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終于好了,我總算可以頂著這張臉出去見人了。」紀紫心開心地看著鏡里的自己,放心地喘口大氣。
「是啊,小姐,終于可以不用再戴著面紗了。」白果也為她松口氣,「這下姑爺總算能夠放心了,姑爺最擔心的就是小姐你要是因此留下疤痕而難過地每天以淚洗面。」
「切,我哪有那麼脆弱,倒是你,白果你身上的傷沒事吧?」紀紫心心疼地模模她還有些紅腫的臉頰。
一想到早上掌管膳房的嬤嬤這樣欺負白果跟他們飛羽樓的人,她心頭那把怒火就忍不住又竄了上來。
「沒事,小姐,我們回春堂的藥膏很有效的,很快就會消腫,小姐不用擔心。」白果連忙搖頭,現在小姐才剛跟姑爺回到王府,很多事情她們只能隱忍,即使被欺負了。
「白果,你暫且忍著,這筆帳我遲早會替你討回,本小姐定會讓膳房那幾個婆娘向你下跪賠罪!」白果雖然如此安慰她,她也知道自己家出品的藥膏很有效,可看到一身傷的白果,她是又氣又心疼。
「嗯,小姐,我等著,遲早有一天給榮王府這些欺負小姐的人好看!」
「你先忍著,我們到蘭馨院跟王妃請安後,你再回來休息。」紀紫心起身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物,想起昨天交代的事情,「對了,昨天交代你們出去采買的鴨子,要你們今早用黃耆、當歸、枸杞跟紅棗褒的養生鴨湯燙好了嗎?好了就去取出來,趁著去向王妃請安一起送過去。」
這幾天到蘭馨院向榮王妃請安,她發現王妃很容易盜汗,黃耆跟鴨肉都有治療盜汗的功效,因此她才想煲個鴨湯讓王妃養養身子。
王妃雖然對她諸多刁難,她也很不喜歡王妃,可這後宅的生存守則就是這樣,雖然不喜,卻還是得去討好巴結,真的很無奈。
「小姐放心,甘草已經到後面的小膳房取了。」
「小姐!」才剛說到甘草,她的聲音便氣呼呼地從外邊傳進屋內,緊接著她的身影出現。
「怎麼了,誰惹你了?一大早吃了火藥!」很難看到甘草發這麼大火,還是一大清早,讓她有些詫異。
甘草忿忿地將手中端著的燙鴨湯放到桌上,「小姐不用過去蘭馨院請安了,方才王妃那邊的嬤嬤過來傳話,說小姐命帶刑克,每回小姐去跟王妃請安,王妃人就不舒服,昨天半夜還臨時請了大夫入府看病,讓小姐從今天開始都不用過去蘭馨院,免得把王妃克死了!」
乍听這話,白果一肚子火竄上,馬上為小姐抱不平,「小姐跟姑爺合八字時,算命先生還說小姐是富貴福祿雙全的人,跟姑爺是天作之合,什麼刑克,根本是他們故意扣在小姐頭上的罪名!」
「小姐,他們太過分了,王妃她明明就是陳年痼疾,竟然給小姐扣上命硬與王妃犯沖這種罪名,他們分明就是要用這趕小姐出府!」甘草氣得跺腳。
「刑克這種大帽子扣下來,任誰也承擔不起,他們欺負我們兩個丫鬟就算了,可是刑克這事小姐你一定要告訴姑爺,不能平白被人誣陷,扣這麼一大頂帽子!」白果也氣得漲紅了臉。
「就是,小姐,這事等姑爺回來後一定要告訴他,這種事情不能忍!」
紀紫心搖頭,「別多事,姑爺回來後這事誰也不準告訴他,他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況且我們剛跟他回到王府,有很多事情還不了解,能忍就先忍著。」
「還忍,小姐,再忍下去,不只膳房的欺負我們,連漿洗房的粗使婆子都要爬到我們頭上去了!」白果叫著。
「就是啊,小姐,我們這些日子過的是什麼樣子,你自己心里感受得最清楚,現在他們竟然把王妃生病的事情也怪到你頭上,你還要忍嗎?」要不是小姐一直要她們忍,她甘草就跟膳房那幾個惡婆娘吵起來了。
「小姐你忍得下去,我跟甘草都忍不下去了,你看看剛來那幾天,只要姑爺不在府中,給我們送來的全是他們的剩菜,現在姑爺出城辦事,吃得更糟,都是餿掉的,我們自己去膳房要菜自己煮,他們給我們的是那些要拿去養雞喂豬的菜渣!」想到她們這些日子在王府受到的待遇,白果氣得眼淚都飆出來了。
「就是啊,小姐,早上找膳房的理論時他們還把白果給打傷,我們忍著,可也不能讓人認為我們是軟柿子啊!」甘草一想到早上膳房的那一幕,愈說愈氣,委屈的眼淚就嘩啦啦地掉。
「想吃點好的,小姐你還得拿錢買通後門的門房,讓我們從後門偷溜到市集買菜自己回來煮,小姐你曾幾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做什麼事都偷偷模模的,小姐你可是姑爺親自下聘明媒正娶的正妻,只有小妾才要這樣隱忍啊!」不說不氣,一說,白果哭得像決堤的水壩一樣。
看著這兩個為她打抱不平的貼心丫鬟,是啊,她曾幾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她不反擊,他們就當她好欺負,還想將刑克這種不祥的罪名扣在她頭上,門都沒有!
紀紫心斂下心頭翻騰的怒氣,揚起嘴角,「你們兩個,把眼淚給本小姐擦掉,我帶你們兩個去討公道!」
「討公道?」
「沒錯,所以我現在命你們兩個在最快時間內,把這盅鴨湯給吃完,然後我們去跟王妃請安!」
「請安!」她們兩人詫異地瞪大飽含霧氣的眼楮。
「是的,請安,現在他們敢造謠說我命帶刑克,改天就敢誣陷我紅杏出牆偷漢子,到那時我跳進黃河都洗不清,我不能再繼續被動地任由他們欺負!」
「對,小姐說得沒錯,要是哪一天買食材的事被人發現並向王妃、世子妃告密,那些人肯定會誣陷小姐不守婦道!」
「說不定他們現在就已經準備好再來要怎麼污蔑小姐,昨天我們正準備偷塞銀兩給阿旺,讓他放我們出去買食材時,世子妃的女乃娘正好從那里經過呢,那女乃娘早不經過晚不經過,偏挑那時候,分明就是有問題!」白果一向較為精明,很快就將兩件事情聯想在一塊。
「沒錯,我行事一向光明磊落,怎麼可以成天賄賂看守後門的小廝偷偷模模地進出,哪一天被抓了現行,我可是百口莫辯,要,我就要正大光明地從大門出去!」
「對、對!」她們兩人一邊啃著鴨肉一邊點頭。
就在那根鴨腿在甘草嘴里啃得快只剩下一根骨頭時,她猛然驚呼,「小姐,那你還讓我們兩人把這盅鴨湯給吃了,不是應該端著這盅鴨湯去巴結王妃嗎?」
紀紫心戳了下她的額頭,冷嗤了聲,「你以為我們這幾天吃的剩飯剩菜,給我們葉菜渣自己烹煮,是那些奴才自作主張送到飛羽樓來的?沒有王妃或是世子妃授意,那些奴才敢這麼膽大妄為?」
「……都吃剩菜剩飯,拿菜渣煮菜了,怎麼會有鴨肉,是不是小姐你未經通報偷溜出府,私自出府是大罪……」甘草恍然大悟,終于理解小姐為什麼叫她們把鴨湯吃了,「這鴨肉一端到王妃面前,就什麼都不用說,是最直接的證據。」
「總算聰明一回!」紀紫心瞄了眼窗外太陽照射的角度,「不管是無視王府規矩私自出府,還是偷偷模模出府被人抓到,誣陷我不守婦道,這兩件事情都不能發生,我要主動出擊!」
呵呵,這個時間點,某個人也是在的,一想到某些人,她嘴角不由得勾起一抹冷笑,「你們兩個趕快吃一吃,一會兒跟我一起上蘭馨院去,對了,昨天晚上還有今天早上端來的那些發臭剩菜剩飯還沒有倒掉吧,等等一起帶上。」
「是!」她們小姐終于要反擊了,兩個丫鬟眼楮頓時一亮,興奮地點頭。
不多時,紀紫心領著白果跟甘草來到蘭馨院,兩個丫鬟手里還各提了一個大食盒,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做了什麼好吃的吃食要來巴結王妃,向王妃請罪呢。
蘭馨院的花廳里,除了每天例行性前來問安的世子妃姜氏外,今天還坐了幾位美麗少婦,她們全都是榮王爺的姨娘。
王府里的事務太多,每天光要處理這些就得花去不少時間,因此羅氏便讓這些姨娘們每隔三天再來問安一次,而今天正巧是這些姨娘們到蘭馨院問安的日子。
但最巧的是,今天榮王爺也在,整個花廳里一團和樂,笑語晏晏。
「王妃,二少女乃女乃在外頭求見。」王妃身邊的金嬤嬤在她耳邊小聲告知。
「二少女乃女乃?」王妃眉頭皺起,不是讓人去傳話,叫她老實安分地待在飛羽樓不要出來禍害他人了嗎?
「是的。」
「讓她回去,不見!」王妃眉頭微蹙,嫌惡地揮了下手中的帕子。
「王妃,她說有事情要請王妃做主,王妃今天不見她,她就不走!」金嬤嬤小聲地在王妃耳邊說著。
「做什麼主,沒看到王爺在這里嗎?叫她回去,否則家法處置!」
她們兩人的低聲私語引起了榮王爺的注意,「何事?」
「不,沒什麼,府里一個下人的事情,妾身一會兒自會處理好。」羅氏趕緊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擔心丈夫知道她不讓紀紫心進來問安,一旦讓丈夫見到紀紫心,恐怕她刻意讓下人為難飛羽樓里的人便會被丈夫知道。
可偏有人不讓王妃稱心如意,榮王爺剛納進府里的一名曹姨娘,蓮花指指著外頭,「王爺,妾身要進花廳前好像有看到二少女乃女乃的身影,二少女乃女乃也是來跟王妃姊姊請安的吧,怎麼一直沒有見到她進來呢?」曹姨娘故意低呼了聲,搗著嘴小聲說著,一副生怕自己說錯話的模樣,「哎呀,該不會是王妃姊姊不想見二少女乃女乃,這……我這嘴真笨,怎麼就把二少女乃女乃在外頭的事情說了出來。」
榮王爺凌厲地看向表情有些僵硬的王妃。
王妃本來就很不喜歡這個新進的曹姨娘,現在她又多話,當下恨不得將她的嘴給撕了,斂下胸口那把怒火,揚起一抹和藹的笑容,「二少女乃女乃來了,怎麼沒人通報,趕緊讓她進來。這些下人真是愈來愈不象話,竟然讓紫心這孩子站在外頭而不通報!」
潑熱茶那事,王爺才嚴厲警告過她,再有類似情形發生,就別怪他家法處治。王爺竟為了一個上不得台面的庶子這樣警告她這個正妻,這筆帳她遲早會慢慢地從紀紫心身上討回。
不一會兒,紀紫心在下人的帶領下進到花廳,恭敬地向坐在前方高位上的兩人見禮,「媳婦見過父王、母妃,父王、母妃安好,各位姨娘們好。」
「嗯,起來吧。」不等榮王爺開口,王妃便趕緊打發她離去,「今個兒母妃這里人多了些,二媳婦就先回自己的院子去吧。」
紀紫心不動。
「二媳婦,要你下去你怎麼不下去?」王妃不悅地問道。
看了王妃跟王爺一眼後,咚地,紀紫心雙腳一跪,眼淚瞬間滑落眼角,泣訴道︰「媳婦想請母妃做主,媳婦實在無法忍耐下去了,媳婦雖不是名門貴族出生,但也不是小門小戶家的女兒,媳婦這輩子從未被下人如此欺負,還請母妃做主!」
「怎麼回事,這王府里誰欺負你了?」榮王爺略帶疑惑地問道。
這個二媳婦當時被王妃刁難,甚至潑熱茶差點毀容時,都未曾掉過一滴眼淚,怎麼會突然就哭了?他雖然不喜這個媳婦,但這是他最疼愛的兒子所喜歡、不畏艱難娶到手的女人,而她又對兒子有救命之恩……憑救命之恩這一點,他是可以勉強承認這個兒媳婦,不過也不會多喜愛她,可他絕不許有人欺負她,欺負她就是欺負天祺,就是打天祺的臉,也是打他榮王的臉,這點他絕不允許!
紀紫心淚光閃閃,滿臉委屈地先看著王妃,才欲言又止忐忑不安地看向一臉嚴厲的榮王爺。
「說!」
「這事本不該驚動父王,只想求母妃為媳婦做主……」紀紫心咬了咬下唇,「父王、母妃,請看!」她讓白果她們將手中的食盒打開,給王爺跟王妃瞧個仔細。
那兩個食盒一打開,花廳里瞬間彌漫著一股酸臭難聞的氣味。
「二媳婦,你這是何意?」榮王爺皺緊眉頭指著食盒問道。
「父王,這些是膳房的奴才每天端來讓媳婦食用的三餐飯菜……惡奴欺主,媳婦實在忍不下了……才會來求母妃……做主……」紀紫心拿著帕子壓了壓眼角淒楚的淚水。
「二媳婦,這事——」一听到這里,王妃馬上截住紀紫心尚未說出的話,就怕被榮王察覺出什麼。
榮王爺不給王妃開口將這事圓過去的機會,厲聲質問︰「這些食物是怎麼回事,說清楚!」
「回父王,膳房每日送到飛羽樓的膳食,都是各房食剩了才送到飛羽樓來的,這些其實無所謂,畢竟有些菜沒有動過,媳婦也不是那種矯情或是自認高貴的人,吃這些剩菜都是可以忍受的。
「可自從兩天前天祺奉父王之命出城辦事後,膳房的下人們就變本加厲,送來的全是下人們吃剩,甚至是隔夜餿掉的飯菜。這些食物餿了,無法下咽,媳婦心想飛羽樓有小膳房,便向膳房討要一些食材想自己煮些簡單的食物充饑,沒想到膳房給媳婦的全是一些要丟掉或者是拿去喂豬的爛菜渣!」
榮王爺眸色驟冷,帶了幾分凌厲之色,「真有此事?」
紀紫心哭著點頭,「父王,即使天祺不是繼承王府的世子,不受父王母妃寵愛,但好歹也是父王的孩子,雖然天祺無權無勢,卻也算是這王府里的主子,這些惡奴不知道是仗了誰的勢這樣欺負我們飛羽樓的人!
「今早,媳婦實在忍不住了,便差丫鬟前去詢問,沒想到膳房的粗使婆子竟然出手毆打媳婦的丫鬟,甚至丟了句話,說愛吃不吃,給飛羽樓送這些菜,全都是……都是……」紀紫心稍微將白果的袖子拉高,讓人看見她手臂上滿布的瘀青傷痕,哭得委屈心酸,但還知道要吊人胃口,不將最關鍵的話說出。
「都是什麼,說,本王今天倒是要知道這些欺主的刁奴是誰養的!」榮王爺怒喝。
「是……是……王妃跟世子妃下令的,讓媳婦有本事就去找王妃跟世子妃質問……」紀紫心小聲地說出後,趕緊磕頭認罪,「媳婦知道這些事一定不是母妃跟大嫂指使的,是那些惡奴仗著媳婦不敢前來請示母妃,才敢說出這些污蔑母妃跟大嫂的話,因此媳婦才要來這里請教母妃……可沒有想到父王在這里,媳婦沒有想要驚動父王,惹母妃跟大嫂不開心……」
這話一出,下面那些姨娘各個搗唇驚呼,無不瞪大了眼看著王妃跟世子妃,沒想到她們兩人竟然這樣惡劣地對待二少爺的妻子!
王府里哪一個人不知道王爺最疼的就是二少爺,要不是因為二少爺一年多前出了事情,讓人以為他已經意外身亡,今天榮王府世子的這個稱呼還不知道是誰的呢。
若說王爺此生最愛的女人,那無疑就是二少爺的母親安氏,王爺的性子一向是愛屋及烏,自然最疼愛二少爺,也因此王爺雖不喜這個二媳婦,卻也不會任由她被人欺負。
這下有好戲看了!
這次王妃即使不被王爺拔權,但也免不了王爺的一頓責罵,想來也是夠嗆的!
光想到這點,這些姨娘們一個個小心肝就興奮不已,每個人雖然都低垂著頭不敢看向前方,卻不時用眼尾偷瞄著案情的發展。
「好一群刁奴!」听到這些話,榮王爺心頭那把怒火頓時沖上雲霄,怒拍椅子的扶把,「王妃,你就是這樣給本王管理王府的!」
「父王請息怒,媳婦、媳婦不追究了……吃剩菜便吃剩菜……媳婦忍忍,等……天祺回來後,讓天祺帶媳婦出去……吃頓好的便是。」紀紫心不斷地磕頭。
這話不說還好,一說,榮王爺表情瞬間凝結成冰,出去吃頓好的?吃頓好的,吃頓好的!
敢情他榮王府已經揭不開鍋,養不起一個媳婦了!讓榮王府二少女乃女乃吃餿水,這事傳出去,他還要不要臉面!
眸子冷如寒冰般看向一旁神情故作鎮定的王妃。
那像冰刃一樣射過來的眼神讓王妃不由自主顫了下,連忙跪在榮王爺跟前,「妾身治家不嚴,發生這種惡奴欺主之事,請王爺恕罪!」
榮王爺狠狠地瞪了王妃一眼,朝外頭喊道︰「闇管事,把這事情給本王查清楚,並把膳房的管事還有那些惡奴給本王帶來!」
他好說歹說加上皇上勸阻,好不容易天祺才答應繼續住在王府里,不搬到皇上賞給他的院子。現在天祺前腳才剛出城辦事,媳婦後腳就被王妃派人給欺負了,這事他不知道便罷,知道了還不處理,以天祺那護犢子的性子,恐怕就沒有什麼情面好講,這事若處理不當,天祺回來恐怕二話不說就會搬出王府,這次只怕是再也攔不住了!
約末半個時辰後,閻管事領著一群護院押著管理膳房的管事何嬤嬤,跟幾名粗使婆子、下人來到。
「稟王爺,都問清楚了,是膳房的管事何嬤嬤仗著王妃對她的信任,在膳房里作威作福,還假借王妃的名義克扣其它房姨娘的伙食,這些下人都是何嬤嬤的親信,常替她修理其他院子姨娘們的丫鬟……
「老奴剛到膳房時,正巧看到何嬤嬤正喝著主子們用來調養身體的雪燕窩,老奴便做主搜了何嬤嬤住的院子,里頭搜出不少燕窩、靈芝、人參等高級藥材……」閻管事如實稟告著。
听完閻管事所說的,榮王爺面色鐵青,不顧王妃的顏面,在所有人面前怒斥王妃,「一個下人竟喝得起一兩千金的燕窩,王妃,你就是這樣給本王管理這個王府的!」
「王爺,是妾身過于信任何嬤嬤,以至于被她蒙蔽,一時失察,妾身這就撤了她膳房管事的頭餃!」
夫妻多年,王妃豈會不知自己丈夫此刻惱怒何事,膳房管事何嬤嬤是她的陪嫁嬤嬤,她的人明目張膽地打著她的旗幟修理飛羽樓的人,王爺還能饒過她?
她只能趕緊主動向前承擔這失察、管教不嚴之責,了不起被王爺責罵幾句,若是由王爺親自處理,恐怕……就沒那麼好說話,少說也得要禁足幾日。
「這事王妃不必插手,閻管事即刻將這般刁奴重打三十大板,送交府衙,膳房所有下人全換掉,不行的就讓人牙子帶走。」榮王爺清冷的眉眼帶著冰冷的寒意,直接拔了王妃掌中饋的權利,「管理王府這些年,想必王妃也累了,日後就由江側妃協助王妃打理王府,汪側妃負責王府內事宜,王妃負責人情往來的交際應酬即可。」
羅氏心胸狹隘、善妒,平日他不是不清楚她對後院這些姨娘們的所做所為,只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想去干涉後院之事,卻因此讓他失去了最心愛的女人,連唯一疼愛的兒子也只有表面對他恭敬孝順,但心底對他多少有些怨慰與不諒解。如今羅氏欺負到兒子的女人身上,他這做父親的再不出手整治自己的女人,恐怕這個失而復得的兒子會再度離他而去。
羅氏萬萬沒有想到,不過是一件小事,王爺竟然會拔了她一半大權,駭然地跪坐在地上。
一旁始終沒有出聲的姜氏對于榮王的決定更是震驚,按理說她是世子妃,母妃被拔掉的那一半權利,要找人幫忙打理,怎麼說也該交給她這個未來的榮王妃才是,怎麼會是交給母妃的死對頭江側妃?
這江側妃雖說只是個側妃,可她卻是當朝宰相的嫡女,娘家的背後勢力不容小覷,也因此常不將母妃這個上皇家玉牒的榮王妃放在眼里,處處跟母妃作對,今天父王將王府中饋交給她,究竟是何用意?
一旁的江側妃和汪側妃怎麼也沒有想到天上會突然掉下這麼大一塊餡餅到她們頭上,兩人壓下內心的狂喜,上前欠了欠身,「妾身一定不負王爺所托,盡全力協助王妃姊姊管理好府中人小事宜。」
榮王爺看向跪在下方,還不時拿著帕子擦拭眼淚的紀紫心。這人被王妃的人欺負成這樣,不給點甜頭,只怕到時兒子那里說不過去,「紀氏,你這委屈父王會替你母妃補償你,說說,你想要什麼?」
「父王能替媳婦出頭,媳婦就很高興了,怎敢再向父王討要補償。」
「說,想要什麼?」
紀紫心秀眉微蹙,思索了片刻,最後勉為其難地看向榮王爺,「父王……天祺一向喜歡吃媳婦親手做的膳食,一些好的食材需要上市集親自挑選……不知可否請您下道命令,讓媳婦可以自由進出大門,無須請示?」
榮王撫著胡須沉思,「閻管事,一會兒送塊出入榮王府的令牌到飛羽樓給二少女乃女乃。」
「謝父王。」太好了,日後她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出入,這也是她今天鬧上這一出的目的,紀紫心趕緊磕頭感謝。
自由的感覺真好,終于可以正大光明的上街,不用再像做賊一樣從後門偷溜,也不用再去看人臉色,眼巴巴地等著人點頭同意,她從來不知道原來自由是這麼的可貴。
這整條筆直的青石道,兩旁有賣著各式各樣商品的攤商,還有上街采買或是閑逛的人潮,紀紫心領著白果跟甘草兩人,開心地在這熱鬧的市集里一攤逛過一攤。
「小姐,你看,這顆冬瓜長得真好,應該滿好吃的。」白果指著一條大冬瓜說著。
「小姐,姑爺今天晚上應該就會回到京城,你打算煮什麼好好替姑爺補補?」甘草停下腳步,看著直接蹲在地上挑著瓜果的紀紫心。
「也不知道天祺什麼時候回到王府,我想先做些簡單易消化,就算他晚歸了也能當夜宵,不容易積食的膳食。」她挑了根看起來還不錯的新鮮山藥,「這根山藥長得不錯,我想就炖盅山藥紅棗枸杞雞湯吧,然後……」
就在紀紫心跟甘草她們兩人討論著菜色時,熱鬧的市集里忽然亂成一團,噠噠噠的急馳馬蹄聲由遠而近傳來,其間還有不少驚慌的尖叫聲。
她納悶地循聲望去,卻見街道上亂成一團,本來悠閑在市集里采買的人群紊亂地朝兩旁閃避,攤商們也紛紛拉著自己的攤位往後退,讓出更大的空間。
一匹上頭還載著人的赤棕色烈馬,像是發了瘋一樣在街上胡亂沖撞,幾個閃避不及的倒霉行人也被馬蹄給踢到或踩到。
馬匹上的人聲嘶力竭地對著擋在前方的人大吼,「快讓開!」
「啊!」市集里的人群紛紛閃避,不少人因此受到驚嚇而放聲尖叫,也同時嚇到那匹烈馬,使牠更加失控地橫沖直撞。
紀紫心還來不及站起身避開,那匹烈馬已在她面前揚蹄,馬蹄高舉到她眼前,她嚇得跌坐在地,手中的山藥往那匹烈馬丟去,抱住頭準備承受這沖擊。
這匹失控的烈馬卻突然往一旁轟然倒下,巨大的撞擊聲和驚慌失措的尖叫同一時間回蕩在整個市集里。
抱答頭的紀紫心睜開緊閉的雙眼,眨著眼看著那匹倒臥在她眼前,一動也不動的烈馬,不敢相信自己竟然這麼幸運就此逃過一劫。
方才在慌亂中被人擠到一旁去的白果跟甘草,臉色蒼白地一邊大喊一邊沖過來。
「小姐,你沒事吧!」她們兩個趕緊扶起癱坐在地上的紀紫心,上上下下慌亂地查看她是否受傷。
她驚魂未定地捂著激烈起伏的胸口,吃力地喘著氣搖頭,「沒事,虛驚一場,我以為我從此要跟你們姑爺分離了……」
方才她真的以為馬蹄就要落在她頭頂上了,天妒紅顏、天妒英才,自己就要英年早逝跟這世界說再見了,這種生死一瞬間的感覺真是強烈啊……
她這種「活著真好」的慶幸感覺還未退去,便听到一旁有人大喊著——「出人命了,出人命了,有人被馬壓在下頭!」
出人命!
紀紫心顧不得那口氣還未緩過來以及因驚嚇過度腿還有些虛軟,直接推開圍觀的人群,朝那匹馬跑去。
是方才馬背上的那名男子,此時被馬壓在身下,正口吐鮮血。
這男子看來受傷挺嚴重的,除了內外傷多處骨折外,最嚴重的是他月復部上的傷口,可能是馬匹倒下壓在他身上時造成的,這傷口雖沒有傷到要害,鮮血卻不斷涌出,有可能傷在動脈附近,再不及時止血就壞了!
「你們發什麼愣,快把人從馬下拖出來,再不救他,他會沒命的!」她喊道,沖向前去準備救人。
「這位夫人,就算把人從馬下拉出來,這位公子也是沒救的!」一旁的人搖頭拒絕幫忙。
「就是啊,沒救了,沒救了。」
紀紫心看了一旁只願意看熱鬧卻不願意幫忙的人群,朝著他們怒吼,「只要你們趕緊把人從馬下抬出來,我就有辦法救他,再遲就真的沒救了!」
「這位小娘子,你真有辦法?」
「我是大夫,我說有辦法就是有辦法!」她氣急敗壞,大聲地對著這些對她露出質疑眼神的人群吼著。
「既然如此,那我們就來幫忙吧!」幾個看起來較為魁梧的男子,卷起衣袖開始將已經死掉的馬拉開,拖出那個不斷口吐鮮血的男子。
人一拖出來,紀紫心用帕子壓住受傷最嚴重的傷口,「甘草,快過來壓住這。」
之後,她沒有一絲猶豫地拿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快狠準地往男子周身幾個大穴扎下,同時在月復部傷口周圍多扎了三根銀針,減緩血液流動。
不一會兒,男子不再口吐鮮血,連月復部上那不斷涌出的鮮血也減緩許多。
「白果,把我的薄氅撕了當止血布巾!」見男子身上的血流漸緩,一時之間也找不到可以用的布巾,只好命令白果撕開自己的薄氅。
幸好現在是夏天,這綿薄氅較薄,很適合用來充當急救止血條。
白果沒有一絲遲疑,趕忙撕開薄氅,跟她們家小姐一起為男子止血包扎。
紀紫心看了下男子的狀況後,扯上的香囊交給甘草,「把這里頭我隨身攜帶的養命丹和水慢慢給他喂下,可暫時保他一命。」
「好的。」
紀紫心一邊止血包扎,一邊對著一旁圍觀的路人問道︰「這附近哪里有醫館,現在血稍微止住了,得趕緊將他抬到醫館,在醫館才好救治!」
圍觀的群眾見男子出血的情況大為好轉,紛紛指著街尾,「這街尾有家醫館!」
幾個較為熱血的漢子也加入救人行列,詢問過後,拆了某店家的門板過來,「先用這門板把人抬過去,你看成嗎?這位夫人。」
「很好,快點將人抬過去,你們搬動他時千萬小心不要踫到他的傷口,避免造成二次出血!」紀紫心用沾滿血漬的手背,撫去額頭上不斷滲出的汗。
就在他們幾個壯漢準備抬著這重傷男子前往醫館時,突然有一群帶刀官兵沖過來制止他們。
隨後,一名騎著黑色駿馬,五官深邃,眉眼冷峻,身著一襲黑色勁裝的男子,居高臨下看著已經被包扎好,小心放置在門板上陷入昏迷的男子、滿身是血的紀紫心主僕三人,還有一旁那匹已經死掉的烈馬。
「主子,屬下們趕到時,這些人正要將九公子抬往醫館,說是方便救治。」
「是你救了我九弟?」馬上的男子問道。
「你是他親人?我暫時幫他吊著一口氣,最嚴重的傷口也暫時處理好了,但他內傷嚴重,必須趕緊送醫,否則沒人救得了他!」她沉定地回著黑衣男子的問話,同時將還扎在受傷男子身上的銀針取下。
「這位夫人對舍弟的救命之恩,改日定當報答!」黑衣男子抱拳,「來人,馬上將九公子抬上車!」
「等等!」一听到他說的話,她馬上制止,「報答的事情就不用了,只是舉手之勞,不過有件事情要提醒你。」
黑衣男子眯起銳利的黑眸看著她,「請講。」
「他現在不能再搬動,你讓你的手下就這樣將他抬回去,否則稍有不慎,恐怕神仙難救!」紀紫心指著門板上的傷員提醒,「或者找輛牛車,牛車較為寬敞,可以直接將他放上去。」
「還不快去辦!」
此時,紀紫心見一名背著藥箱,像是醫者的老人急匆匆地趕來,仔細檢查那受傷男子,對著一旁跟他一樣滿身血漬的白果跟甘草說著,「看來已經沒我們的事了,走吧。」
臨走前,白果看了眼那匹已經氣絕的烈馬,「小姐,這匹馬看起來也是名駒,應該是有專人訓練的,怎麼會像野馬一樣橫沖直撞出來嚇人?」
「那匹馬是被人喂了毒才會失去控制,而受傷的那男子也被人下了藥,所以才會發生這人為的意外。」紀紫心瞄了眼那死不瞑目的馬,捂著嘴小聲地對著她們兩人說著。
這話雖小聲,卻恰巧讓習過武的黑衣男子听到,馬上叫住她們三人,「夫人請留步!」
「有事?」
「還請這位夫人到府上為舍弟療傷。」
「恐怕不方便,我還要回家煮飯給我丈夫吃,況且你身旁那位老大夫醫術應該很不錯,接下來的後續處理工作,他能夠處理得很好。」說完,紀紫心便轉身走人。
黑衣男子晃晃手指,一旁的帶刀護衛隨即向前攔住她們三人,並壓低音量警告,「這位夫人,太子請你到東宮做客!」
嗄,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