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三貴又讓人摘了些蓮葉,給縣太爺王大人、縣丞胡大人各送十張,給對錦繡坊幫助不少的幾位差爺各送五張,又給王管事、李地主等鄉坤各送五張。還對王管事說,若他要去省城的話就來家里一趟,他們要給宋府帶些去。
這些人都是大爺,必須家家送到。
讓黃鐵趕車去的縣城,順道跟崔掌櫃說說,若是有人再來打蓮葉的主意,能不能請崔掌櫃幫著擋擋。
錢三貴又扣了蘇三武三個月的月錢,讓蔡老頭給下人們開了會。告訴他們,只有這個院子里的人才是他們的主子,不許外人來家里擅自取東西,親戚也不行。
蔡老頭罵著蘇三武,「你個腦袋壞了的蠢貨,別人來拿家里的東西竟然由著別人拿。你管著這個湖,難道還不知道蓮葉的金貴?老爺真是良善,若是換了別的主子,看不把你打個半死賣掉……」
蘇三武知道自己闖禍了,又氣又怕,咧著大嘴直哭。等他老子蘇銘回來得知消息後,還打了他一頓。
錢三貴又讓人把老兩口請來,講了這一連串的反應和損失,兩老口听了也是後悔不已。錢亦繡難過,還在大哭,也沒理上桿子找她說話的錢老太,這讓踫了一鼻子灰的老太太很是不爽。
回了村,老兩口先去二房把錢二貴罵了一頓。
唐氏還不服氣,撇嘴說道,「啥稀罕物,我家塘里的蓮葉多的是,隨便讓人摘,他家的東西就那麼金貴了?」
錢老頭現在根本就不想跟唐氏說話,也沒理她,只對錢二貴說了句,「沒出息的笨東西,由著蠢婆娘到處丟人現眼。我若不是看在滿河孫子和得娃的面上,來都不想來你家。」
然後,就攜著錢老太回了大院。又指著錢大貴和汪氏聲色俱歷地大罵了一頓,說西湖里的蓮子是從番人手里買的,珍貴,又少。她們佔便宜去摘了那麼多,還到處嚷嚷,弄得老三難做,只得又摘了更多的蓮葉去送人,損失了多少種藕,等等。
汪氏還從來被有這麼被罵過,委屈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對錢老頭說,「我可是冤枉死了,三房買那麼多地、建那麼大的房子,有那麼多的好東西,我從來就沒去想過。我這人硬氣,從來不會想著去佔人家的便宜。不過是想著蓮葉不值錢,才讓多多去要些,公爹也同意了。他們不給就算了,何苦給了又這樣埋汰我?好像我佔了他們的大便宜,他們又損失了多少錢似的……」
錢老頭也不像往常那樣給她留面子,冷笑道,「沒佔他們便宜?老大媳婦,這話也虧你說得出口。你住的這個大院子是誰掙錢修出來的?別跟我說里面有大貴的錢,他在土里刨的那點食,還不夠你們母子幾個吃飯。你們咋當上點心齋的東家,滿川咋當上縣城掌櫃的?善娃又怎麼進的王家私塾的?這些都是老三拉巴的!若沒有老三幫忙,你們就是貼半個家當進去,蝶姑在那個火坑里也出不來……」
見汪氏張嘴要說道,老頭擺了擺手繼續說,「別跟我說你們過去幫了三房多少忙,大家都不是傻子,都會算帳。你們是幫了,幫的不過是百十文的大錢。但人家幫你們幫的是多少?老大媳婦,人要懂得記情,以後的日子才會更好過,人家才會心肝情願地幫你。我是看在我大孫子和大重孫子的面上才提點你幾句,你若是唐氏,我說都懶得說……」
汪氏听了方抹著眼淚不敢說話了。
錢大貴勸著老爺子,不住地說,「爹,我們記情,記了三房的情。這些婆娘見識短,您別氣著。」
傍晚,黃鐵才從縣城回來。他把事情跟崔掌櫃講了,崔掌櫃拍著胸脯道,「若是有人打主意,就讓他們都推到國公府。就說是我不讓摘蓮葉,國公府也等著這些種藕。以後出藕了,北邊的市場就是我們國公府負責。看誰還敢貪心打主意!」
崔掌櫃倒是幫著擋了,但也言明了他們會要種藕,還要當北邊賣藕的代理商。
這個崔老猾頭,真是無利不起早。錢亦繡月復誹不已。
不過也沒辦法,若必須讓利靠上一個人,最好的選擇還是崔掌櫃,他的後台硬,人也不算太貪婪。
錢亦錦看到三貴爺爺垂頭喪氣,勸道,「爺爺不要過于自責,當初誰也沒想到幾張蓮葉就會引出這麼多的事端來。等到明年,種藕先保證咱們自家的,再給崔掌櫃一些,萬家也給一些。若有剩就給大房、二房,若沒剩就讓他們等來年。禍是她們惹出來的,她們就要去承擔。」
這個小月復黑,果真又有了進益。三房這麼做,錢老頭、大房、二房連個噴嚏也打不出。
錢亦繡又暗中比了比大拇指。
錢三貴也點頭說,「這是個教訓,爺記住了。」
但是,要去大慈寺了,就必須摘二十片蓮葉去。飲水思源,若是沒有老和尚和小和尚,猴哥就不會來她家。猴哥不來,她即使去了洞天池也不一定能回來,金花蓮藕也就永遠不會出現在俗世。
況且老和尚嘴饞,算到有好吃的沒給他拿去,肯定會不高興。
走的時候,錢亦繡怕猴哥再把彌猴嚇得滿山亂躥,給它頭上包了塊頭巾,放進黃鐵背的背簍。並嚇唬它,若再敢出來嚇唬彌猴,以後就不帶它去看小和尚了。猴哥氣鼓鼓地坐在背簍里,嘴巴噘得能掛個油瓶,還蹺了個二郎腿。
現在它已經三歲了,立起身子有將近一米高,錢亦繡已經抱不動它了。成年赤烈猴的身高,雌猴一般在一米左右,雄猴一般在一米一至一米二。也就是說,它明、後年,就應該長到成年了。
進了大慈寺,才把它放出來。
黃鐵去找認識的和尚,兄妹兩個牽著猴哥來到小院子,悲空大師、梁大叔、小和尚他們三個竟然都站在門口迎接。
兄妹兩個剛剛站定,老和尚也沒理先跑過去向他獻殷勤的猴哥,著急道,「快,快,快拿出來,我好叫人去整治。」
錢亦錦莫明其妙,不明白大師在說什麼,錢亦繡可知道這個老饞和尚的意思。
原來老和尚不是來接他們的,而是來接吃食的。
她把小背簍放下,從里面拿出二十張蓮葉說,「大師是說蓮葉嗎?」。
老和尚接過蓮葉笑道,「小施主明知故問。」把蓮葉遞給身後的一個青年和尚說,「把這蓮葉保管好了,今天用五張,以後每天三張。今兒晌午做蓮葉粥、蓮葉蒸餈粑、蓮葉腐竹、蓮葉豆腐卷,還有蓮葉酥。」
青年和尚為難地說,「師叔祖,這麼多菜,五張蓮葉肯定不夠用。」
老和尚想想說道,「那就再加兩張,帶蓮葉的菜少弄些,別的菜多弄些。讓弘圓晌午來老納這里吃齋。」
青年和尚點頭去了,老和尚才有心思跟猴哥說話,猴哥傲嬌地爬在小和尚身上不理他。
老和尚呵呵笑著把猴哥抱過來,「你這潑猴,脾氣還不小。冷落了一下下,就不高興了。」
猴哥雖然讓他抱了,趁他不注意還是揪了兩把白胡子。
梁大叔笑著對錢亦錦兄妹說道,「大半年不見,都長這麼高了。」
錢亦錦笑著點頭應是,錢亦繡則笑道,「梁公子今年倒是沒長太多。」
梁錦昭嘎嘎笑道,「這是對我最好的褒獎,年年瘋長還了得!」又說,「我也是昨天才來,給你們的禮物已經交給崔掌櫃了,他抽空就會送去你們家。」
回了院子,老和尚繼續去自己禪房里給梁錦昭「講課」,三個孩子一只猴子則去了小和尚的禪房。
把衣裳和吃食給了小和尚,小和尚拿著衣裳抿嘴直笑。喝了口茶,吃了幾塊素點,小和尚和錢亦錦就相約去練武。如今錢亦錦也有高師了,沒有那麼多的問題留著過來請教小和尚,相反覺得自己練功倒是懈怠下來。
他們兩個去小練武場比劃,錢亦繡則帶著猴哥在院子里玩起來。院子里有許多奇花異草,其中不泛珍品。
錢亦繡從前世起就喜歡花,之前得了些好花因為家里窮都賣了,現在想找好花卻不容易了。想著老和尚剛才的饞樣,肯定以後還要找她討蓮葉。既然這樣,走的時候不如討幾盆好些的花回去養。
晌午,來了一個老和尚,這位就是大慈寺的弘圓主持了。弘圓主持大概六十多歲,微胖,雖然模樣沒有老和尚仙風道骨,但言談舉止卻比老和尚更像高僧。
除了老和尚,幾人都給弘圓主持作了揖。
弘圓主持合什還了禮,深深地看了錢亦繡一眼。錢亦繡眼皮又跳了跳,難道他也看出來自己不一樣?
不過,沖老和尚的態度看,他們即使知道自己來自異世,也不會把自己當成妖精。
便大大方方地給弘圓主持一個大大的笑容。
弘圓主持笑道,「阿彌陀佛,小施主一來,老納倒有口福了。」
錢亦繡笑道,「若是這樣我就經常來,讓弘圓大師多吃些好的。」
弘圓主持笑道,「偶爾為之就好,出家人切忌口舌之欲。」完說似乎覺得不太妥當,又念了一句佛。
悲空老和尚倒是渾然不覺。
那幾樣蓮葉美食異常鮮美,食物的美味中夾雜著特殊的金蓮蓮葉的清香,讓人味蕾大開。但除了老和尚和小和尚,剩下的人都不好意思多吃那幾樣蓮葉美食,而是吃著別的素食。老小兩個和尚也不知道謙讓,只顧自己吃。
飯後,老和尚跟錢亦繡說,「過些日子你們再拿點蓮葉來寺里。等秋天藕出來了,也拿點藕過來。」
這老和尚真是一點都不客氣。
錢亦繡道,「蓮葉已經沒有多少了,大師實在要吃我們只有再拿幾張過來。但藕不行,今年結的是種藕,太小,等明年結大藕了再給大師拿來。」
老和尚說道,「種藕就種藕,少拿點,先讓老納嘗個鮮。老納實在想那個味兒。」
老和尚的饞相讓兩兄妹以外的人都有些紅了臉。
高僧的請求錢亦繡也不敢不答應,只得點點頭。又道,「我看這里有好多珍品花卉,能不能分幾株給我?我想拿回去種。」
老和尚笑道,「小施主就是不吃虧的性子,老納要了小施主的藕,小施主就要老納的花。好,無需分株,老納直接送你幾盆,記著秋天多拿幾根藕過來。」
于是,錢亦繡背一盆,錢亦錦背一盆端一盆,黃鐵端了一盆大的,又讓坐在背簍里的猴哥抱著一盆,離開了大慈寺。
五盆花,其中兩盆牡丹、一盆菊花、一盆茶花、一盆蘭花。
梁錦昭和小和尚把他們送到院子外面,小和尚又說,「以後兩位施主常來寺里玩,施主家太亂了,貧僧不想去。」
錢亦錦說,「我娘都想你了,她讓小師傅無事去看看她。」
小和尚听後,眼里掩飾不住笑意,點頭道,「好,改天貧僧去看望嬸子。」
梁錦昭對小和尚的稱謂很驚訝,問道,「師弟,你咋用了俗世的稱呼?」
小和尚望著小兄妹的背影說,「不知道為什麼,我就覺得他們像我在世間的哥哥姐姐,錢嬸子像我娘。」
梁錦昭張了張嘴,壓下了想說的話。
牛車剛走到荒原上,就看見家里院門大打開,錢多多正站在門口眺望。見他們回來了,向他們跑來,邊跑還邊大聲說,「我們全家人都到你們家吃飯來了,不是白吃,我們拿了肉,拿了魚,拿了蘑菇。」
兩兄妹對了對眼,這汪氏還真是精明過了。
多多跑到牛車邊,黃鐵停車把她抱上車。
多多望望錢亦繡說,「繡兒姐姐,你還生多多的氣嗎?你放心,我再也不要你家的寶貝蓮葉了。」
這話听著咋有些怪呢?
錢亦繡說,「姐姐沒生多多的氣。若是我家荷塘月色里的蓮葉,你要多少就摘多少。」
多多上下看了看錢亦繡,不相信地說,「真的嗎?太女乃說你心疼蓮葉跳著腳的哭,把你家的地都跳了個大坑。」
錢亦繡氣得翻了個大大的白眼,那太太,嘴都歪了說話還這麼氣人。她定是不高興自己在家鬧騰,故意埋汰抹黑自己的。
錢亦繡氣道,「那坑不是繡兒姐姐跳的,是錦哥哥跳的,不信你去問太女乃。」
「妹妹!」錢亦錦不服氣地吼出來,但看到妹妹翹著嘴不高興,也不好拆穿她。
進了院子,除了程月,一家人都坐在樹下說笑納涼,汪氏還勤快地在幫著摘菜。
多多跑到錢老太跟前說,「太女乃,繡兒姐姐說那坑不是她跳的,是錦哥哥跳的。」
本來興高采烈的老太太瞬間沉了臉,當著錢亦繡的面又不好說人家沒跳出個坑,就歪著嘴罵多多道,「小丫頭片子咋這麼討嫌呢?我錦娃是最乖最乖的好娃子,你胡說啥呢。去,去,去……」
錢亦多被罵得癟起了嘴,汪氏氣得把手中的菜扔在地上,想想又重新挑起來繼續摘。(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