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拼了一張三寸不爛之舌,把嘴皮子都給磨薄了,口干舌燥嘴抽搐,好歹算是把柴芳青給安撫下來,不再歇斯底里地尖叫,可是一張小臉還是煞白煞白的,小臉抽抽的跟個風干的土豆相似。
「我真的……木墩兒……」
她想說什麼她自己都不知道。
什麼木墩兒剝皮拆骨,根本就沒在她腦子里閃現過的念頭,一個小屁孩而已,柴芳青純粹是讓那緊張刺激的畫面感給駭到了。直到現在,她眼前好像還有一片朦朦朧朧的血紅色。
「海棠不是和你出去嗎,我怕他到處亂跑,我再看管不著,就讓他在屋里呆著。誰知道我進去喝口水的功夫,他自己就跑出去了,」貴妃嘆口氣,瞥了柴芳青一眼,「可能是你推開門嚇了他一跳,一下子就摔案板上了,弄了一身的血——你嚇跑了,他也給嚇哭了。我擔心你,就先過來看看,一會兒回去還得再哄哄他。」
柴芳青心有余悸,小心髒還撲騰撲騰地跳,瞪著哭的紅腫的眼楮遲疑地道︰「是不是我嚇著他了?」
讓貴妃這一頓催眠,她本就模糊的記憶就更模糊,讓貴妃引導的居然就覺得是她的尖叫嚇到了木墩兒。
……也是,那麼小的小孩,個子還沒有她腿長,本來跌一跤都能哭半天,讓她嗷嗷幾嗓子下來,還不嚇的屁滾尿流?
她就這麼選擇性地遺忘了當初是哪個真真正正的嚇的屁滾尿流。
「四嬸,你快去看看木墩兒吧。我沒事了。」柴芳青赧顏地道︰「我……給木墩兒嚇著了,真是……對不起,還讓你來安慰我。」
喲。小妮子居然還會講道理。
貴妃說服了柴芳青暗自舒了口長氣,另一方面卻也不得不對她另眼相看,她年紀小還沒被柴二嫂完全給荼毒了。嚇成這熊樣兒了,還能顧著旁人,倒也是難得,以前她竟小瞧了她。
「是我自己不小心,忘了把門給插上。要不然也不至于嚇到你。」貴妃誠心誠意地握上她的手,「四嬸跟你說聲對不起了,好好的一個漂亮姑娘讓我給嚇的。小臉蛋煞白煞白的。以後,四嬸一定注意啊。」
這麼一說,倒把柴芳青給說臊了,明明應該是她人家門之前先敲門。結果她不管不顧的進去——還把人家孩子給嚇著了。
怎麼想都是她做的事兒不對。「四嬸。以前我只當你心氣高不愛理我們,有了錢也只想從你那得到好處,」她說的自己都臉紅了,垂下了她羞愧的小腦袋瓜子。「我今天才知道你那麼不容易……我看著都怕人,四嬸一個女人卻干的剝皮拆骨,連男人都不一定敢的活兒……我真是……好沒臉……」
「我不應該總想著佔人的便宜。」她說。
這麼一下,要是把她的三觀給嚇正過來,還真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大喜事呢。
貴妃笑著模模她的頭。「你沒有想佔我便宜,你是想靠自己的勞動。賣自己的技術,這樣可不叫佔便宜。芳青,以前我也是孤芳自賞,性子冷,沒和你們多相處,竟不知你是這樣可愛的姑娘。」
「你不說是繡了個花樣?二丫夸你了?拿來給四嬸也看看——」
柴芳青紅著一張小臉就把繡著一只小狐狸的舊布條從懷里掏出來,貴妃一看還真驚了。以前她還真像柴芳青說的,真以為她就是想佔點兒小便宜,想著大不了以後賺錢給她些打發了圖個清淨,卻不成想這丫頭似乎在刺繡上還有幾分天份,才學了不多久就弄的似模似樣,和柴海棠純熟的技巧不同,她還多了兩分靈氣,一只紅紅的小狐狸繡的活靈活現,十分逗趣。
「不錯啊,芳青。」貴妃夸大了三分語氣,欣喜地拍拍她的肩膀。「就你這技術,再好好練練,四嬸給你每張皮子一兩銀子的工錢!」
柴芳青頓時喜笑顏開,「真的假的,四嬸,你要這麼說我可真信的。」
真的假的?
貴妃眼珠一骨碌,她說話從來不說真話,都是半真半假的摻和著。
不過,柴芳青的確是有刺繡的天份,好好培養也是一個好的助力。
「當然是真的,你當四嬸一兩銀子是好賺的,隨便誰都給啊?你技術不行,我也是不會給的。」
讓貴妃這麼一頓連安撫帶夸贊,柴芳青立馬就滿血復活,高興的手舞足蹈,連記憶里滿身血淋淋的木墩兒都被自動美化成了憨態可掬,可憐又可愛的形象。
「我听四嬸的,以後一定好好練!」
貴妃總算把心放到肚子里,笑里就帶出幾分輕松真誠。「你就好好練吧,你錯不了的,你要好好的,以後你成親了四嬸給你出嫁妝。」
「四嬸!」柴芳青跺腳,羞的滿臉痛紅,可是也喜的眼珠子 亮。
她可比四嬸看好她更看好這個四嬸,她是見識了她從無到有,花錢大手大腳如流水的架式,認準了這個四嬸不得了,用她娘的話說就是個摟錢耙子。她自己家里什麼情況她知道,她娘再寵她沒那家底,可四嬸就不一樣了,有了她這話,和錢已經到了她的兜里沒差別。
貴妃如果知道在柴芳青眼里她是這麼堅定偉岸的形象,除了無語,估計也只能贊嘆一句這孩子有眼光。
兩人是越聊越開心,柴芳青算是徹底從恐懼中回過神來了,拉著貴妃就往西屋奔,說什麼都要去也安撫安撫木墩兒,怕給木墩兒留下什麼心理陰影。
正說話間,柴家人從地里已經回來,柴二嫂一進後院就看見自家閨女眉開眼笑地和貴妃聊的正歡,眉頭不禁就皺了起來。
看見這倆人親親熱熱的,就跟看見一只呲牙咧嘴的黃鼠狼戴著一張笑眯眯的面具對著她家籠子里手無縛雞之力的小雞崽是一樣的,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啊。
「芳青,你干什麼呢,一天天嘻皮笑臉的,不端莊。」
貴妃默,原來柴二嫂也知道端莊這個詞,就是不知道她听沒听說過‘言傳身教’,知不知道那是個什麼意思。
柴二嫂走近了一看,細長的眉毛擰的更緊,本就容長的一張臉拉的更長。
「你那眼楮怎麼了,紅紅的——是哭了?」她明明在發問,可語氣卻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