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公子沒進屋,在院子里坐下。等錢亦繡領著紫珠倒了茶,拿了點心擺在桌上,梁錦昭笑道,「我們今天想去山里打獵……」
壯實的小李將軍搶著說道,「不是說她家有白狼,有狼的兒子嗎,怎麼除了一只猴子,狼和狼狗都沒看到呀。」
錢亦繡說道,「白狼在山里沒來,大山和奔奔跳跳倒是都在家,它們正在大院子里遛灣呢。」說完,又讓紫珠去大院子里把三條狗叫來。
幾位公子听說白狼不在,都有些失望。等看到健壯漂亮的奔奔和跳跳,還有雖然丑卻健碩凶狠的大山,倒也來了興致。個個摩拳擦掌,帶著狼的後代和媳婦進山打獵,或許感覺會同以往打獵大不相同吧。
錢三貴見這位幾公子年紀都小,最大的兩位小將軍也不會超過十七歲,怕他們出事。就說道,「老夫的女婿是獵人,對山里的形勢熟悉,讓他帶你們進山,或許嶄獲還會多些。」
那位偏瘦的小霍將軍听了,便不耐煩地說,「那還嗦什麼,快去叫啊。」
錢三貴嚇得趕緊讓蘇四武去大榕村叫萬大中。
梁錦昭不舒坦地皺皺眉,看了小霍將軍一眼說,「你著急就自己先去吧,小爺不急。」又對嚇得站起來的錢三貴說,「老伯快請坐。」
小霍將軍趕緊笑道,「我不急,也就說說。」態度便不像開始那麼傲慢了。
不大的功夫,萬大中跑了來,說道,「若是不騎馬,便可順著溪景山的後山往里走,那里野物多,野豬、熊瞎子、老虎、狼這些野物都有。但用的時間長,至少得兩、三天以上。若騎馬,就過大墳包往里走,那一帶山勢平緩,但草木不豐,多是野兔、野雞這些小東西。若是運氣好,也能踫到野豬、鹿這些大物。」
幾位公子商量一番,不騎馬用的時間太久。決定騎馬去,帶著動物之家,找到獵物的機率大得多。
現在已經巳時,即使再快,回來也是晚上了。在這里住一宿,明天再回省城。
錢三貴又讓吳氏和何氏準備些水囊和吃食給他們帶在路上吃。
除了小和尚和張央,梁大叔一幫人都騎著馬向大墳包方向跑去。萬大中騎了一匹小廝的馬,領著大山、奔奔、跳跳跑在最前面。
因為小和尚來了,猴哥就在家里陪他。猴哥也會撒嬌,一直爬在小和尚的懷里不下來。
自從這些人一說打獵開始,小和尚就抱著猴哥躲去了一邊,不停地念著佛,「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一直念到那些人走了後才住嘴。錢亦繡笑著遞上一碗水,「小師傅口念干了吧?」
小和尚笑著接過碗一欽而盡。
程月見那些人走了,就從東廂房里走出來,她不怕張央,還對他微微笑了笑。
張央也點頭笑道,「錢嫂子。」
小和尚見程月出來了,笑著過去拉著她的裙子說,「嬸子,貧僧想你了。」
程月笑得眉眼彎彎說,「嬸子也想你。」
她像牽兒子一樣牽著小和尚來到棗樹下坐下,小高僧也像她兒子似地跟程月撒著嬌。嬸子、貧僧的一通亂叫,頗有喜感。
棗樹上掛滿了青青紅紅的棗子,濃濃的甜香味不時讓小和尚抬頭望望。程月起身摘下幾顆紅棗,用帕子擦擦喂進小和尚的嘴里。
小和尚無比香甜地吃著棗子,看程月的眼神充滿了欣喜和孺慕,拉她裙子的小手就舍不得放開。
錢亦繡故意吃味地說道,「娘,還有繡兒呢,繡兒也要吃。」
程月又笑著喂了女兒幾顆。
小和尚看到吃醋的錢亦繡,笑得更歡快了。
沒多久,錢亦錦被蘇四武叫了回來。他跟張央打過招呼後,便跟小和尚說到了一起。
兩個小子說的喜笑顏開,程月坐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們。
張央剛給坐在房檐下的錢三貴把了脈,說他身體好多了,這個冬天會比往年好過。這讓錢三貴和吳氏高興不已。
錢亦繡走過去問張央道,「李小將軍和霍小將軍是誰?」
張央道,「我跟他們不熟。昨天他們突然去了大慈寺,說專門請了幾天假來陪梁公子玩玩。我和我爹正好也在大慈寺燒香,梁公子便引見了他們。听梁公子說,他二人都在軍中任從七品的副尉。兩家原是京城的,前年戰爭結束後換防來的西州。听說你家有白狼,便想著一起來看看,順便進山打個獵。」
錢亦繡感嘆道,「不過兩個毛孩子,咋就當了七品官?」
自己的小爹爹出生入死打了那麼多年仗,死前也就是個正七品的把總,還是整個溪山縣去打仗的士兵里升的最快的一個。
張央笑說,「李小將軍是李總兵的公子,霍小將軍是霍參將的公子。」
錢亦繡早就猜到他們是******,仗著老爹當了官。不過,還是覺得升官的速度太快了些,頂多十七歲,模樣跟老成的梁大叔差不多大。
張央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可別小看他們,他們都是上戰場歷練過的。」
「他們那麼小,開戰的時候還不到十歲吧?」錢亦繡驚道。
張央說,「他們是戰爭要結束的前一年去的戰場。」
錢亦繡撇嘴道,「那肯定是知道仗快結束了,仗要打贏了,所以去撈軍功的。」又有些哀傷地說,「其實,哪朝哪代都是這樣,有危險了,貧民子弟當仁不讓地沖在最前面。但等到危險快要結束了,就會冒出大批的官家子弟,來撈功撈官了。那些死了的人,都為這些人墊了底……」
他們的功勞簿里,或許就會有小爹爹的功績。
張央猜到她想起了死去的爹,也嘆了口氣沉默下來。
坐在一旁的吳氏悄聲道,「即然那兩位小將軍也去過戰場,又是當官的,會不會認識滿江,知道滿江到底是怎麼失蹤的?」
錢三貴嘆道,「前線十萬人馬,哪兒會那麼湊巧他們就能認識滿江?」又遲疑道,「要不,他們回來後,咱們就打听打听?」
小神醫難得來一趟,錢亦繡又請他給程月把把脈。自從自己從省城回來,小娘親就經常在夢里哭醒,還「繡兒、繡兒」地叫。
錢亦繡把小娘親叫到桃樹底下,張央為她把了脈。
張央說她身體沒有大問題,就是有些思慮過度,引起氣虛、脾虛,又問她是不是睡眠不好。
還真是神醫!錢亦繡剛想說可不就是睡眠不好嘛。卻見小娘親張了張嘴,又瞅了她一眼,欲言又止。
這明顯是要背著自己了?什麼時候小娘親這麼有心眼,竟然還知道背人了?關鍵還是背自己,這種感覺很不爽。
錢亦繡極其不情願地嘟著嘴走到一邊去。
張央低聲笑道,「錢嫂子有話請直言。」
語氣溫和,輕柔,笑容和煦得像暖暖的春陽。
程月猶豫著輕聲說道,「公爹和婆婆都說小張大夫是神醫,我想問問,我是不是生了什麼病。」見張央認真听她說話,又繼續說道,「我晚上睡覺的時候,經常會看到繡兒坐在屋里繡花。可那間屋子不是我們的小屋啊,繡兒身上的衣裳也好漂亮……她手指頭被針扎了好多針眼,可她還是要繡。我在一邊勸啊勸啊,她都不理我。」程月的大眼楮里涌滿了淚水,「我看得好心痛,好心痛……可是,怎麼會這樣呢?白天繡兒明明不繡花的呀。我不敢跟他們說,怕他們以為我又犯病了……月兒沒有病,月兒不傻,這些都是真的,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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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央低頭想了片刻,抬頭低聲笑道,「錢嫂子當然沒有病。你晚上看到繡兒在繡花,那不是真的,也不是幻覺,是你在做夢。每個人都會做夢,我會做,錢三叔、繡兒、錦娃,他們也會做。所謂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白天的時候你或許想過教繡兒繡花的事,所以,晚上就會夢到繡兒繡花的情景了。」
程月听了笑起來,「可不,我白天的確想過教繡兒繡花吶。」
張央又笑道,「這就是了,你白天想多了,晚上就做了這個夢,這很正常。繡兒歲數還小,怕她扎手指頭就晚兩年再教也不遲。不想這件事了,我給再你施針,開幾副好睡覺的湯藥,以後就不會做這個夢了。」
程月听小神醫這麼說了,可見自己沒得病,笑得一臉輕松,十分痛快地讓張央施了針。
之後,張央悄悄跟錢亦繡說了程月的話。又開了張藥方子,讓他們明天派人去保和堂拿藥。
錢亦繡覺得小娘親的這個夢好奇怪哦,自己從來沒繡過花呀。再想想不一樣的屋子,不一樣的衣裳,八成是小娘親小時候。小娘親的花繡得這麼好,肯定是很小就開始繡了。看她的項鏈,應該生在富貴之家,怎麼會那麼小就讓她繡花呢?還扎得手指頭滿是針眼……
因為小和尚和梁大叔都喜歡吃糯米蜜汁藕,錢三貴又讓蘇三武去湖里撥了幾十根藕回來。
家里種的是紅花藕,要等到十一月後藕才粗壯粉糯。現在雖然小,還是能吃。
吳氏親自下廚,為小和尚做了幾個他愛吃的素食。
下晌,錢三貴和吳氏又開始為這些貴人的住處發愁。弘濟可以跟錢亦錦睡一間房,張央原來就在自家住過,也能在家里騰出間房子住,那幾位就不好安排了。
自家小院子沒幾間房不說,又有程月和錢滿霞兩個年青女眷在,著實不方便。大院子又是下人住的地方,小廝倒是可以住,卻不能讓貴客住在那里。
錢亦繡說道,「可以住萬大叔家啊,他家十幾間房子才住了兩個人。那些人去他家,一人一間都夠了。」
錢三貴便讓錢三武去問問。蘇三武回來說,「萬爺爺說住沒問題,就是被褥不夠。」
錢三貴听了,又讓吳氏把自家好些的被褥找出來,讓蘇三武和蔡小花帶著一起去萬家幫著收拾。
晚上,吳氏又做了幾個素菜,一家人陪著小和尚和張央吃了飯。
那幾位公子打獵辛苦一天,不可能不給他們吃肉喝酒。
晚飯後,請小和尚去了東廂錢亦錦的房間。吳氏就領著何氏在廚房忙碌,煎炸鹵飩,為那幾位公子和小廝準備飯菜。
秋夜高遠而深邃,明亮的圓月掛在天邊,如水的月光傾瀉下來,把大地照得亮堂堂的。
錢三貴和錢亦繡幾人坐在院子里聊天,焦急地等待著去打獵的那些人。
小和尚沒出來,那彌漫了一院子的肉香味他聞著都有一種犯罪感。
錢亦錦正拉著他探討偶像翟大人的事。
突然,一陣狼的長嘯聲傳來,接著是馬蹄聲,還有幾個公鴨嗓子的說笑聲。
蔡老頭把門打開,大山娘三個先沖進院子,後面還跟著白狼。接著,那些人駝著戰利品進來了。
他們個個都喜笑顏開。李小將軍咧著大嘴道,「太爽了,下次還來這里打獵。」
他們把戰利品扔在院子中央,嶄獲真不少,有十幾只野兔,十幾只野雞,一只野山羊,居然還有一頭大野豬。
小和尚在窗邊往外瞅了一眼,又閉著眼楮雙手合什念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阿彌陀佛,罪過,罪過……」
眾人洗了臉,酒菜已端上桌,幾個主子和萬大中一桌,錢亦錦做為主人也坐上去陪他們吃飯。小廝們另坐一桌。
梁大叔還邀請錢三貴上桌,他謝絕了,說自己晚上不能多食。
大山一家四口已經在山里吃飽了,被蘇二武幾人洗干淨後,回了自己的小房子歇息。
猴哥從東廂房里鑽了出來。晌午和晚上都沒吃葷,它不舒坦。
它自己拖了一個凳子擠在錢亦錦和萬大中的中間,爬上凳子吃起了肉。不時還會拿搶過萬大中的酒碗喝上一大口,舒服得砸吧砸吧嘴,逗得幾位公子大笑不已。
錢亦錦怕猴哥喝醉耍酒瘋,出言相勸,猴哥當成耳旁風,繼續搶著喝。萬大中不給了,它還想用強。
錢亦錦道,「再搶,我就喊妹妹了。」
猴哥听了,才老實下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