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墩兒坐在坑上半晌,見貴妃真是鐵了心不搭理他,終于悻悻地嗒拉著小腦袋窩回炕的另一邊。
這顆熱情澎湃的小心髒啊,原本遇到同路人的那種狂熱,改變生活質量的殷切期望美好展望各種奢望,讓她 幾盆涼水澆下來給整的拔涼拔涼的。
要說以前他馳騁商場多年,吊起來賣這樣的事他沒少干,也沒少讓人吊著,爭取利益最大化嘛,無可厚非——
可唯獨這一次是真把他給高高吊起來,這小心髒沒著沒落,抓心撓肝地癢啊。
……
他睜著眼楮數羊,越數越精神,那些羊好像都變成了肥肥的美食,散發著誘人的芳香,連羊粑粑都變成了金黃金黃的大元寶,分分鐘閃瞎他的狗眼。
「尊駕,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看你說起話來四字成語嗖嗖往外抖落,一看就知道是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是個有學問有品味的人……」
「……你看,我都把我的底細告訴尊駕了,尊駕哪怕不說別的,名字又沒啥的,您就不能說說?您說,我也不能老尊駕尊駕這麼叫,顯得多疏遠啊,而且這麼文縐縐的也不是我的風格——」
木墩兒不死心地一句一句搭訕,眼楮死盯著貴妃那邊。
半夜更深,月光正好照在貴妃的頭上,他就見梳著大黑辮子的腦袋驀地從枕頭上彈起來,然後隨手抓起來一件長布條就朝他砸過來——從空中漫過來的味道可以知道這似乎是她的裹腳布。
雖然沒扔到他身邊就從半空中掉下來,但是拒絕的態度還是表達的十分堅定明確。
木墩兒表示收到,真要把她整黃∣暴了,就那大長腿掃過來不踢他個半殘也得給他燻夠嗆。
「好吧,好吧,我閉嘴……咱們改天,尊駕心情好的時候再聊吧……我隨時恭候哈。」
貴妃頭昏腦脹,已經懶得再搭理他,老天爺若有眼真該讓這碎嘴子穿成柴家的兒媳婦,讓他全身心地投入到無止無休的勞作中去,看他是不是晚上還有閑心閑情的和人談人生講未來。
而且,她已經兩天沒有時間燒水洗小屁屁了,她能說麼!?
這在以前她是根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居然就這麼特麼真真實實地發生在她身上,她自己都鄙視自己好麼!?
她污了,這悲催的人生啊……
扔過去一只又臭又長的裹腳布,終于換來了整個世界的安靜,貴妃懷著滿月復辛酸本以為會自個兒默默地舌忝會兒傷口,誰知道一挨枕頭就立馬就進入了夢鄉。
又是一夜無夢。
甚至在她以為才閉上眼楮沒多久之後,她就听到公雞打鳴。
桂花村的雞也是齊心合力,一個打起鳴來就換來無數應和。間或還有或遠或近的各種響動。
盡管下意識不願意不得已,但新的一天就這麼迫不及待的開始了。
為免天天讓柴大嫂堵被窩里,柴二嫂趁機抓她小辮子,指桑罵槐地說些個膈應人的話,貴妃盡管不情不願,听到屬于清晨的響動,她還是用堅定的意識睜開了惺松的眨眼——
「臥槽!」貴妃表示學好不容易,學壞一學就會了。才沒一天,木墩兒那里的粗話她就靈活地掌握了起來。
不過這也怪不得她,誰一睜眼,就對上一對紅瞎瞎的眼楮都得嚇一跳,事實上她差一點兒就嚇尿了。
什麼鬼?!
貴妃驚魂未定,撲騰一下坐直了身子,頓時整個人都清醒了。她眯眼一看,就見那只有著紅眼楮的兔子比她受到的驚嚇還大,巴掌大的小身體撲騰撲騰就貼牆面上了。
哪里冒出來的兔子?!
貴妃怒了,下意識地往木墩兒那邊看過去,就見她那便宜相公里外裹著衣服才叫一個嚴實,後背緊緊貼著牆,前胸緊緊摟著那位三十五歲高齡的他的便宜兒子,呼呼睡的正香。
從她到那對親密的父子中間很長的一段距離,橫七豎八趴著好幾只兔子。
並且有一只似乎被她家便宜相公強行圈在了他們父子範圍以內,大手壓在兔子身上,緊緊挨著木墩兒那一邊。似乎是想讓他一睜眼就看見它,看起來……是想討好木墩兒,不知道在山里哪塊兒把整個兒兔子窩給端家里來了。
以前她還沒發現傻相公對木墩兒有多親近,可是自從他把孩子給摔換了芯子,也不知道是愧疚,還是遲來的父愛萌芽,他一舉一動都帶著討好木墩兒的意思,連平時看他的眼神兒都是各種溫柔的滴出水來,小心翼翼地想湊過去,又不好意思只能遠遠看著。
只可惜,身子還是那個身子,芯子已經不是那個芯子了……
貴妃搖頭,不知道便宜老兒子在一個男人懷里醒來,是怎樣一種逆天的心情,可惜她要早起各種干活,沒眼福親眼看見那溫馨的一幕。
于是,她懷著雀躍的小心情穿好了衣服,邁開大長腿下地,一腳伸進鞋里就覺得有股毛骨悚然的柔軟感,只听吱吱的叫聲冒出來,腳下的東西嗖地鑽出了腳底。
「啊——」
貴妃只覺得頭發根兒都豎起來了,嚇出一身的白毛汗,幾乎控制不住地就尖叫了起來。
那小聲兒才叫一個高亢,持續頻率才叫持久。
木墩兒第一個被震醒,睜眼就看見被這身體原主的傻爹——于他實實在在是個陌生男子——緊緊摟懷里,立馬想死的心都有了。再一扭身子,轉臉還沒看清眼楮灰突突的是個什麼小東西,就被狠狠蹬了臉。
……誰也別攔他,他要去死!
「尊駕——」
還沒等他的話說完,外面一個大嗓門就把他的聲音給壓扁打斷了︰
「怎麼了呀,阿美?」話音兒還沒落,柴大嫂啪地一聲已經推開門大踏步地走了進來,後面緊跟著一臉看好戲表情的柴二嫂。
柴二嫂看看坐炕邊兒上嚇的直打哆嗦的貴妃,又瞧了瞧跟死豬似的仍躺炕上呼呼大睡的小叔子,好戲落空的小眼神不要太明顯。
「這大清早的是怎麼了,一驚一乍的?」柴二嫂抱著膀子涼涼地道︰「男人們還睡覺呢,弟妹這是想把人都叫起來?」
沒人理她,柴大嫂也迷糊了︰「阿美啊,你怎麼了?叫啥呢?」
「……有鼠!」貴妃忍不住眼淚已經噴出來了,修長的手指揪著柴大嫂沾著油漬的衣角,悲憤地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