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報應這麼一說。
沈月華曾經拋夫棄子,為了參加1977年的高考,狠心的摔掉了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跟陌生的軍人丈夫離了婚。
所以下半輩子就合該孤獨終老,無子送終。
她現在就躺在高大寬敞的病房里,身邊有兩個高級保姆,還有中醫院的主治醫師在叮囑著她,要放松心情、不要胡思亂想。
沈月華卻好似什麼都沒听見,只費力的支起身子,望著門外面的老夫妻,看著對方也是跟她一樣的年紀,雖然穿的不咋樣,但是身邊卻兒女成群,老來有伴,這日子估計也是過得有滋有味。
不像她,這輩子太好強,年輕的時候考上了大學,就一/門心思在賺錢和開公司上面。
等到好不容易成了百萬富翁,也人老珠黃了,再看平輩的男人們,都有種說不出的<隔閡。
女人太強,再加上年紀大又嫁過人,在那個年代也屬于剩女愁嫁的行列。
就算是期間處過幾個對象,那些個男人,也沒有一個是能立得起來的,說的好听是為了愛情,但是實際上卻只是為了她的錢。
沈月華不缺錢,現在更是身家幾十億,就算是生了重病,卻也有人身前身後的伺候著。
但是沈月華能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從最開始的身無分文,到現在身價無數,在看人方面就是一把子好手,自然也能看清這些人的目的,單純只是為了錢而已。
就連她的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也來她的病房里大獻殷勤,旁敲側擊。
沈月華顧忌著大家都是親生的兄弟姐妹,在自己發達起來之後,也會拉扯自家的兄弟一把。
但是這些人卻是扶不起來的阿斗,除了跟她雙生的沈世鳴之外,其他的人都是好吃懶做、等著天上掉餡餅的。
沈月華知道自己的時日無多了,便也不想看著這些礙眼的親戚,就都派人打發了。
現在她的病治不好了,在醫院住著也是花錢熬日子罷了,彌留之際回憶起自己的一生,沈月華不覺得對不起自己,因為她已經將事業做到了極致。
但是,她卻總想起在張家村度過的幾年生活,想到那個沒緣分的孩子,還有當年強娶她的男人,覺得心中遺憾不已。
她當年強行流產傷了身子,去醫院檢查之後,才知道這輩子都無法再生育做母親了。
得知這個噩耗之後,她心中也是說不出的後悔,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哭的渾渾噩噩的,最後還是被沈世鳴勸了很久,才慢慢想開了。
身邊的人都有眼色,從來不在她面前提起孩子,久而久之的,似乎連自己都忘記了。
沒想到現在又想了起來,她嘆了一口氣,躺在了床頭上。
正準備閉眼休息的時候,卻听到外面傳來了喧鬧的聲音,她下意識的皺起了眉望著門外,就看到一個穿著筆挺西裝,五官周正眼神犀利的中年男人,推開半掩的房門走了進來。
沈月華不知道這人到底是誰,但是看那人目光端正眼神清亮,心中就有幾分好感,便按下了床上的控制器,把自己推了起來,先開口禮貌的說道︰「你好。」
男人愣了一下,認真的打量了一下沈月華臉上的表情,隨即自嘲一笑,上前幾步道︰「沈總,你好,我是張建斌,我這次來,是想跟你當面談一下,你在張家村的投資事項,……」
他一板一眼的說著,沈月華卻听的不耐煩,只說道︰「我投資全部的家產在里面建設你們張家村,只是為了我未出世的孩子。你也不必多說什麼了,有事兒就去找我的秘書吧,如果沒有其他事情的話,我還要休息。」
沈月華開口委婉的趕人了,她現在是真沒心思管這些事情。
而這個男人,也就是張建斌聞言,眼神黯淡了下,張了張嘴,原本想說什麼的也逼了回去,只道了一聲︰「多謝你的慷慨,你的身體不好,不應該過度操勞。你,還是要放松心情好好養養,你還年輕,將來……」
他磕磕巴巴的說著,語句顛三倒四,卻看得出十分嚴肅認真,沈月華心頭一熱,便抿著嘴唇笑了起來。
她的確不老,現在也就五十歲多一點,平日里保養的好,看上去才四十出頭,再加上五官標志長相柔美,這麼一笑,看著就更顯年輕了。
但是身子骨到底是受了損,年輕的時候她為了賺錢,不怎麼愛惜自己,老了才覺察到不對,但是這時候卻已經為時已晚。
她經商多年識人無數,看得出這個男人行走做派都大方得體,且有股子軍人凌厲正派的氣息,她知道眼前這個男人是真心感激她,才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肺腑之言,所以她也承他的情。
此刻,她老老實實的點頭應下,這個男人才意識到自己可能逾矩了,臉上便露出了尷尬的神情來,身板卻挺得更直了。
沈月華見狀,心情難得的好了起來,但是到底是身子疲乏,沒一會兒就累了,居然在那個男人絮絮叨叨的說話聲中,眯起了雙眼睡了過去。
這一睡,就再也沒有醒過來。
沈月華的葬禮,也是按著早已簽訂的遺囑來辦的,她的公司交給了自己的雙生弟弟沈世鳴打理,而她的個人資產卻全部投資給了張家村。
在她的葬禮上,來了許多的人為她送別。
沈月華在業界的風評極好,也有許多相處的好的合作伙伴,她為人講究誠信且性子溫婉,就算是做決策,也會留人三分情面。
為人滴水不漏,很是結下了一番善緣。
但是,在這些人之中,卻不包括她的哥哥姐姐們,他們不滿意遺產之中分得的錢財,居然在她的葬禮上大鬧了起來,最後被黑著臉的沈世鳴全部攆了出去。
在葬禮的喪鐘聲里,張建斌穿著一身黑色的西裝,臉上的表情有幾分哀傷。
他面無表情的看著墓碑上的照片,喃喃道︰「其實當初是我錯了,我不該強娶你的,更不該為了留下你,讓你懷了身孕有了孩子。」
「對不起!」
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色長裙,卻笑得一臉溫婉。
今生有太多的遺憾和未知,因此才會有重生,努力彌補上輩子的虧欠。
在1977年初春的深夜,貧窮的農村張家村新房里,躺在炕上一臉虛汗的女人,再次睜開了眼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