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陳煙寒撇下宇文霓霞與鄭楚容拂袖而去後,欲言便拿著銀針進了屋子。宇文霓霞見狀心生好奇,便要欲言針灸給她看,欲言不曾拂逆宇文霓霞之意,于是只得當著宇文霓霞的面替鄭楚容針灸了起來。
欲言數針下去,楚容便又覺得身上輕松了許多,宇文霓霞這般看了許久,卻總不見陳煙寒回來,心下著急,又估算著母親差不多該離宮回府了,怕被永安王妃發現自己私自跑來此地,于是只得離去,只是又想離去前見上陳煙寒一面,因此便是滿園子的尋找陳煙寒。
幸好這素問園小巧精致,宇文霓霞尋了大半個園子,終于來到了靈樞閣門前。
她見此屋房門敞開,便信步走了進去,一進屋,便瞧見案幾上擺放的這幅杏花圖。
但見畫中杏花悄然綻放,繽紛滿枝,卻是墨跡未干,想是才畫完不久。
ˋ「陳哥哥,陳哥哥。」宇文霓霞喊了兩聲,不見有人應答,便一轉身子就要離開,但見她方轉過身子,就見欲言急匆匆的從門前經過。
「亭亭,見到我陳哥哥了沒。」她大聲喝住欲言。
這靈樞閣旁有一眼泉水,董欲言這廂是方替鄭楚容扎完針正要去泉邊清洗銀針,听得宇文霓霞竟在屋內叫她,只得走上前兩步,恭恭敬敬回答道︰「回郡主,不曾見到陳大人。」
她一邊說,眼楮一邊掃了屋內一眼,待看到案幾上那幅畫時,眉毛微微揚了一下。
宇文霓霞見欲言神色不對,便也回頭看了一下,這一看之下,卻發現原本擱在筆架上的毛筆落在了紙上,將那幅杏花圖沾污了好大一團黑墨。
她不禁啊了一聲,想是自己方才轉身急了,衣角將筆帶了下來之故。
只是這算不得什麼大事,她正想一走了之之際,卻听見里屋傳來數聲腳步聲,接著便看見陳煙寒走了出來。
「陳哥哥!你在這里呀!」她面上即刻露出一個璀璨笑容,同時也邁著細小的步子迎了上去。
卻見陳煙寒望著案幾上的那幅畫,眉頭竟是皺了起來。
宇文霓霞心中暗叫不好,想來這下是惹惱了陳煙寒了,情急之下,突然一拉欲言的衣袖,大聲對陳煙寒道︰「這是方才亭亭不小心弄上去的,陳哥哥莫要生氣才是。」
說罷,帶著幾分嬌憨的神色望著陳煙寒。
「哦。」陳煙寒淡淡應了句,然後抬眼看著董欲言。
董欲言心中一慌,她實在沒想到宇文霓霞竟會嫁禍與她,張口要分辨,只是啞然片刻,才發覺竟是無處可辨。
她看了一副若無其事的宇文霓霞一眼,又看了蹙眉板臉的陳煙寒一眼,終于還是垂下了雙眼,低聲道︰「是我方才不小心,沾污了這幅畫,欲言甘願受陳大人任何懲罰。」
說罷,頭也低低的垂了下去。
陳煙寒只是平淡的哦了一聲,然後看了一眼宇文霓霞,又看了一眼低著頭的欲言,繼續淡然的道︰「一幅畫罷了,何來什麼懲罰不懲罰。」
說罷,徑直走到案前,將那枝筆扶起,正要插回筆架上,卻又突然定住。
但見他略一思索,便提筆在那團墨跡之上又添了幾筆。
但見他筆尖劃過之處,一只展翅欲飛的雨燕便出現在了杏花枝頭。
這一下,宇文霓霞是睜大了眼楮,就連欲言也在禁不住在心中暗自贊嘆。
這人卻也是有幾分文采的,只可惜人品不行,唔,可惜,可惜。
「燕子不歸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陳煙寒看著自己的畫,嘴里輕輕念了一句,然後抬眼望著董欲言,靜靜的道︰「這樣也好,是不是。」
董欲言見他突然問向自己,愣了一下,看了他一眼,便道︰「既然不歸,又哪來的燕子,莫不如燕子歸來春事晚更恰當。」
她不喜歡這個男子,便忍不住要駁他一句。
「好,就燕子歸來春事晚。」陳煙寒說罷,目光終于離開了欲言的臉龐,低頭提筆在空白處寫下這半闕詩。
燕子歸來春事晚,一汀煙雨杏花寒。
這一行字一揮而就,筆勢雄健灑月兌,深刻有力。
欲言不想自己只不過隨口一說,他便這般認認真真的寫了下來,只覺得隱隱有些不自在,不禁眉頭微微一蹙,只低頭看著那幅畫,不敢再言語。
要知道一但一個女子對一個男子上了心,直覺就總是可怕得嚇人,很多事情在發生之前,她便能先卜先知。
這陳煙寒與董欲言,也不過就是這麼言語幾句,宇文霓霞便已是大大的不悅,陳煙寒對潑墨一事毫不在意也就罷了,竟還與她談詩論畫,她懂什麼,為什麼她說什麼他就寫什麼!
更可氣的是,這董欲言也太不知自己身份了,怎麼竟跟陳哥哥眉來眼去的!
只是不論怎樣生氣,在陳煙寒面前她還總是知道忍住的。
「陳哥哥,我這就要回去了,你送送我罷。」她嬌媚的笑著,嬌聲問向陳煙寒。
「嗯,你是該回去了。」這點陳煙寒毫無異義。
于是他手一擺,做了個送客的姿勢,便跟在宇文霓霞的身後一起走了出去。
董欲言見這二人離去,心底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氣,便轉身朝靈樞閣旁的那一眼泉水走去。
這眼泉水冰涼清冽,自竹根處冒出,然後匯聚成一小小水池,欲言在池邊蹲子,打開裹著銀針的藍色布包,開始一根根的清洗著銀針。
當她將銀針盡悉洗完,正要站起來時,卻突然听到身後一人低沉的嗓音說道︰「方才那墨明明不是你弄上去的,為什麼要承認。」
董欲言嚇了一跳,這該死的陳煙寒,什麼時候到的她身後,她怎麼一點都不知道。
她急忙站起身子,轉過來對著陳煙寒,一字一句的低聲道︰「回大人,那墨就是小女不小心弄上的,請大人見諒。」
「胡說,我在里間看得真真切切,你到底怕她什麼,為什麼總在她面前處處委屈自己?」陳煙寒慍道。
誰弄髒了那幅畫是小事,他就是不喜歡董欲言在郡主面前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
一年多以前那個隔著藥櫃跟自己大吵一架,言辭犀利,生硬刁鑽的董欲言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