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子境一直在逞強,他在這里沒有歸屬感、沒有人可以留戀、沒有生活目標,獨自一人的闖入陌生的環境,空落落的孑然一身。所以在看到那張本該屬于自己的花容月貌,他爆發了壓抑許久的恐懼和憤怒,有生以來,第一次任性的揮動拳頭。
「程子境,你真的覺得過去的生活是你向往的嗎?」。武暖冬打斷了他重復不斷的描述,也打破了他臉上虛幻的美好,「嫁給不知會不會疼愛你的女人,跟妾室爭奪你不愛的人的寵愛,一輩子窩在小小的院落,即便是衣食無憂,卻沒有任何的夢想,甚至連愛情都不曾嘗試過。而現在呢!你可以自由自在的轉遍大好河山,可以品嘗各地美味、欣賞不同風景,往後遇到心愛的女人縱馬江湖,一輩子隨心所欲!」
程子境默默垂首,他自是明白這份道理,也被武暖冬描述的畫面所吸引,可是他仍是把握不住內心莫名的空虛,像是隨風飄動的柳絮無依無靠、沒有根基。
「沒有什麼比掌握自己的命運更美好的事情了,二二,不要把自己框在別人替你框好的牢籠里,轉變個角度,你會發現生活比你想象中更幸福!」
武暖冬拍了拍程子境的頭,剩下的就只有靠他自己去領悟了。她起身準備離去,卻听見程子境聲音苦澀的說︰「是我魔怔了,那個家里,我原是庶出,嫁人也成不了正室,唯一疼愛我的女乃爹去年也已經離世,母親壓根不正眼看我……故以十六歲還待字閨中,等到母親記得我,我的下場也不會好到哪里去,不是被攀龍附鳳的母親送給上峰做個見不得人的玩物就是小妾,總之,這一輩子也就窩死在後宅中。」
鳳翔國和大唐風俗還是不太一樣,鳳翔國對男子有極為苛刻的要求,一輩子除了自家母妹和妻子不能見別的異性。哪里像是如今,他不但能夠暢快的笑,還能揮拳動武。沒有親人又如何,以後待他成親,他的妻子便是他唯一的親人……
想到自己之前丑相百出,程子境大感羞愧,背過身,喃喃的說︰「暖暖,沒事,我在自己想想,會想通的。」
武暖冬眸光一閃,倒是忽然有了個主意,徹底讓程子境月兌胎換骨的主意。
「好,我去看看那個被你打的孩子……」
「不!暖暖,不許去,不許你去看他,不許對他笑,不許認識他!」程子境立刻緊張的拽住武暖冬的衣袖,他還是害怕,害怕暖暖被那個孩子美好的相貌所吸引,他會發狂的嫉妒的,嫉妒原本屬于自己的美好被別人窺得。
武暖冬倒沒多想,「你好好休息吧!」
在那張精致小臉包容的笑容里,程子境的心終是落了地,討好的朝她一笑,隨即不舍得松開她的衣擺,乖乖的蓋被閉眼,真的睡著了。
武夏至正坐在程家前廳喝茶,見武暖冬出來,好奇的問道︰「子境哥沒事吧?沒想到他還能有這麼男人的一天!不過那小子也夠狠,居然能把子境哥打傷了。就是兩個人抱在一起的場面有點慘不忍睹。」
武暖冬自然也想到了那副畫面,程子境雖然疏于練功,架不住拳頭硬,那孩子恐怕傷的不止表面,不免有些擔憂,「二哥哥你去看看那人吧!我怕子境哥把人打壞了,不行就送到同濟看看!」
「行!」武夏至倒是佩服那少年的硬骨,一聲沒喊疼,「等行舟哥他們回來的,你一人在家我不放心!」
「好!」武暖冬當然不會拒絕哥哥的關心,兩個孩子攜手歸了家。
是夜,茅草屋。
李隱用熱巾敷在肋下,那里已經腫出一塊硬筋,黑紫黑紫的。李爺爺坐在土灶前給火里添著柴火。
「你說你這孩子,走路不小心,摔的狠了吧?」看著自家孫子雋秀的臉龐變了個樣,李爺爺心疼的嘮叨不停,「我說去山上給你找些草藥敷敷,你這孩子還倔的很,我這老胳膊老腿仔細些,哪那麼容易磕著踫著。」
「山里路滑,爺爺,我沒事,熱水敷過舒服多了!」李隱抿抿唇,听著李爺爺絮叨,有些頭疼又有些溫暖。
「算了,爺爺說不過你,要是明天不好轉,就不許不听話!」李爺爺心知孩子的倔強,妥協的退了一步,「今天在村里轉悠找到恩人的家人了嗎?」。
李隱手一頓,「沒有,或許不再這里!」
「唉!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把話替恩人帶到。」
「爺爺別想了,等我好了再去四處打听打听。」李隱勸慰著,話音剛落,就听門外有人喊道︰「有人嗎?」。
李隱騰的站起身,忍著肋骨的抽痛,穩了下來,「爺爺,我去看看。」說著,面上不變,身板卻挺直,腳步也快了起來。
武夏至見屋里有動靜,剛要再次喊兩聲,里面的人便出來把他的嘴捂上了。
「別出聲,那邊說!」李隱不想讓李爺爺知道他和人打架,白白擔心,忍著渾身的痛強行把武夏至拉到遠處。
「你沒事吧?」武夏至剝下他的手,圓眸看著這個比他還要瘦弱的少年,那臉上的青淤在月色下越發的猙獰,眼眶微腫,怕是傷的不輕。
「你有事?」李隱不冷不熱的反問。
「我是給你送藥的,這瓶藥是我小妹特別調配的,涂抹上對治療傷口和血腫有奇效,但是斷骨一類的沒什麼把握,你拿去用吧!」武夏至見他不願多說,把手里的竹罐遞了過去。
李隱不動,武夏至只能把竹罐塞進他懷中。
看著突然抬起臉眸光陰沉沉的李隱,武夏至有些不知所措,「子境哥平時不是那樣,你別在意!」說完這話,李隱的目光更沉了,武夏至直覺對方心情轉變的越發差了,趕緊轉移話題,「要是傷勢不好就到蘆葦蕩那邊找我,我是武夏至,到時我送你去鎮上看病。」
半響,李隱仍是未開口,武夏至吁口氣,真是沒見過這麼難以接觸的人,有些泄氣的揮揮手,「那我回了,有事記得找我!」
待武夏至爬過小土坡,李隱才緩慢的轉身往家走去,在路過門口的捕鼠器時,停下腳步,從里面捏出一只餓的奄奄一息的野鼠,來到房後背人處,撿了顆尖利的石子刺破野鼠的脊背。野鼠立刻發出刺耳的尖叫,掙扎不停。
李隱踩著它的尾巴,把竹罐里的藥水往它傷處滴了兩滴,傷口止血果然見好。他想了想,一手掐住野鼠的嘴阻止它亂叫,一手快速的掰斷了野鼠的腿,任由野鼠疼的抽搐,往它那斷腿處又滴了幾滴藥水。
片刻,李隱模了模,骨折的地方並沒有好,但是幾乎昏厥的田鼠卻慢慢的清醒有了精神。
把野鼠重新丟進捕鼠器里,李隱這才放心的又給自己身上臉上涂了遍藥。