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人群中,我翹首相望,卻半點少隱的影子也沒見到。
我無奈回首坐回了車內,「明明打了一眼,卻是少隱的模樣,怎又一晃眼不見了?難道真是我眼花了不成?」我心中煩亂,一時心下悲苦,轉念再想,若真是少隱又如何,天各一方,終不過是徒勞悲傷!我拭去了眼角的淚,手習慣性地撫上頸邊,白玉玉佩早已不在,觸及的卻是白青玉鑽石項鏈,冰涼涼的,沒有一絲的暖意。
一時車馬停駐,夏蘭掀了車簾扶我下來,身後的翠蓋珠纓八寶車上姜太後正被公主扶著下來,我忙忙上前攙扶,東陵侯早已攜了合家老小跪迎于漆金黑油大門前。
姜太後身著竹青縷金祥雲紋對襟外裳,瓖金嵌翠發箍上簪著金瓖珠石雲蝠簪,頸項掛著綠松石佛珠,雖是老婦人的裝扮,可面上卻是極光滑的,並沒有什麼皺紋,倒如半老徐娘,風韻猶存。
此時姜太後望了跪著的東陵侯笑道︰「東陵侯快請起,你可是今日的壽星,哀家只是過來討一杯喜酒吃,可沒備下什麼禮物!」
東陵侯忙忙起身,陪笑道︰「太後光臨舍下,老臣已是滿面生光,豈敢再要什麼禮物!」
一時眾人擁簇著姜太後入了府,走了一射之地,又進了一垂花門,見兩邊抄手游廊,當中穿堂當地放著一紫檀架大理石大插屏。轉過插屏,繞過小小的三間廳,便是正房大院。
正面五間上房皆雕梁畫棟,建造的極是輝煌,我見那廂廡游廊皆是軒昂壯麗,一應擺設更是稀世珍寶,竟絲毫不比宮里的差,心下連連稱奇。
此時東陵侯並夫人王氏引著太後一行人入了上房正室,那堂屋迎面竟是個赤金九龍青地大匾,匾上寫著斗大的三個漆金大字,是「神明堂」。
大紫檀雕螭案上,設著三尺來高青綠古銅鼎,壁上懸著巨幅《千里江山圖》,畫上峰巒起伏綿延,江河煙波浩淼,氣象萬千,壯麗恢弘。
我不由得多看了一眼,只見畫面上山間高崖飛瀑,曲徑通幽,房舍屋宇點綴其間,綠柳紅花,長松修竹,景色秀麗。山水間野渡漁村、水榭樓台、茅屋草舍、水磨長橋各依地勢、環境而設,與山川湖泊相輝映。
此畫卷可是北宋年間畫家王希孟傳世的唯一作品,黎白那小子一直尋訪此畫,不曾想卻是藏在東陵侯府里。
地下兩溜擺了十六張楠木交椅,此時東陵侯請了太後坐了上首,我與公主坐了太後下首,東陵侯夫人王氏忙引了眾小主入了一旁東廂房。
早有僕人恭敬上了茶,東陵侯親自捧了茶,姜太後接過,笑道︰「皇上今個兒政事繁忙,一時抽不出身,便由哀家代為轉達,那匣里的東西便是皇上所賜,皇上說了明日再在乾清宮內為侯爺設宴慶賀,今日權且委屈侯爺了!」
東陵侯忙忙跪拜,接了賞賜才起身道︰「老臣何德何能,竟受得皇上、太後這般看重,老臣實是慚愧!」
聊了片刻,外面已備下酒席,東陵侯便請了太後移駕另室。眾人引著,便往東轉彎,穿過一個東西的穿堂,入了儀門內大院落,只見上面矗立著一座三屋樓閣,金碧輝煌,甚是巍峨壯麗。
眾人扶了太後入了一樓中間正房,一應擺設又是不同,只見兩旁那窗戶極大,竟佔了半壁牆寬,臨窗而設著幾排軟榻,上面皆鋪了銀狐裘墊,設著紅木雕花炕桌,桌上擺著一應時新瓜果、各項精致茶點,邊上設著幾對梅花式洋漆小幾,幾上文王鼎匙箸香盒,茗碗痰盒一應俱全。
我扶了太後上了軟榻,才見那窗外竟是搭建著一方戲台,原來此室倒是專用來賞戲所用。
東陵侯坐了軟榻下方一紅木官椅上,道︰「樓上雅閣清幽,正適合眾小主們休息賞戲,夫人已安排妥當,太後還請放心在此賞戲!」
姜太後點頭笑道︰「如此倒甚好。」說罷見我與公主皆立了兩旁,隨道︰「你倆今日且也好好玩耍玩耍,不必在此伺候了!」
我與公主听罷便擇了西首另一排軟榻,對面而坐,這邊東陵侯陪著太後說話。
東陵侯道︰「今日太後駕臨府下,老臣想著太後何等世面沒見過,與其弄那些個小家子氣,倒不如搞些個民間雜耍的新鮮之物,倒也還略有些野趣!」
姜太後點頭道︰「倒是這樣才有趣!」說罷姜太後環視四周,又道︰「倒不見朝中諸位大臣前來祝賀,可是另有安排?」
東陵侯起身笑道︰「回太後,今日老臣只宴請了太後、公主、皇後娘娘並宮里各位小主們,想著娘娘們多有不便,便只內眷家下幾個人,並無朝中同僚,還望太後、公主、皇後娘娘及各位小主們能玩得盡興!」
「如此倒難為侯爺了!」
正說著外間一陣鑼鼓聲起,眾人皆轉首望去,只見數丈遠處的那方大紅戲台上,接次上了幾個著彩服手執鑼鼓之人,皆是或擊或敲一次巡過,接著上了一白一青兩位女子,那白衣女子只白衣白褲,頭戴漁婆罩,裝扮素淡,青衣女子卻是身著戰衣,手執長劍,氣勢凶凶。
二人淒唱片刻,原來竟是《白蛇傳》的故事。這白娘子、青兒主僕為尋許仙激戰金山後,敗走斷橋,正自嗟嘆時,俊秀的許仙一身秀才模樣登場。性如烈火的小青聞得許仙呼喚之聲,氣得七竅生煙,暴跳如雷,大聲叫道︰「許相公等著,奴婢接你來了!」
那小青氣得雙足一跳,旋即轉身,俊扮的面子頓時變成紅色。後宮眾人皆是看過戲的,這《白蛇傳》倒也不覺新鮮,只是此刻這戲竟大大的不同,光是那小青的裝扮就是極怪異的很,方才還是個清俊模樣,此時見了許仙竟頓時變了紅色。
眾人皆以為看花,再細看時,只見青兒已追上許仙,誰知許仙「金蟬月兌殼」逃遁,小青怒視許仙,二目圓睜,隨即揚手飛褶,那臉色竟又由紅變黑,眾人看得大驚,此種扮法卻是從未見過的。
姜太後亦是移了身子,眯眼細瞧,卻見台上的白娘子慌忙趕至,護住許仙,斥退了小青。怒不可遏的青兒去而復返,但被主人阻攔,小青愈加憤慨,那黑臉竟聚變成了金色!
眾人皆唬得不行,連連驚嘆,姜太後亦是奇道︰「這小青如何片刻之間容貌變了?難道這戲子會易容術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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