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錢亦繡越想越氣,她萬萬沒想到自己會被傳得如此不堪,這完全是顛倒黑白的污蔑。
她上次听潘元鳳說,梁大媽說梁家長輩包括梁大叔都喜歡自己,而梁大媽嫌她粗鄙,想讓兒子娶貴女。可今天那三個丫頭卻說是自己掂記梁大叔,連黃錦玉都這麼說,不知這話傳到了什麼程度。
盡管兩個梁家人都否認了,可這些人還是堅定地這麼認為。
這個謠言是怎麼出來的?是誰要如此陷害自己?
若是梁大媽搞出來的,那她跟梁大叔的事情就徹底沒戲了,還必須讓他和他爺爺給她一個交待。
若是別人,他(她)為什麼要這樣做,目的是什麼。
自家剛來京城,根本沒得罪任何人,他們為什麼會把自己往死里整?
她是現代社會來的靈魂,皮厚承受能力強。若是真正的本土女孩,誰能受得起這個污蔑,當時听了這話就一頭撞死了。
不行,這事絕對要查清楚!但卻不能讓三貴爺爺知道,他會被氣死。只有跟江爹爹和潘姥爺說,請他們想辦法查。
回到正院,錢亦繡強壓下怒氣,在西廂房找到了付氏和吳氏,她們正同付氏的娘家嫂子付大女乃女乃在說笑。
她見吳氏面貌很好,看來被付氏保護的不錯,沒受什麼委屈。錢亦繡心里對付氏、潘舅舅充滿了感激,悄悄地跟付氏說了句,「謝謝你,舅娘。」
付氏笑道,「傻孩子,咱們是親戚,當然要相互幫襯了。」
錢亦繡又跟付氏打听了一番羅素兒和王雯的情況。
付氏把她拉到一處角落里,用帕子捂著嘴悄悄說,王雯是如今四大世家之首王家的閨女,也是五皇子妃的娘家佷女。五皇子和王家如今對潘家非常不滿,更是把他們看成寧王一黨。
羅素兒的祖母奉陽長公主,早先是皇上想賜給潘姥爺的公主。她听說後極高興,因為她早在心里暗暗愛慕當科狀元潘子安了。結果,紫陽長公主突然插了一腳,把潘姥爺搶跑了,皇上便把她賜婚給其貌不揚的羅駙馬。
奉陽氣狠了,又不敢抗旨,婚後就可著勁折騰羅駙馬和公婆。結果,幾年間就把羅駙馬和婆婆氣死了。
那段時日,痛斥奉陽長公主不孝不賢的奏折像雪片一樣飛入宮中。皇上和太後為了平息眾怒,不僅斥責了奉陽,禁了她一年的足,還把她公公從勤進伯升為勤進侯。
奉陽長公主解了禁後,還痴心妄想改嫁給潘駙馬。她不敢跟太後說,直接找了皇上說。
那時,潘駙馬正鬧騰著不想當駙馬,想重新娶妻。太後不同意,說除非他死。
皇上可沒這麼說,直接說當初太後搞錯了,他的本意是讓潘子安尚奉陽。現在一個死了公主,一個死了駙馬,正好配成對。
潘駙馬一听,便再也不敢說重新娶妻的話了。他不怕死,但他怕皇上真讓他尚那位驕橫跋扈喪德行的奉陽長公主。
付氏當然沒有說的這麼詳細,但錢亦繡聰明啊,她自動補腦,便把前前後後想明白了。
這麼說來,羅素兒和王雯的家世也沒有什麼可怕。她們若再來無端挑釁,她也不會客氣。
至于靖昌,盡量避免正面沖突,除非萬不得以。倒不是怕她,自己現在勢單力孤,敵人還是一個一個收拾比較穩當。
晌飯是擺在正院旁的蘭軒。溫暖的大廳里,能容納上百人同時吃飯。錢亦繡同吳氏、付氏、潘元彤、潘元婷,還有付大女乃女乃及兩位姑娘付明蘭、付明竹一桌,氣氛還算和諧。本來,翟老夫人想把吳氏拉去她那桌,被付氏笑著勸住了。
飯桌上,翟老夫人的大嗓門不時傳出,逗得旁人大笑不止。吳氏可比她強多了,知道自己不會說話,許多事不懂,就盡量不說。偶爾有不善之人來故意引誘她出丑,都被付氏和錢亦繡化解了。
這個朝代,女眷們大多喝的都是米酒。期間,許多人家的主婦們都會去大長公主和老太妃那桌敬敬酒。吃了一陣,付氏和付大女乃女乃也拿起酒杯,她們要代表潘家和付家去給大長公主和老太妃敬酒。付氏又給錢亦繡使了個眼色,他們錢家,吳氏肯定不敢去,只得讓錢亦繡當代表了。
錢亦繡前世是辦公室主任,最不怕的就是陪領導喝酒,或是向上級領導敬酒,而且還頗有幾分酒量。只不過這個年代,不可能讓她發揮喝酒這個長項。
她見付氏給她使眼,便站起身拿起酒杯跟在付氏和付大女乃女乃後面。
大長公主和老太妃及奉陽長公主、岳老夫人一桌,她們四人圍坐在最靠北的花梨木雕花八仙桌吃飯。許多人都去敬敬酒,說幾句吉祥話兒。
付氏幾人來到她們桌前,付氏首先笑道,「晚輩祝大長公主、太妃娘娘、長公主、岳老夫人福貴安康。」說完,喝了一口杯中酒。
待付大女乃女乃敬過後,付氏又指著錢亦繡笑道,「我這外甥女兒也一定要來敬敬各位老福星。」
錢亦繡上前曲了曲膝,端杯笑道,「晚輩敬大長公主、太妃娘娘、奉安長公主、岳老夫人,百歲平安,人共梅花老歲寒。蒼龍日暮還行雨,老樹春深更著花。」說完,也淺酌了一口杯中酒。
錢亦繡大大方方,淺笑盈盈,聲音又清脆柔糯,語速不快不慢,讓人听得很舒服。說的吉祥語兒也好听,還有詩意。
大長公主和岳老夫人喜歡的什麼似的,拉著她夸了好幾句。
旁邊一桌的靖昌幾人不高興了,羅素兒說道,「她是什麼好閨女,今兒上午還在梅林里偷听咱們講話,鄉下來的就是鄉下來的,粗鄙。」
王雯和靖昌都點頭道,「是呢,是呢。」
她們說話的聲音都不小,旁邊幾桌的人都側頭看著錢亦繡。
如此當眾打臉,錢亦繡怒極。她把眼里的怒意斂了斂,無辜地對付氏說道,「舅娘,今兒上午也像現在這樣。羅姑娘和王姑娘議論別人的話硬往我耳里鑽,卻偏說我偷听。難不成,她們要講話了,我得先把耳朵捂上?」
聲音委屈,但音量可不小,把「議論別人」幾個字咬得特別重。
羅素兒氣得站了起來,斥道,「胡說,我們哪里是議論別人,我們是議論……」
她一旁的靖昌嚇得趕緊扯了她一下,低聲說道,「住嘴。」又對看著她們的人說,「我們啥都沒說,也沒議論啥人,是錢姑娘听錯了。」
開玩笑,若她們幾個私下議論那鄉下丫頭,還有梁錦昭這話在這大庭廣眾之下說出來,她們幾個肯定會被在坐的長輩斥責,被人笑話。傳到太後和皇上耳里更不得了,連她們的長輩都會被連累。這事,能私自說說,欺負欺負那丫頭,若鬧出來完全可以不承認。但絕對不能當眾說出來,那樣想抵賴都不成。
王雯就更害怕,這事鬧大了她家都會遭秧,使勁給羅素兒遞眼色,不讓她亂說話。听了靖昌的話,也說道,「對,對,我們一直在賞梅,啥都沒說,是素兒跟錢姑娘開玩笑呢。」
羅素兒見她們兩個都這麼說,自己又惹不起靖昌,只得堵氣坐了下去。
奉陽見孫女委屈得快哭了,不高興了。沉了臉斥責錢亦繡道,「一個鄉下丫頭,慣會逞口舌之快。偷听人家講話,還理直氣壯,當真沒有家教……」
平時這些小女孩之間都有吵嘴的時候,長輩們一般不會多言語,只會笑著嗔怪幾句。
大長公主皺眉道,「奉陽,你是長輩。小孩子之間爭吵幾句,勸解一番就是了,你咋能這樣說別人家的孩子啊。當真要如繡兒所說,你家孩子要說話了,還先讓她把耳朵堵上?」
付氏可不怕奉陽,也接口道,「趕明兒我會進宮面見太後娘娘,請她老人家下道懿旨,羅姑娘和王姑娘是大羅神仙,她們一說話,別人就要把耳朵堵上,否則就是偷听了她們說話了。
王雯及她的兩個長輩都紅了臉,卻也不敢言語。
錢亦繡又給大長公主曲了曲膝,淚光瀅瀅地說道,「大長公主,對不起,因為晚輩出生鄉下,又少教導,被人如此折辱,讓您的賞梅宴蒙垢了。晚輩還丟了我嫡親的皇太外祖母的臉面了,讓她老人家跟著我一起挨罵,我定會進宮當面跟她老人家請罪。晚輩更讓外祖母在天之靈蒙羞了,我會向她老人家的牌位磕頭謝罪。」
錢亦繡的長輩中可還包括太後娘娘和紫陽長公主。
付氏摟著錢亦繡,恨恨說道,「好孩子,舅娘知道你受委屈了,明天舅娘陪著你一起去向太後娘娘請罪,我們這些長輩都沒當好。」
奉陽有些慌了,指著錢亦繡氣道,「你真是巧舌如簧,我明明是說你鄉下長輩沒教好,你怎麼扯到太後娘娘和紫陽長公主身上去了?」
錢亦繡更難過了,抖著聲音問道,「長公主的意思是,我不是太後娘娘和我外祖母的後人,她們不是我長輩?天哪,你怎麼能這樣說!我要回去問問我姥爺,我娘是不是紫陽長公主的親生女。」
不知哪桌傳來幾聲輕笑聲。
奉陽氣得指著她說不出話來。
不說大長公主樂了,連老太妃和岳老夫人都樂了起來。
岳老夫人笑道,「我們都知道你是好孩子,快別難過了。」
老太妃笑道,「倒真是個伶俐丫頭。」
大長公主說著奉陽,「好了,好了,本來是孩子們鬧著玩的。你一參合進去,味兒就變了。若這小事兒真鬧到太後娘娘那里去,大家都沒臉。繡兒是我請來的客人,打她的臉,就是打本宮的臉。這事到此為止,誰都不許再說了。還有啥鄉下人的話,也不許多說了。她雖然出生鄉下,身體里卻流著最尊貴的血。你們用這話說她,其實也把……說了進去。」把誰說進去她沒說出聲,但大家都明白了她的意思。
大長公主都這樣說了,奉陽也不敢再說話,「哼」了聲轉過頭去。
錢亦繡也見好就收,跟著付氏回了自己座位。
飯後,除了老太妃和岳老夫人體力不支去歇息,還幾個中年婦人不喜歡湊熱鬧,其他人都去了梅林。大長公主身體硬朗,又是活動的組織者,加上她喜歡看少男少女表演才藝,所以也樂滋滋地坐著轎子去了。
錢亦繡看她的興奮頭,若是放在現代,絕對是夕陽文工團的總指揮。
大朵的雪花又開始紛紛揚揚下起來,但眾人都雀躍不已,在飛雪中吟詩或舞劍,豈不是更有詩意和豪情?
梅林西邊有一坐開口式三合院,從外面看與普通的三合院沒有區別,可一進院子里面,就大不一樣了。房子內里的磚牆非常少,幾乎是拉通的門窗,不僅門是大開的,連窗戶都是大開的。屋里幾乎沒有隔牆,只是用木格象征性地隔了一下。
東廂和西廂的屋子里擺了許多桌椅,燒了許多炭爐取暖,還燒了地龍。
上房不僅有炭爐,地龍,還燒了炕。
她們去的時候,男客們已經去了,年青男客們在東廂。見女客們來了,都興奮地來到窗戶邊往外看,還小聲議論著。梁錦玉從東廂跑出來,過來扶著大長公主。
大長公主和年長一些的婦人去了上房,潘駙馬和一些年長些的男人已經坐在那里了。見大長公主來了,都起身相迎。
年輕的女客們直接去了西廂。
正房的正中間,有兩個炕。一個炕上坐著大長公主和兩位夫人,年紀大些的是陸翰林的夫人,著名才女陸夫人。年紀輕一些的是崔大女乃女乃,也是一位大才女。另一個炕上,坐著潘駙馬和另外兩個中年男人,他們一個是現國子監祭酒林大人,一個是陸翰林。
潘駙馬一般不願意湊這種熱鬧。但太豐大長公主有臉面,誰都請不動他,唯獨她能年年把潘大名士請過來。
錢亦繡隨大溜進了西廂,跟潘元彤、潘元婷、付明蘭、付明竹一桌。屋里人多,又燒了炭盆和地龍,冷倒不算很冷,但久了手指也不太靈活。怪不得這些人都不願意在賞梅宴這天畫畫或是寫字,這是要影響正常發揮的。
小姑娘們及她們的長輩們都偷偷地往東廂里瞧著,就像東廂里的人往西廂瞧一樣。
這個架式,有些像前世的集體相親會,沒想到大乾朝也挺開放。
錢亦繡也往東廂里瞧了一圈,沒看到江爹爹和潘舅舅,定是他們不喜歡湊這個熱鬧去別處玩了。
林大人來到院子中央,代表大長公主講了幾句話,希望年青人們好好表現,多作些好作品。同時,說了今天的作品必帶的字,就是「雪」。
梅和雪分不開,今天的詩不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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