我幼時所受過的那些罪,這些是誰賜給我的?那就是你們言大公子的父親!」
「還有,我很不喜歡被人騙,上一次被你和焦婉婷那個女人一起騙的滋味,讓我直到現在都覺得甚是憋屈,正好今天也讓我好好體會一下手刃仇人的快、感!」
說罷,豐臣瀧一也不再嗦,一把繡春刀劃出,快如閃電,很快就與言藩廝斗得影成一團!
南楚和無雙一邊隔殺著那些紅衣死士,一邊迅速的退至了徐舒玄身旁。
就在這時,有無數身著玄衣鎧甲的軍士紛紛從四周涌上了山頂,而為首的一位高大英朗的少年手中正提著一個滴血的黑色包裹,就這樣當空一拋,一顆頭顱就骨碌碌的滾到了禁軍統領宋毅面前。
宋毅認得此人,正是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寧大人!
「五城兵馬司的指揮使寧浩犯上作亂,罪同謀逆,本大人已經將他就地正罰,現在五城兵馬司所有人都皆已歸降,正協同本大人一起來勤王,大家也不要再被裕王與塔羅王子、言藩之言所蠱惑,真正的景王殿下在此,請大家好好看清楚!」
高喊著這番話的人正是徐墨玄,他手中高舉著一面旗幟,吸引著所有官員們的目光皆朝他這邊望了去,眾人就見這少年身後聚集了許多身形高大如泰山而立的軍士們,這些軍士不同于駐扎在京城之中的衛兵,個個神情嚴肅身姿挺拔,一股威嚴凜然之氣撲面而來!
有些眼尖的官員不禁就縮了瞳孔,眼中流露驚詫以及驚喜之色,這些軍士必是久經沙場的精銳騎兵,甚至他們的腦海中還閃現出了曾經傳得十分響亮的三個字,那就是「蔣家軍」,無論是長年駐守西北的蔣家軍還是楊家軍,其戰斗力都是十分驍勇的,不知比這些京城衛兵強了不知多少倍!
這些官員之中,有許多都是被塔羅王子及言藩控制其家眷而身不由己的站在了裕王這一邊,又听說五城兵馬司及五軍都督府甚至禁軍統領都已受其收買和控制,所以個個都不敢輕舉妄動,就等著這一場兵變戰亂盡快結束,這會兒看到徐墨玄帶著這麼多的精稅騎兵包圍了這里,而景王就站在這些精稅騎兵的前面,一個個都似如獲新生一般痛哭流涕的跪了下來!
「景王殿下千歲!請景王殿下平叛亂,安天下!」
眾聲齊呼!這一句話便是已經一致認同了景王便是這大眳朝未來的儲君!
景王身上也披了銀色凱甲,站在山頂的雪風之中,此時的他目光也猶為犀利,就這麼四處一掃,便很快發現了藏在北邙太廟附近一片樹林之中的裕王,便抬起手來,叫了一眾軍士朝那方向追去!
「活捉裕王,其他叛亂者,若是負隅頑抗,一律就地正罰、格殺勿論!」
景王一聲下領,禁軍統領宋毅也急忙號令收手,喝令︰「保護皇上,保護景王殿下,捉拿逆賊言藩!」
與此同時,錦衣衛的人也將太廟圍成了鐵桶,保護著皇上,沒有讓一個死士靠近!
然而,那些死士們並沒有要停下來的意識,一聲又一聲的嘯聲嘶吼在山間回旋,听上去十分的淒厲,而就在這些死士與士兵們不倦不休的拼殺時,在場的官員中竟是有人喊了一聲︰「那個人好像是我孫兒啊!我孫兒失蹤了二個月了,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你們不要殺他,他是被人控制了的!」
緊接著,又有其他人喊了起來,這些死士原就不是塔羅王子及言藩的人,他們有的是普通士兵,有的是平民,而有的甚至還是世家子,因為被塔羅王子煉成了藥人,所以才會失去了自我意識。
而簫聲便會讓他們更加痛苦的嘶嚎,更加的不由自主。
其實連陸顏召都有點承受不了塔羅王子所吹奏出來的簫聲,而韓凌給他服下的解藥似乎並沒有完全清除掉他體內的余毒,他雖能控制自己,可是听到簫聲後依然覺得有些難受。
就在他難受得倚著繡春刀半跪下去時,又有兩名死士提著大刀襲擊向了他,他根本沒有力氣站起身來反抗,眼看著兩把明晃晃的大刀朝著他的脖子砍來,突然一只手攥住了他的胳膊,就將他從刀下拉了出來,他抬眼一看,就看到了父親的一張臉。
「顏召,快到太廟里去,這里交給父親!」陸丙說道,眸中露出少有的慈愛和關懷。
而僅僅只是說了一句話的時間,塔羅王子便趁這個機會,一刀砍向了陸顏召,陸丙情急之下忙將陸顏召推開,卻未料到那一刀直斬向了他伸出去的手。
一條手臂就這麼被齊肩斬了下來。
陸丙還沒有來得及叫疼,陸顏召已驚恐萬分的叫出了聲!
「父親!」
塔羅王子不由得尖聲朗笑,足尖一點,便跳到屋檐上,專心握著玉簫吹奏了起來,在這空谷回蕩的簫聲之中,那些原本已經躺在地上的藥人竟然又活生生的站了起來,一個個眼中紅芒大盛,如同猛獸一般的對著周邊的人亂砍亂殺!
眼見此情況的官員們盡皆恐慌的瑟縮成了一團,所有的悲傷、憤怒以及剛剛看到數千鐵騎兵的驚喜皆已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極度的恐懼和不可思議的茫然!
人怎麼可能不死呢?哪怕武藝再高強的人也不可能是這些不死之人的對手啊?
冷風如同萬千刀子一般的凌遲而過,北邙太廟前的廝殺戰斗也愈演愈烈,有那些膽小的官員們甚至害怕得抱頭蹲下了身去。
韓凌也冷眼看著這一切,並望向了站在太廟屋頂之上白袍鼓動豎簫而吹的詭異男人,手中不禁也暗暗握住了一枚銀針。
就在她想要將這枚銀針射出去的時候,徐墨玄已將一把飛刀甩向了塔羅王子,與此同時,不知從何處傳來了一陣清越而古雅的琴聲,那琴聲低低訴訴,曼妙而空靈,如雲興起,如松風嘯,仿佛穿越了時空而來,叫人陶然忘言!
令人驚喜的是,這琴聲好似能撫平人內心的煩燥與恐懼一般,就連那些瘋狂拼殺著的死士們都漸漸的放下手中的刀劍而安靜了下來!
塔羅王子不由得臉色大變,目光就尋視向了四周,這琴聲別人不識得,他卻怎麼也不會听錯,當今之世,除了師傅還有誰能彈出這般出塵絕俗到太上忘境般的絕妙琴聲!
琴至佳境,便如同風月一般與天地之間融合,而彈奏者更是將自己的靈魂付諸于琴弦,所以這琴聲便是帶著他所有的情感演奏了出來。
「師傅,你終于來了!你終于來了!」塔羅王子聞聲,禁不住有些顛狂,而就在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空曼的琴聲中時,塔羅王子竟是突然騰身而起,如同利箭一般的射向了景王!
許多軍士齊齊擋在景王面前,就連徐墨玄也以為塔羅王子的目標是景王而警惕的拔刀而出,卻沒有想到,塔羅王子突然身形一轉,一把抓過韓凌的手臂,就將她緊緊的禁錮在了自己的懷中。
「阿凌——」
幾個聲音同時驚呼而出,徐墨玄、徐舒玄、景王以及陸顏召,就連正在與言藩搏斗著的豐臣瀧一都不由得緊張的將注意力轉向了韓凌。
言藩趁機想要給豐臣瀧一致命的一刀,卻不料豐臣瀧一反手就砍掉了他的一只手腕!
「哈哈哈……」看到這些人緊張害怕又有趣的神情,塔羅王子忍不住得意而瘋狂的大笑,一條胳膊緊緊的套在了韓凌的雪頸上,就這樣一步步的往後退去!
「你快放了阿凌,只要你放了她,我馬上放你走!」徐墨玄急得手足無措,只能低下聲來去求他。
景王也道︰「放了她,本王也絕不為難你,你可以回到金國,繼續做你的王!」
就連陸顏召都不自禁的趕了過來,求道︰「塔羅王子殿下,今日之事,你大勢已去,拿一個女孩子來做人質並非大丈夫所為,只要你放了她,你可以馬上走,我們都不會為難你!」
塔羅王子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幾個既小心翼翼又步步逼近的年輕男子,更是覺得興奮的笑了起來,他看了看直到現在都沒有說一句話的徐舒玄,誚笑的問道︰「那你呢?魏國公世子,好像你才是她的夫君吧?怎麼本王覺得你還不如這幾個男人緊張她?」
徐舒玄的臉上的確看不出緊張之色,那也是他一慣的修養所煉就出來的處變不驚,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從未像現在這般驚懼害怕過,以致于這一刻都失去了言語表達的能力!
「你想要什麼?」膽戰心驚的沉默了良久,他才開口問。
塔羅王子微怔一刻,旋即低聲而笑。
「你果然比他們都要聰明得多,知道我劫持你的女人,絕非只有逃命這麼簡單,我若想逃走,你們誰攔得住我?」
徐墨玄神情一緊,忍不住憤怒的罵了一聲︰「那你到底想要什麼?」
塔羅王子低笑一聲後,竟是附在韓凌耳邊輕聲道︰「你也知道的,是不是?聰明的女人!」
韓凌被扼得一陣窒息感襲來,無法開口說一句話。
她知道的,她當然知道,這個男人幾次三番的想要劫持母親,後來又在櫻士館對她設下一局,為的不就是見師傅一面嗎?
剛才的琴聲是誰彈的?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定然就是師傅吧!
師傅也在這北邙山上嗎?他真的會出現嗎?
就在韓凌這樣想的時候,塔羅王子驀地高喊了一句︰「師傅,您的女兒現在生死在我的手中,您也該出來見見徒兒一面了吧?」
話音一落,就聞得那縹緲回蕩的琴聲嘎然而止,一襲白袂的人影從林間走來,寒風蕭瑟,吹得那人一頭的銀發凌亂而舞,遠望之竟如同一口氣就能吹散的幻影一般。
待那人漸漸及至眼前時,眾人才看清,這身材頎長仙風道骨的男人竟然長了一張清朗得絕世出塵的面容,神情無悲無喜,一雙眸子如古井深潭,整個人就如同從畫卷里走出來的一般不真實。
男人懷中抱著一張焦葉琴,哪怕是這極寒冷的冬天,他身上也只有單溥的一身白衫,腳上甚至還穿著一雙草鞋,渾然不知冷暖。
當他走到塔羅王子的面前時,塔羅王子更是樂得開懷的大笑了起來。
「師傅,你終于肯出來見我了!我還以為你是永遠都不會認你這個女兒的,說起來,她可是我送給師傅最好的禮物啊!是不是?」
男人的眸光閃動,臉上依然面無表情,只是看了韓凌許久,才對塔羅王子說道︰「非要執著如此?塔羅,你究竟想要得到什麼?」
「想要得到什麼?師傅,你知道我的,我一直以來都想做師傅最得意的門生,可是您卻不想給我這個機會,你總是跟我說,人不可太貪心,能學得一技之長便應知足,卻又將天下無雙的劍術以及琴技教給了蔣七郎,後又收了徐舒玄為徒,幾乎將自己所有的本領傾囊相授!」
「我不過是想向您學得長生不老藥的煉制方法,而您卻要廢了我的一只手,為什麼?明明我才是你收的第一個徒弟,你卻要對我如此不公平?」
听到塔羅王子的這番話後,白發男人的神情微微一動,半響才道︰「我說過,這世間根本沒有什麼長生和永恆,人的生命無法擺月兌生老病死的自然規律。」
「可是您呢?師傅,為何您能得到永生?難道您不是有吃過長生不老藥嗎?」。(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